第四章 着火了
这天夜里，绫锦院西边一座土山上，有三个人背着包袱，鬼鬼祟祟沿着小路向绫锦院走来。chunmeiwx
夜里的风像一把锋利的剑，飞舞着吹打着路边的树叶，发出奇怪的叫声。
月色暗淡，大片大片的建筑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周围悄寂无人。
走来的这三人都是一样打扮：头上裹着头巾，身上穿一领黑绿罗袄，腰里系红绢搭膊，下面腿绷护膝，脚上八搭麻鞋。正是绫锦院内护院打扮。
年纪最大的看着得有四五十岁，最小的只有十七八。
边走边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时而看看周边的动静，时而望望远处的大院。
到了院子靠近监局厅及账房的围墙外，一人探头瞧了半晌，缩回身子，对年纪最大的那人说道：“老大，约定的就这会。护院果然没过来巡视，要不要现在动手？”
那老大身高体壮，脸窄而长。听了这话，往左右张了两眼。
“提头的买卖不能急！等等再动手。那马院使说了，护院们不碍事，巡逻一向不勤快。只有几个节级，精明的很。咱们三兄弟接了这个差，光谋划踩点就用了两天的时间，便再多等会儿又怕什么？”
年纪最小的那个插口道：“大哥说的对，二哥耐心些。”
老大横了老二一眼，捡了个石子，蹲地下边画边说。
“从这里进去是场房，往南顶到头是仓库，旁边小房就是账房，再往前是院使厅，拐弯向西就是班房和大门。记住了……，老二，进去之后，不许贪恋财物。就有金珠宝贝，也不能花了眼，走不动道。要知道咱们这回是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的。误了大事，哼！哼！
“嘿，老是说我，怎么不见你说老三。我虽然急躁些，什么时候误过你的事。”
“二哥，大哥是更看重你，才要多叮嘱。我就是个望风的，真要动起手来，咱哥三个都得靠你的身手。听说院里有个王班头，使得好枪棒，三五个人近不了身，要撞在他手里，二哥还得拉小弟一把。”
“行，看二哥罩你。老三，你说那个马大头的院使差事不想当了还是怎么地，咋烧起自家的帐来了？”
“谁知道呢。别看这些官人斯斯文文，真比起狠劲来，咱们是比不过的。”
这三人是城里的闲汉，常在昭庆坊一带耍钱，领头的老大叫李大义，不是本地人，家在东边几十里外。
此人家里本是佃农，租着当地大户家的田地，但是几年前遭了旱灾，连妻儿也养活不了，索性铤而走险，到京城混口饭吃。
因为他做事豪爽为人仗义，在这一带也有些威信，结交了不少光棍捣子。
平时在三街两巷做些跑腿勤儿的差事，收些大户的资助。
听了老二和老三的议论，李大义说道：“马院使素来照管咱们。既受了人家恩惠，现有使令，咱们没的说。就是赴汤蹈火，也不能坏了名头。不过咱们虽然不怕死，还是要谨慎行事。”
“老大，那怎么个谨慎法，你快些说说？”
李大义望了望天空，天上月亮看起来像要快要熄灭一般，又再听了听墙内动静，只有风声。
他说：“今夜分头办事，老三在仓库那里找个高处放风，紧要注意大门口的班头值房。要有护院巡逻，打个呼哨，老二带着引火之物，在仓库这头布置，我带着家伙什在监局厅那头布置。完了敲墙三声为号，数十个呼吸，一起点火。火起，先藏起来，大乱救火时从大门出去。路上碰到盘查，就说自己是新来的护院。若还走不了，再将这迷药撒出去。”
“大哥放心。”
“老大放心！”
夜色越来越深，除了大院门口值守的两个护院外，整个世界似乎都被黑暗所笼罩。而这两个护院，也在不停地打瞌睡。
三人挤在墙角半晌，年纪最小的老三已经被冻得鼻涕横流。
就是壮实的老二也手脚麻木，不时活动手腕脚踝，口中小声喃喃。但是在李大义的压制下，却是谁也没有乱动。
直等到过了四更前后，眼见着二个兄弟都有些昏昏欲睡，远处一片沉寂，李大义才说道：“蒙面！动手。”
老二老三顿时精神振作，无声起身，各自从怀中取出黑色面巾，迎风展开，蒙在脸上，只露出双眼在外。
又仔细检查火折子、火镰、火绒、火媒、硫磺、硝石、桐油、松脂等物。
略微活动了下手脚。老二快步走到墙边俯身，老三后退几步助跑起跳，脚尖轻轻一点，跃上墙头，看看没人，向老大做个手势，没入墙内。
老大老二却不用人助，往上跳起，勾住墙头，攀爬上去。顺劲下到墙内，轻巧无声，犹如狸猫。
三人斜剌剌穿过场房，直奔南边账房。
也许是受了众人的惊吓，一只老猫从仓库低飞掠出。
三人都正处在精神紧张之中，被吓了一跳。老二急躁，小声咒骂几句。
李大义转脸瞪了他一眼。
风盘院中，呼啸有声。
忽然李大义抬手停步，身后二人也即停止俯身。
过了片刻，老二悄声道：“大哥，班房虽然点了灯火，却没有什么警惕，瞧这几个护院都伏在桌上，只怕睡着了。”
李大义眯眼观看，点头道：“猫着腰！”
风忽然大了起来，仿佛闻到了阴谋的味道，然而黑沉沉的夜张开大嘴，把这一切全部吞没。
白天学习，晚上出去逛街，这几天孙雨过得又累又充实。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睡梦中好像有锣声大响，有人在叫“走水了！“。
声音如此清晰，好像就在耳边一样，不对！
孙雨猛地睁开眼睛。外面的锣声，叫声，脚步声，哭声传了进来。真是着火了？
“孙雨、刘女丽刘女娇，快起，走水了！”
四川妹子赵爱反应最快，从床上跳起，披一件小袄，顾不上穿鞋，三两步奔到窗边，推开窗户，湿寒的冷空气扑面而来，吹的她激灵灵打个寒颤。
然而外面的声音很清晰了。对面的房间有织工走了出来，大叫：“仓库走水了！”
孙雨飞快地穿上鞋，披上衣袍，胡乱扎个发髻。匆匆出了房，奔到寝所大门外。
只见右边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大吃一惊。
回头与跟来的四川女孩赵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