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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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巴掌，力道不重，但侮辱性极强。yousiwenxue
顾长风生平第一次挨巴掌，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着质朴素的小女孩，眼中闪过层出不穷的震惊。
他？挨打了？
是这个小女孩打的？
她为什么打他？
在看到叶清漪眼中的恨意时更是万分不解，这么……小的姑娘……应该跟他没什么牵扯吧？
一旁的师弟们见状立马围过来，一口一个“大师兄”地关注顾长风的情况。
人群早就炸开了：
叶清漪疯了吗？
她居然打了仙门的人？
近旁的那位师弟怒而指着叶清漪：“大胆！竟敢冒犯大师兄！”
“不辞，莫要吓到人家……”眼见局面失控，顾长风连忙出言劝阻。
“大师兄！”师弟比顾长风还愤怒。
“她一个小姑娘，你们这么多人出面不合适，我自己处理就好了。”顾长风安抚地拍了拍一旁师弟以示安抚。
师弟不再坚持，但还是站在一旁怒气冲冲地瞪着叶清漪。
叶清漪看都没看他一眼，记忆中这位不辞师弟负责替戒律老儿看管藏经阁，叶清漪每次去借心法书，没少在他手底下受窝囊气，彼时全门上下还对她成为掌门亲传颇有微词，这位不辞师弟每次见她态度都很轻慢，完全没将她这个大师姐放眼里，叶清漪只以为他也是不满她成为云宸弟子，不愿云宸落个管教不严的罪名，便一直忍了，后来才知道他是认为顾长风应该跟小师妹在一起，对于一直无脑偏爱小师妹的他来说，完全接受不了顾长风宣称喜欢她这件事。
思绪回到现在，顾长风松开手，脸上浮现几道淡淡的红印子，但不妨碍他继续端起如沐春风的笑意，问出了他最想不通的问题：“小姑娘，你为何要动手打人啊？”
叶清漪：“打你就打你，还需要理由吗？”
“你再说一遍，别以为你是个小孩我就不敢打你！”不辞怒而奋起，上来就要打她，被几位师弟拦住了。
“师弟，冷静！”几个师弟架开不辞，免得他冲出去。
“云仞门规第七十三条，不得对毫无术法的人动手。”叶清漪不屑地笑笑，看向不辞，“违者直接被仙门除名，不然你打我一下试试？”
面前几位弟子都愣住了。
顾长风忙问：“你怎么知道云仞的门规？”
叶清漪懒得解释，她没想过隐藏自己的身份，但也不会直说，说了也没人信。
负责招人的使者翻找着厚厚的花名册，终于找到叶清漪的名字：“找到了，她是叶家嫡女，她的表姐柳如吟曾在云仞修习半年。”
几位弟子这才明白过来。
叶清漪已经爬下擂台，甩着胳膊准备离开了。
打了顾长风出气后心里舒畅多了。
虽然……她的手有点疼，她可是抡圆了胳膊打的！顾长风这脸没个两天是消不了肿的。
叶清漪却被几位师弟拦住了。
她也不慌乱，冷静得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孩。
她转身看向顾长风：“敢问大师兄，这脸被打得疼吗？”
顾长风半低下头，想抚上脸颊的手犹豫地停在半空，若有所思。
“我又有一问，”叶清漪脊背挺得直直的，“掌掴之痛与穿心之痛相比，何如？”
顾长风微微失神，看向叶清漪，总觉得自己似乎亏欠她许多似的，他有刺穿过谁的心吗？怎么可能，进山到现在，他连半只妖都没杀过。
顾长风连忙否认自己这个可怕的想法，杀人？他连杀鸡都不会，遑论杀人！
“小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顾长风实在困惑，这姑娘眼底的恨意也不像装的。
叶清漪不再多言，转身推开拦着她的人，向围观的人群走去。
刚才气急了，没想太多，如今她这么一闹，估计是不能入选了，她也作罢了，大不了回头找家铺子打工。
“且慢！”身后又有人叫她，不过语气听起来温和不少，“你不能走！”
那人走上前来，是负责选擢流程的使者，他走到叶清漪面前，二话不说直直看向她另一只手握着的玉牌。
“姑娘可否将玉牌示于人前？”
对，玉牌！此物可测出参选者的天资等级，选擢时便以玉牌的光芒颜色为主，金色甲等，妃色乙等，青色丙等。
叶清漪摊开掌心，她的玉牌果真已经显出强烈的金色光芒，即使握在手里，光芒也能从指缝漏出，这才让那使者看到了。
“金色……是金色！”身后传来师弟们的窃窃私语。
使者面露喜色，用花名册接过玉牌，让叶清漪先在原地等候，他则兴冲冲拿着玉牌走向顾长风等人。
“是难得一见的资质，师兄以为如何？”使者将玉牌呈于顾长风，那些仙门弟子们纷纷向叶清漪投来审视的目光，低声讨论着什么。
叶清漪知道她多半是被选中了，以顾长风的性子，向来要装大度的，又在宫里人面前，更不可能落人口实。
果不其然，不多会儿使者折返过来：“姑娘，恭喜入选，这玉牌我便收回了。”
说着打开花名册，将叶清漪的名字打了勾。
“姑娘可回府稍作准备，待选擢结束后，自会有仙门之人登门去接姑娘进山的。”相比之下，使者态度要好很多。
叶清漪点头示意。
“真的要让她进山吗？这般无礼之人，就算天资再高又如何？”不辞师弟向前一步，指着叶清漪骂。
身后的顾长风没有阻拦。
宫中使者微微欠身：“金色资质百年难遇，虽然天资不代表全部，后期还需要刻苦练习，但好的资质修仙造诣更高，可培养的空间也大，应该是仙门难得一遇的璞玉，云宸师尊向来惜才，若知道因为一些摩擦，各位错失了一位良才，不知该当如何呢？”
几位弟子不说话了。
“想必二位之间该是有些误会，姑娘，不如……”那使者有意让叶清漪向顾长风道歉。
叶清漪站在那里远远看着顾长风，猛地向前一步，顾长风下意识地一个后仰，抬手挡在身前，生怕叶清漪再给他一巴掌，几位师弟也伸手拦在顾长风面前。
叶清漪还欲上前，顾长风忙以极快的语速道：“道歉就不必了！”
几位师弟转头看他。
意识到有些失态，顾长风清了清嗓子，才道：“既然是误会一场，此事便作罢了，日后进入仙门想必还会时时相见，有什么到时候再说吧！”
使者满意地点点头：“大师兄果如传闻中一般宽厚。”
叶清漪不置可否。
使者又说要派人送她回府，叶清漪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便婉拒了：“我身无长物，没什么要带的，我就在这等着好了。”
使者微微一愣，很快恢复如常：“也好，那请姑娘到一旁休息。”
叶清漪被人领着到了一旁，待选的世家子弟顿时炸了锅，几位女眷更是隔着人群远远投来一记眼刀问候。
叶清漪头也不抬，进了一旁临时搭的棚子坐下。
因为她中断的选擢流程照常继续。
接着便是一波一波的人上前接受筛选，顾长风那一波女眷尤其多，还有胆大地直接上手关切他的伤势，顾长风闪躲着，下意识护着脸，生怕再莫名其妙挨一巴掌，并在流程没有过半时提前下去休息了。
选擢的速度也因此慢了下来。
叶清漪等得无聊，刚一回来就又处理了这许多事，撑着脸看了一会儿，终是困了。
叶清漪做了一个梦，梦到云宸正凝神打坐，修炼进入到关键时刻，对周围一切无知无觉，顾长风和小师妹凌雪瑶站在他身后，高举长剑恶狠狠地冲着叶清漪狞笑着，叶清漪被困在原地，拼命大喊，“师尊快醒醒”，“危险”！
云宸却听不到……
无力感席卷全身，叶清漪无力跪下，眼睁睁看着顾长风和凌雪瑶举剑朝云宸劈下！
师尊……！！！
叶清漪惊醒，原来她趴在桌上睡着了，手心出了很多汗，她顾不上擦拭，梦中情绪起伏太大，一时还缓不过来。
她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连喝了两杯才慢慢平静下来。
此时选擢也进入尾声，擂台边只剩寥寥十几人了。
顾长风已经折返，只是戴了面纱，许是脸肿了不好看，以作遮掩。
叶清漪远远望着顾长风一个一个查看玉牌，即使戴了面纱，叶清漪也能想象他脸上肯定依旧是那恰到好处的微笑。
和她这个不苟言笑的大师姐不同，大师兄顾长风在云仞山是出了名的待人温和，能力又强，又没架子。对师妹们更是无微不至，几乎所有女弟子都念着大师兄的好，不是心怀敬仰之心，就是对他芳心暗许，顾长风自是处处留情，又从不落人话柄，人人都对他称赞有加，宛如山间的一缕清风，吹过所有师妹的心头，不作停留，复又吹回，雨露均沾。
至于和她之间，他也从不曾正式承认，又要让宗门上下误会，就连最后他护着的小师妹，他也只是出于良好的自我修养出手，并未为了一位小师妹放弃全宗门的小师妹。
不过就连到最后，她其实也不能肯定云宸一定是顾长风和凌雪瑶害死的，真凶究竟是谁，只怕还需等几年后才能知晓。
很快选擢全部结束，入选的子弟在天黑前需全部接入云仞山。
这流程叶清漪再熟悉不过，进山的云舟从擂台出发，叶清漪第一个上去，一言不发地坐在船头，这样她可以避免跟其他人打交道，落个清净。
仙门弟子的任务到这就结束了，剩下的就由宫人收拾整理。
云舟一路驶去，到一处地方停一下，等子弟们和家人一一话别，又看着云仞弟子将他们的豪华包袱一一退回，只说仙门一应俱全，只带两样贴身之物便可，如此一来二去，终于将人接齐了。
彼时叶清漪双手抱膝，脑袋埋在膝盖里，已经心大地又睡一觉了……
进山时天刚刚擦黑，那些子弟都是第一次进仙山，稀奇不已，但又不好表露，只默默地四处打量。
叶清漪却是截然不同的心境，自从魔气侵体被云仞除名后，她已经六年没有进过云仞了，前山更是少来，算来已有九年了。如今回来，尽管夜色幽暗，灯影幢幢，她却对每一处都无比熟悉，留恋地抚过一石一草，一花一木，走过熟悉的石板汀步，踩在通往问道堂的碎石坪上，往事历历在目，虽不美满，时过境迁倒也让人心生怀念。
顾长风和其他师弟护送众人一路来到明镜台，这才告知进山第一日是没有安排的，众人稍后跟随师兄师姐的指引去往各处安顿，待明日晨钟响起，再开始正式修习。
“统一的服制早已备下，各位可在带领师兄师姐处领取合适尺码的衣服，明日早课换上，其余事物日后自会一一熟悉。”
依旧是一模一样的流程，宿舍离得不远，这批学徒大概选了百来位，最后只有十二位通过考核，大约一半的人止步于第一个月，剩下又一半坚持了半年。
前半年是最容易放弃的，后面留下的大部分都坚持到了最后，大约三十余人。
预期要收八十位正式弟子，最后却连一半都没有，可见云仞山修炼的严苛程度。
也因为招生艰难，云仞的宿舍条件极好，估计是生怕学徒跑了，拿好衣裳众人就按安排好的顺序入住，每个铺位都写了序号，按顺序进去即可，以示公平。
女学徒不多，但也有三十几位，分为三个宿舍，每个宿舍十个铺位，五五相对。
叶清漪还是跟前世一样，在一号第六，进门后右手边靠门边第一位。
前世这个位置可是为她出早课省了不少时间。
叶清漪进去后二话不说就换了衣服，直接穿着新发的弟子服睡了。
几位女眷见了，还嘲笑她没见过好东西，迫不及待穿上也就罢了，睡觉还不舍得脱。
叶清漪闭着眼，已经有点困意了，也没力气反驳她们。
前世她夙兴夜寐，夜以继日地练功，早就练就了沾枕头就着的本事。
是以伴着耳边女眷们兴奋的谈论声入睡了。
意识迷离间，熟悉的晨钟响起，叶清漪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瞬间清醒，一睁眼，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女眷们早已酣睡，根本听不见什么晨钟暮钟的。
叶清漪知道规矩，二话不说就翻身下床，出于道义，她在穿鞋的空当儿喊了两嗓子，毫无作用，只有隔壁床的女眷听到了，眼也不睁地说：“起这么早做什么？天还没亮呢！”
说着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睡姿。
“你们知道问道堂怎么走吗？知道晨钟响几下必须到场吗？七下。”
隔壁已经又睡过去了。
叶清漪自己也快来不及了，便不再多言，出了宿舍就直奔问道堂。
她在第一声后起来，叫其他人起床耽搁了一会儿，出门正听到第三声，原本时间还算充裕，如今她要跑得更快些才行。
此时尚未破晓，沿路只有微弱的风灯照明，好在叶清漪熟悉路况，终于赶在第六声晨钟时到了。
除了上一批学徒，昨日进山的没一个到场了，戒律长老见了她都很是惊讶。
叶清漪气刚喘匀，第七声晨钟响了。
戒律长老不疾不徐地在登记册上打了一个勾……
之后的人全是被师兄师姐一个宿舍一个宿舍叫来的，众人到场时还睡眼惺忪，歪七倒八，窸窸窣窣地排着队，衣服也穿的很是潦草。
“既然人到了，我就先简单介绍一下，我是戒律长老，负责给大家介绍云仞山的修仙历程及现今修仙派系和个别魔修异道，监管藏经阁。第一年的课业大部分是由我来教习。众位将在前山修习三年，成为正式弟子后则进入后山，正式弟子又分为亲传弟子，内门弟子，外门弟子，学徒有三级，每级有三等，等级分明，尊卑有序。
“后山弟子可进入前山，前山学徒则不可进入后山，至于正式弟子的排序，与进山早晚无关，全凭实力。”
戒律还是老样子，不顾在场的人有没有在听，是否听懂，他只管将该说的说完。
偏他所教习的又是最枯燥的理论部分，也是叶清漪最薄弱的部分，前世她可没少在戒律手底下吃苦头。
众人本就昏昏欲睡，听到如此冗长的介绍更加云山雾罩。
戒律将手中的书册一合，笑吟吟地继续道：“另外，早课晨钟响七下必须到场，想必昨晚大家也都有详读枕边的云仞门规，不过念在今日初犯，小惩大诫，每人领一戒尺，外加抄写云仞门规一遍，也算熟悉熟悉门规。”
本来听到要受罚，众人都瞬间清醒，面露难色，听到只抄一遍门规，又放松下来。
“才一遍，早知道我就多睡会了。”
“是啊，一遍怕什么，师父我能多抄几遍，之后多睡几天懒觉吗？”
人群发出不知天高地厚的笑声……
叶清漪摇头。
云仞门规足足有三千条，比她命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