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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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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词坐在餐桌前,默不吭声地啃包子,喝豆浆。

    昨天太高兴,忘记把梁彦平住在隔壁的事情告诉叶樱,可以想象她刚才迎面撞上有多震惊。

    “姐,你和梁彦平做邻居是什么意思?”叶樱抱着胳膊打量她:“不会想跟他再续前缘吧?”

    “不会,你想哪儿去了。”叶词赶忙解释:“阴差阳错,我搬过来的时候不知道他住在隔壁。”

    “有那么巧的事吗?”

    没有,但她被杨少钧下套了嘛。

    “等过完年我就搬走。”叶词歪头笑笑:“你干嘛这么严肃?梁彦平现在有女朋友,我和他就是点头之交而已。”

    叶樱脸色很差:“我只要想到他当时丢下你跑出国,就想把他撕烂。”

    叶词愕然张着嘴,目光错愕,全然不觉她心结如此之重:“那个时候大家都有难处,我从来没有记恨他出国,再说早就时过境迁,如今各有各的生活,你又何必计较这些呢?”

    叶樱半晌没有说话,瞧着姐姐,慢慢垂下眼,笑了笑,转开话题:“下午我和姐夫……和许慎约碰面,你要一起吗?”

    叶词想也没想,面无表情摇头:“我就不去了。”

    “其实这两年我在土亚村支教,许慎给我们学校捐钱修建教学楼和操场,还捐赠了很多物资。偶尔联络,他依然把我当做妹妹来关心,你知道吗?”

    叶词垂着眼皮起身收拾碗筷:“这样啊,挺好的,献爱心也是给自己修福。”

    叶樱见她态度如此,心下黯然,没再多说什么。

    下午许慎亲自开车接叶樱夫妇,领他们去日常消遣的俱乐部喝茶。

    叶樱见着他十分高兴,忙拿出学生们联名写的感谢信。

    许慎略微诧异,眉梢扬起:“这么厚?”

    “很多孩子私下都写了,我怕你看不过来,只挑了一封。”叶樱说着又从包里掏出羊毛毡鞋、大袋野生菌、手工香肠和野生蜂蜜,一样一样摆在茶桌上:“这是家长托我带给你的。”

    许慎愈发惊讶,摇头笑说:“太客气了。你们那么远背回来,挺累的吧?”

    “不累。”叶樱说:“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村里也没有稀罕的东西,只是大家一片心意,拿出力所能及的礼物答谢你。”

    许慎一时默然。他做公益仅仅举手之劳,虽然不像许恪为了博慈善的名声,但也绝非什么高尚的情操驱动,不过是想到叶词就这么个妹妹,背井离乡去支教,她一定放心不下。

    而此刻看着叶樱真诚的模样,心中倒生出奇妙的滋味,仿佛良知短暂觉醒。

    于是他收起客套,认真打量眼前的山货:“谁说我不缺?最近降温厉害,这羊毛毡鞋一看就很保暖,刚好急我所需。”

    叶樱抿嘴微笑,欣喜而满足地点点头:“你喜欢就好。”

    看吧。她一直不明白叶词为什么会觉得许慎幼稚,他在自己面前分明是稳重的大树,慷慨又爽朗,无论与姐姐关系如何,对自己都是一如既往的随和爱护。

    想起初识那年暑假,他隔三差五来家里串门,每回带着零食,进口的坚果、曲奇饼干、酸奶、芒果干,从没有两手空空的时候。

    叶樱通常在堂屋写作业,许慎径直推门进去,一边找地方放零嘴,一边问:“你姐呢?”

    “她不在。”

    “又不在?野丫头,去哪儿疯了?”

    叶樱不知怎么跟他相处,低头埋进课本。

    这时许慎走近,屈指叩两下桌子,问:“见到姐夫怎么不打招呼?”

    叶樱喊不出口,她在人际关系方面充满障碍,防备心很重。

    许慎见她不吭声,也就笑笑,并未放在心上。平日里碰面,无论是在学校还是街头巷尾,他都会主动搭话,最常说的一句就是:“樱子,怎么不叫姐夫?”

    其实叶樱心里早就把他当成姐夫和亲人,只是不敢自作多情。直到姐姐终于和他在一起,叶樱才得偿所愿,可以光明正大地唤他姐夫。

    ……

    “你这次放假,时间充裕吧?”许慎忽然说。

    叶樱眨眨眼:“怎么了?”

    “是这样,我有朋友做康复设备,去年研发了一款儿麻助行器,你得空的话,我就带你去他那儿定制一副支架。”

    叶樱呼吸滞住,愣了几秒钟,转头与柳骏对视,轻声重复:“助行器?”

    许慎嗯一声:“虽然不能完全矫正,但可以改善行走,效果还是比较明显的。”

    叶樱低头抿唇,霎时陷入犹豫,柳骏握住她的手,鼓励道:“试试看。”

    “可是……”

    “不用担心,我还有存款。”

    许慎扶额打量这对苦命的鸳鸯,抬手制止愈渐心酸的气氛,莞尔笑道:“免费的,不花钱,他们这款产品还没有上市,你就算试用员,以后定期接受电话回访,给他们提点儿意见就行。”

    叶樱深呼吸,明白他的好意,也不愿生分地推来推去,于是听话应下:“谢谢姐夫。”

    公司预订的年礼陆续到货,叶词检查清单,下午出门,准备和伍洲同跑工厂,给各个老总和领导送礼拜早年。

    等电梯的时候遇到梁彦平,他正要去车站接旅行归来的父母。

    几天不见,他全然恢复理性与内敛,上次质问她的那句话已属失态,不愿再被挑动别的情绪。

    成年人嘛,表面功夫应该信手拈来。

    “叶樱结婚了吗?”梁彦平主动发问,语气客套而寻常,是做邻居的本分。

    “对,半年前结的。”叶词也若无其事地应答。

    “她还在读书?”

    “没有,参加工作了。”

    “做哪行?”

    “老师,在山区支教。”

    梁彦平有些意外,思忖片刻后了然般点点头:“挺符合她的性格。”

    “是吧。”叶词笑了笑。

    梁彦平说:“昨天太仓促,还没恭喜她。”

    叶词保持礼节:“谢谢,我替你转达。”

    电梯下行,梁彦平随口道:“你去哪儿,顺路的话我送你。”

    很明显的场面话,叶词礼貌谢绝:“不用,伍洲同来接我。”

    天气冷,她低头颔首,下巴收在羽绒服的领子里,眼睛像躺在冰湖底的黑曜石。

    梁彦平呼吸一口冷空气,寒冬腊月,女孩子用的护肤品香味隐约飘散,淡淡地,稍纵即逝。

    李絮芳和梁超树结束悠长的旅程,回津市与儿子团聚。刚见着面,李絮芳笑问:“我的未来儿媳妇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梁彦平说:“她在上班。”应该吧。

    “找时间请她到家里吃饭,先见一面。你也马上三十岁了,差不多该定下来。”李絮芳说着观察儿子平淡的反应:“或者你有别的打算,还不想成家?”

    梁彦平抚摸额角,他爸插话:“其实不用着急,男人晚一点结婚没关系,事业要紧,人家回国才多久,先顾工作吧。”

    李絮芳不置可否。

    一家三口到家下车,梁彦平扛着行李走在后头,一边上楼,一边听着父母绵绵不绝的对话。

    “休息两天,准备年货回喜塔过春节,爸爸一个人在老家,我不放心。”

    “接他来津市吧。”

    “这边没人陪他打牌下棋,老头怕无聊,不想离开镇子。”

    梁超树对岳父十分孝顺,听罢立即同意:“行,将就他,正好彦平几年没回过喜塔了。”

    李絮芳回头调侃:“大建筑师,还住得惯老家的旧房子吗?”

    梁彦平也笑了。他人生中许多快乐的时光都在喜塔镇度过,怎么会住不惯。

    陪父母吃过晚饭,梁彦平开车回江都金郡,路上给黎蕊涵打了个电话,问她这些天考虑得怎么样。

    “等春节之后再说吧。”显然她依旧没能下定决心,试图再拖延一段时间。

    恰好梁彦平也这么想。纵使他们的关系摇摇欲坠濒临崩裂,也得挑个恰当的时机心平气和处理,至少让双方家人安安生生过个好年,不能毁掉春节这么重要的日子。

    那边黎蕊涵挂了电话,幽幽叹口气,眉尖微蹙,像仕女图里颦眉愁怨的美人儿。

    父母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又在讨论姨妈的女儿嫁得好,女婿出手阔绰,在津市最贵的楼盘买下一套大平层送给岳父岳母。

    黎蕊涵关上卧室门。

    她忽然觉得可悲,读书越多,见识越广,与父母精神上的差距就越让她难以忍受。留学归来,拿到体面的学历和工作,竟然还要被“嫁得好”的观念捆绑,耳濡目染下,陈旧腐烂的世俗价值像毒液慢慢渗进她的骨血,潜移默化,犹如天罗地网将她困在其中,避无可避,没处躲藏。

    黎父敲门进来:“乖女,彦平爸妈回来了吗,我们几时见面?”

    她低头翻书不语。

    黎母说:“过完年你就二十九岁了,我真是着急。”

    黎父叹道:“女孩子青春宝贵,他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黎蕊涵忍耐着厌烦,面无表情地起身拿上外套和包:“我去找他问问。”

    黎父黎母错愕:“那你今晚还回来吗?”

    “不回了。”

    她大步出门,匆忙下了楼,第一时间打给杨少钧,问:“你在哪儿,借你家住一晚方便吗?”

    杨少钧笑说:“陪我爸应酬,年后才回津市。”

    黎蕊涵冷淡地“哦”了声。

    他又说:“我在物业给你留了钥匙,你随时可以过去住。”

    她心里总算舒坦些许,眉梢挑起,依然是那个高傲冷艳的黎小姐:“好,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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