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清明节(下)
江月宁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眼暗影中的俞川,看他浑身是伤,还安抚地朝她笑,便顿时有股说不出的情感在心口蔓延。gaoyawx
她抿唇朝对方道:“我会尽快找人来救你们。”
林度看着两人之间的气氛将他排除在外,满是信任与默契,心中戾气徒然游走四骸,低垂的眉宇间透出浓郁的阴霾。
他身为一个“全知者”,知晓自己不该生出这样起伏的情绪,他应该帮助二人突破困难然后白头到老,可见到她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找寻了许久的东西终于出现了,因此他绝对不可能放弃。
她只能属于他,不论是在她的世界,还是在这里。
思绪也就是一眨眼,他再抬起眼时,周身的气场已然恢复正常。
林度挂上微笑,对江月宁道:“快走吧。”
江月宁把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有些不放心俞川的情况。
她用略带玩笑的语气道:“你不会对俞川做什么的,对吧?”
林度淡笑一声,微侧的玉面上是再温和不过的表情,可笑眼里却是瞧不起那人的轻蔑,他语气平缓,丝毫不因为江月宁的直白而生气:“他还不配。”
俞川看对方那装模作样的傲气样子,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嗤,理也不理林度的话,直接对着江月宁道:“你赶紧先出去,我皮糙肉厚暂时还死不了,放心吧。”
江月宁严肃应下,林度看她准备好了,便半蹲下来,让江月宁踩在他肩膀上。
她看着对方的身板,有点担心他能不能撑得住。
好在是她多虑了,对方虽然看着弱,实际上身体素质还是很不错的。
小心翼翼踩在对方肩膀,双手扶住滑滑的石壁,就感觉林度缓慢地站起来,将她一点一点送了上去。
江月宁看着凸起的石块离自己越来越近,脚下也有了踩踏的空隙,便出声:“再坚持一下,我马上踩到空隙。”
她感觉脚下的身体有些晃动,知道对方坚持不住了,赶忙探脚踩住石壁镂空处,又用手抓住上面的凸起。
等她扒在石壁上,林度对自己手臂的疼痛毫不在意,而是一眨不眨看江月宁的动作,防止她摔下来。
江月宁咬牙一点点往上挪,中途脚底打滑好几次,多亏她提前在鞋子上绑了防滑的枝条,才得以稳住身形继续向上。
等够到坑洞顶端的边缘,摸索着扣住外面的泥土,手臂蓄力,用力一撑,整个人总算爬了出去。
她呼出口气站在坑洞边,顾不得手上的擦伤,快速打量四周辨认方向。
这个坑是在陡坡下几米的平缓处,四周都是生长乱七八糟的草木,有些草木塌在地上,是他们滚下来时压倒的。
她抬头看着这个陡坡,就见离自己远一些的位置都是雾气,有些看不清情况。
江月宁不再犹豫,顺着压倒在地的草往前走,找准位置后把衣服撕下来两条布缠在手心,抓着比较粗的树枝,以及石块往上攀爬。
好在不是垂直的崖壁,只是个坡,不然江月宁根本爬不上去。
她身上脸上不知被划破多少道口子,却依然双目坚定,咬牙往上爬。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回到几人摔落的位置。
快到的时候,她就听见有村民大声呼唤三人的名字。
她扯着干裂的嘴唇扬声求救:“我在这,我在这!”
“这边有叫声,快来!”
“人在这!”
一阵脚步声传来,她也正好把手搭在陡坡边缘。
几个村民合力把她拉了起来。
江月宁力竭坐在地上大口喘息,气还没喘匀就指着陡坡道:“他们两个还在下面,顺着这个坡斜着向下二百米处,有颗大榕树,榕树再向左前方二十多米有个坑,他们就在里面!”
她一口气说完,又补充了句:“快,俞川伤的重,得送去医院!”
几个村民闻言也不啰嗦,知道救人要紧,立马找绳子的找绳子,带镰刀的带镰刀,最后他们把麻绳栓在树枝上,两个人在上面看着,四个人从陡坡爬了下去。
江月宁看他们下去救人,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了一点。
她这才活动脑子,把心中的疑惑问出来:“只有你们几个来搜救吗?”
两个中年大叔一面看着麻绳的情况,一面粗着嗓子回答:“是啊,村长说祭祀期间让领导知道这事太晦气,就让我们六个偷偷来找你们。”
江月宁压下心中的火气,暗骂村长是个老匹夫杀人犯,居然扰乱村民视线,故意拖延时间。
她继续问:“没人告诉你们我们下落的位置吗?”
两个大叔听到这也觉得疑惑,只是挠着头回忆道:“他们都说不知道,只说王老六当时在跟前,可王老六说他没看清,只说好像是在这一片。”
说着,两个中年人也觉得不对劲了,他们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只说道:“我们啥也不知道,无头苍蝇似的把附近找了快一小时,就差你爬上来的地方没找了。”
江月宁朝两人道谢,打听到山上的祭祀已经要结束,自己也改变策略不准备再上去,以躲过村支书的算计。
几人在上面等了不到半小时,就听到底下传来声音,紧跟着两个村民先拿着镰刀上来,另外两个紧随其后,后背上一人背了一个。
两村民喘着气把林度和俞川放下来,也一屁股坐地上休息。
江月宁挨个谢过,把俞川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心里一紧。
方才坑洞太暗,她只知道俞川受伤比她重,等现在到了亮出,才晓得对方伤的有多重。
他双眼闭着,脸色苍白,上面沾着血污和泥土,往日凌人桀骜的面孔上只剩下脆弱。而腿部有道长长的口子,看得出小腿骨折了。
另一边的林度也昏迷了,身上伤口不多,本来就白皙的脸此时更白的吓人。
江月宁感觉这两个人一个外伤一个内伤,都伤得严重。
两人都是因她而伤。
愧疚如洪流卷入她的心脏,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她第一次为自己的做法感到纠结——自己把一个又一个无辜的人卷入这场阴谋,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太过自私?她真的要为了自己的命而牵连别人吗?
她颓然地坐在俞川旁边,眼神细细描摹着他的眉眼,还是硬下心肠。
有句话说的好,智者不入爱河。
还有句话说的对,感情只会影响拔刀的速度。
她必须回家,在所不惜。
只是她会尽力回报他们,不让他们再陷入这种危险。
等村民休息几分钟,她看了眼云雾缭绕的,心里权衡利弊后,心中有了决定。
自己送去镇上卫生院怎么都得两三小时,但如果有车,最多一小时。
而山上的领导刚好有现成的车。
她也能在车上同领导说点该说的。
江月宁以人命关天为理由,拜托两位大叔一人背一个,四人换着背,跟在她后面上山。
村民虽然害怕村长怪罪,但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两条人命耽误在这,便纷纷同意了请求。
几人运气还不错,刚走了没多少步就见祭祀结束的人浩浩荡荡下来。
村长看到他们后,本来谄媚堆笑的脸瞬间阴沉下来,面皮抽动着好一会才恢复正常。
他哎呦大叫一声,连滚带爬走到几人跟前,开始演戏:“你们这是咋了?快快快,还上山干嘛,赶紧下山找拖拉机送镇卫生院啊!”
后面的领导也看到三人的狼狈样,皱着眉放缓语气关心道:“拖拉机太慢了,直接下山开我的车。”
村长还想客气拒绝,被王发海一个眼风扫地闭了嘴。
有领导发话,本来还害怕的几个村民立马有了干劲,一些祭祀下来的年轻汉子接手了两人,轮流背着快速下山。
江月宁被要求跟在王发海身边说明情况,村长被刻意落在后面。
王发海看着眼前狼狈却不卑不亢的年轻姑娘,想起了自己的女儿,不由自主放柔了语气:“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同我边走边说,不必害怕。”
江月宁知道此人没坏心,是绝对的清官好官,便把当时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的说给对方。
对方安静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等江月宁听完,他转头冷冷看了眼村长,又安抚她道:“别怕,这事我会帮你们处理。”
村长在后面冷汗淋漓,好几次想插嘴都被旁边司机的眼刀噤了声。
他浑身抖着,知道自己恐怕大祸临头了。
时不时回头张望着山路,心中还对村支书抱着一丝期待。
他后悔啊,后悔上了村支书这条船,后悔觊觎自己的嫂子还把对方弄不见了,后悔没有早早把曲招娣解决掉。
只希望村支书还有后招,不要卸磨杀驴。
因着上山时已经清理了杂草树枝,一队人下山的速度比上山快了许多。
村民背着两个昏迷的,按照司机的指挥把两人放在后座固定好。
王发海对着司机道:“我开车送他们,你留着这里,跟着村长去最开始要‘救’这姑娘的王老六家坐坐,了解一下他的热心事迹,休息休息唠唠家常,我尽快回来。”
司机明了,恭敬应声。
江月宁做到副驾驶位置,摇下车窗对一旁担忧的曲二妹道:“一会你也来镇里,顺便帮我们三个一人拿一身衣服。”
曲二妹道:“我知道了,你们快去吧。”
江月宁看她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意思,在车窗合上的瞬间,面不改色对着她比了个ok的手势,随即被暗色的车窗遮住了脸。
曲二妹立马明白过来,大姐是让她把藏在俞川家的张素芬偷偷带到镇上找她。
这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手势,代表计划有变,带张素芬离开。
村长看到两人的交流,知道她们好像在传达什么,但又猜不透。
他面露愁色,自嘲自己知道又怎样,这司机留在这里,他根本走不脱。
看着汽车消失在雨幕里,他恶毒地诅咒这辆车半路走不到镇上。
司机看车走远,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对着村长道:“走吧,去休息唠家常。”
村长不敢看对方的脸,呐呐应声,有一瞬间甚至想着能不能把这个司机直接弄死。
可他不敢,他知道这个司机如果没了,自己的结局会更惨。
带着惨淡的情绪,他跟在司机后面,带上早都吓呆了的王老六,朝对方家走去。
另一边,王发海在和江月宁有一搭没一搭对话。
王发海开着车,尽量往平缓处走。
他看出了江月宁有诉求,便直言不讳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江月宁靠在柔软的椅背上,神情哀戚又愤慨:
“我要告村长和村支书草菅人命,我要告他二人以权谋私,买卖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