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香江
苏晴夜半惊醒，听到表舅表舅妈正在争吵
“小声、小声”表舅张东来压低声音，急切又无奈。
“小什么小”表舅妈丽姐的声音拔高了两分，更显尖利，“我在自己家里还不能说话了是吧这还是不是我家”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到底，听到不好”
“不好我还惊她听啊”丽姐冷哼一声“我还就告诉你了，我丽姐既然敢说，就不怕边个听到我这就叫醒她，你不是惊她听到吗我还真就要让她好好听听了”
“哐铛”一声，苏晴忙闭上眼装睡。
也不知两夫妻哪个碰翻了椅子，拉拉扯扯中撞上了门。
张东来搂着老婆告饶“是我错，都是我讲错话。明明我老婆是最大方不过的人了，却让我胡乱冤枉”
丽姐冷哼，拂开老公的手“我好心，还好出仇来了当初我就不该答应你把什么表外甥女接来现在可好，让她拿单程证入港，你倒还埋怨我招呼不周了怎么着她苏晴是哪家千金大小姐我得天天生猛海鲜伺候还嫌我让她吃白粥、睡厅了睡厅怎么了我倒不想让她睡厅，你倒是赚个千尺大屋让老娘住啊现在可好，把我仔挤得去朋友家借厅，老娘还没抱怨一声半声的呢，你倒觉得委屈表外甥女了呵，要不要老娘把睡房给她腾出来”
听老婆冷笑的那声儿，张东来就知道她是真恼了，虽脸上无光，也只能低声下气的赔不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中用，没本事”
丽姐啐了声，恨道“你不用摆出那衰样给我看，老娘今天还真不心疼了当初嫁你也不是图你能有大出息这些年了，说过你半句没出息的话吗要不是你非要怨”
话还没说完，丽姐就突然消了声，只余嗯嗯声，一阵悉索微声后，丽姐喘着气捶人，“又来这招我告诉你个死鬼，你就是说再多好话，老娘也不留你那表外甥女了”
张东来苦笑，“老婆，我知你心肠最好你看，阿晴满打满算，还有一个月才十七，人生地不熟的，你要不收留她，她在香江可怎么活下去呢就算咱们好人做到底，再收留她几年只盼她运气好，找到她那没良心的死鬼老豆，咱们也算没白做好事。”
翻了下眼皮，丽姐啐道“又说这个你总说她老豆在香江，我怎么就没听过你有这么一门亲戚呢”
张东来有点吱唔“可能，他不想麻烦我吧”
“呸，你说这话哄鬼呀要真是从那边偷渡过来，哪儿有不投奔亲戚就自己瞎闯的啊我说张东来，你不是哄我吧该不会苏晴的老豆根本就不在香江不是，你在单程证上认了是苏晴老豆才把人接出来的，难道其实死丫头根本就是你和人在大陆生的女仔”
“说什么呢要冤枉死我”张东来急忙辩解“我是那样的人吗不是那根本不可能好不好阿晴还不到十七，我这十几年哪儿回过大陆怎么可能会生下阿晴”
丽姐哼了声，“就算你不是死丫头老豆，只怕你和你那个表妹也有点什么不好说的故事吧表哥表妹的，可不最是暧昧了”
“嚇，求求你，可别再说了”张东来拖着老婆求饶，后头很有些不好为外人道的话了。
苏晴不好再偷听，悄悄扯了面巾纸塞住耳朵。
第二天一早起来只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勤快地煮了皮蛋瘦肉粥，炸了油条，拌了小菜。
张东来很不好意思“你不用起这么早辛苦准备早餐的，我在外面买个菠萝包配杯奶茶也是一餐了。”
“不辛苦的”苏晴笑得乖巧，“舅舅要是喜欢吃西式早餐，下次我准备土司煎蛋啊”
“不用不用，这就很好”张东来接过苏晴递来的粥碗，笑着夸她乖。
丽姐看苏晴一眼，抿了抿嘴角，用勺子搅粥碗。
她老公说得也没错，苏晴这个女仔的确是乖巧，来家小半个月，把家事揽了大半，比她那个皮猴儿子好太多，要不是家里实在不宽裕，就是当多养个小囡囡也不是不行。
这么想，丽姐再看低眉顺目的苏晴，便多几分怜惜之意“阿晴，一会我先带你去取了身份证再返工，换了身份证你再出街方便些。”
苏晴忙点头，温柔地笑应“麻烦舅妈了，我也在想，取了正式身份证也好早点找份工作。”
听她这样讲，丽姐心情更好，倒是张东来笑道“急什么呢你才来香江几天”
话说到一半，被老婆一瞪，他讪讪收声，几口吃了手里的油条，起身道，“我今天要进新剧组，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你们不用等我。”
苏晴一路跟着丽姐出门，仍是乖乖女模样。
狭窄街道，抬头只见窄窄一线天，哪怕是最繁华的商业街区也不觉宽阔，只见堵塞车流，拥挤人群。
大香江，居不易，得庆幸初到这与记忆中略有不同的香江时，能有个落脚之地。
到现在，苏晴也没弄明白自己怎么会身在80年的香江，成了一个和她同名的孤女，她困惑迷茫，但既然来了，总要想办法让自己活下去。
看苏晴一直不说话，丽姐心生疼惜“你也不用急着揾工。香江也不是人人都是善男信女，你人生地不熟的，万一上当受骗反倒更麻烦”
话说完，看苏晴低头，丽姐又怕自己说重了，“我也不是嫌你反正，你自己要小心，就算会说粤语，有身份证也不能乱跑，知不知一会呢，你就坐小巴算了，反正我也要回去取点东西，我带你去坐小巴。”
“谢谢舅妈”苏晴甜甜地笑，追上两步，挽住丽姐的胳膊。
丽姐抿抿唇，嘴角勾了起来“你表舅已经托老友去找你老豆了，你不要急”
瞄眼苏晴，她没忍住，“你真不知道你老豆住哪儿”
苏晴摇头“我只知道我才出生没多久，他就偷渡来了香江，后来一直冇消息。我妈也很少提起他”
丽姐眉毛微扬“一直都冇消息不用想了，肯定又是个没良心的”
苏晴眼圈一红“是啊，他那样的，算什么父亲我是不想认那样的父亲，我、我只想我妈好好活着”
几句话说得丽姐也跟着心酸起来，轻轻拍了下苏晴的手，安抚道“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什么没良心都是我乱讲的，说不定是有什么别的事呢走啦，舅妈请吃馄饨面，就去才记。”
才记的馄饨面，整条街都是出了名的，苏晴刚被接过来时也是在才记吃的一碗面。
面还没吃完，就有人过来搭讪“丽姐，这就是来哥那个大陆过来的私生女啊”
丽姐脸一沉，手上水杯往桌上重重一顿“死八婆，要死啦跑这胡说八道这是我家表外甥女”
“外甥女外甥女，”穿着花梢，烫大波浪的半老徐娘撇撇嘴，一双眼只在苏晴脸上打转，“长得倒真是好，大陆过来还能靓过港姐也都少见了不如，跟着我做事啦”
“放你娘的狗臭屁”丽姐大怒，“滚滚滚，再放屁老娘撕烂你那张臭嘴”
大波浪哼哼“凶什么凶啊北姑来着，我芬姐肯带她去大富豪都该偷笑了，多少她这样的到最后不是做一楼一凤还是你们想送她去城寨多赚两个”
丽姐手一扬，半杯水全泼在她脸上“臭嘴芬你是看我好欺负是吧老娘今天不撕了你的嘴就不姓王”
“啊”骤然被扯住头发，臭嘴芬尖声大叫。
周围食客纷纷劝架，连老板才叔也过来说和“大家都是街坊邻居，不要这样嘛臭嘴芬你也是嘴贱丽姐、丽姐，当给我个面子，不要在我店里闹事”
被连拉带劝，丽姐虽放了手还是愤愤往臭嘴芬脸上吐口水。
臭嘴芬要扑过来撕打，又被拦，众人纷纷怪她不该乱讲话，她又气又恨，却不好再犯众怒，只能讪讪往外走，边走还边放狠话“我就不信你们还能给这北姑找到什么好前途，是去跟来叔打灯还是跟你去做茶水妹，呸，我等着看啊”
一句话没说完，她一脚跌倒在地“谁谁绊老娘”
丽姐抬眼盯了下腼腆低头的苏晴，冷笑“我看你是做坏事做太多，都不知是哪个跟在你身边绊你啦”
香江人多迷信，臭嘴芬闻言脸色都变了“你不要乱讲啊我、我做过什么坏事懒、懒得和你多讲”
顾不得再吵，她扭身就走，边走还边小声嘀咕“见鬼了，是不是该去拜拜黄大仙”
“都散了吧”丽姐挥手赶人，看看苏晴，忽然就是一叹。
臭嘴芬惹人厌，可有句话没说错，阿晴的确是生得好，高挑的个子，白生生的一张小脸，没有化妆也靓得让人眼前一亮，单是这张脸，别说去选港姐，就是明星也做得了。
“阿晴啊，要不，你跟着我一起返工啊要是能在片场找份工，有我和你表舅盯着，也放心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