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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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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闳识和陆怀恩近来承接了清源政府的一个项目,忙的脚不沾地。mbaiwenzai

    文创街是清源远近闻名的陶艺街,附近聚集了陶瓷原料及各道工艺的商场及加工厂,成功吸引八方陶匠汇聚于此。文创街已趋于饱和,为了能吸引更多热爱瓷器的年轻人,将清源老城区打造成匠从八方来,器成走天下的新型瓷都,政府准备翻新老城区街道。

    原闳识本就是学古建筑出身,加上这十几年做的多个旅游项目都很成功,创新的同时又能做到很好的传承,便被清源政府邀请参加研讨会。政府原定的方案是要将街道拓宽一倍,原闳识建言,街道一旦拓宽会破坏原有城区的生活氛围,没了人气还怎么激活整个老城区,应该道路分段,在原有的基础上做空间优化,即保护历史又重塑街道……一番建言有理有据,负责官员讨论后决定由原闳识团队起草设计方案,其他几个团队辅助。

    工作室这几年规模越来越大,原闳识没想到自己上了年纪,反而越发忙了。文创街离家近,这段时间他忙完工作,如果下班早会先去原重远店里,父子俩一起溜达着回家。他从不在原重远面前谈自己的工作,怕他想起年轻时伤心。9年牢狱,原重远完全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不跟任何陌生人过多接触,过多言语。他喜欢陶瓷,除了家人,这项爱好也是支撑他走到现在的另一个因素。

    原重远话少到表达都有退步,唯独跟原闳识呆在一起会话多,而且只在聊到瓷器时才显得有些高兴。原闳识看着满屋瓷器,生意有些清淡却很高兴。原重远还跟从前一样精益求精,旺盛的精力全部用到了创作上,摆出的瓷器哪怕地上的都没有一个瑕疵品。

    周末一早,陆怀恩在街边等着原闳识一起去调研,远远看到他从原重远店里出来,像刚吃过早点要回家一般悠闲,笑道:“难得看你这么放松,倒好像新接的工作是享受一样。”

    “离家这么近,还是我们擅长的工作,可不就是享受嘛。”

    “重远挺可惜的,他现在怎么样?”

    “不怎么说话,在狱中自学了陶瓷,他年轻时就挺有股钻研劲儿的,再过几年就是老手艺人了,有个可供寄托的东西他过的也没那么难受。”

    “你呀,总算能松口气了,小梾懂事又争气,还极有天赋,再干几年我们就退休,儿孙自有儿孙福,让他们自个儿闯去吧。”

    原闳识想到原梾心理就十分熨帖,笑道:“你说你害不害臊,比我年纪还小,天天想着退休。”

    “10年前要不是被你拉出设计院,再过几年我可不就退休了么。”

    “怎么,后悔了?”

    “那是我做的最明智的决定。”

    原闳识笑道:“那还废什么话,老老实实搬砖吧,最近跟小丁学的新词儿。”

    说曹操曹操到,丁随突然匆匆跑来:“原老师,早上我们官网突然涌入大量访客,网络过载现在处于瘫痪状态,而且收到好多私信,都是恶言恶语,说您儿子是杀人犯,孙子是强|奸犯。”

    原闳识见怪不怪,叹了口气道:“不必理会,找网安人员来看看。”

    “好。”

    陆怀恩有点不放心:“要不我回去看看?”

    “没事,翻来覆去不就是那些事吗,估计是那些竞争对手干得,找不出什么污点,只能借着重远坐过牢这件事抹黑工作室了,这次连我孙子也不放过,真缺德。”

    “其实不止官网。”丁随欲言又止。

    陆怀恩急道:“有事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原老师,您可能不看娱乐新闻,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原梾的新闻。”

    丁随是去年夏天加入工作室的,实习的第一个项目就是跟着原闳识进行安泊古城的复原工作,见过原梾几次。他长相俊朗,沟通能力业务能力都很强,虽是海归却很喜欢古建筑,原闳识有意培养,这一年做什么项目都带着他。

    丁随翻开新闻递给原闳识时先道:“网上的言论您别在意。”

    原闳识从头翻到尾,不光原梾,还有原重远和他的信息被散布的到处都是,各种他能想到想不到的恶言恶语通通用在了他们身上,饶是原闳识这样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一时间都怒火攻心。

    丁随安慰道:“老师,我经常上网,网上新闻10个有8个是假的,剩下全是蹭热度的,您要不联系下原梾同学,他可能遇到了什么事?”

    陆怀恩看原闳识气得手都在抖,夺了手机还给丁随道:“别着急,先了解下情况。”

    原闳识不怕流言蜚语,他知道不去理会过段时间自会散去,可原梾还是个孩子,还在上学,那些言论最终会演化成无形的或者有形的校园暴力强加在那孩子身上。他想到原重远,隐隐有些慌,无情的命运之刃再次落下来,这次换成了原梾。

    原闳识声音低沉,显是压着怒火:“我教出来的孩子我最清楚,强|奸?把我扬了我都不信,那孩子绝对是去救人的,我连警方的电话都没接到,新闻却已经散播的到处都是,要说没人在背后搞鬼,鬼都不信。”

    “原老师,现在的新闻为了求快,根本不去核实真实性,就算后来事情有了反转,他们也获得了关注和流量,目的已经达到,至于是真是假他们根本不在乎。”

    “乌烟瘴气的,你以后少上这些网。”

    “是。”

    “我得去趟江介,老陆,剩下的工作你来负责。”

    原闳识一刻不耽搁,转身就走,陆怀恩拽着人急道:“你好歹带个人。”

    “小丁,跟我走一趟。”

    丁随有点高兴,小跑着跟上去殷勤道:“我来开车。”

    陆怀恩喊道:“丁随,带上公司律师。”

    “知道。”

    刑警队,宋青和程煜打开从路控中心调来的视频资料,正一帧一帧地查看,两人从对方报警后的时间开始查起,湿地公园向南一公里处有个十字路口,路过的小型越野车,全部记录查信息。

    程煜拿着痕迹检测:“轮胎比较新,要么是新车,要么是刚换过轮胎。”

    宋青眼错不眨地盯着屏幕,好在冬季是旅游淡季,车辆不多:“对方很会选车,去湿地公园附近游玩的,多数是越野车。”

    程煜道:“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勒索那么多企业,还没被抓到。我查了近几年报警记录,专挑大企业下手,而且会根据对方财务状况制定赎金,为了不影响公司业务,很多企业也只能忍了,这帮人还算讲信用,解密机器码早在勒索时就以各种奇妙的方式藏在系统里了。”

    “是鲸沉吗?”

    “是,这种病毒可以潜藏在企业网页中、系统中,只要设备联网,病毒程序会自动搜集信息上报给黑客,还不被发现,那个代码少年网有查到什么吗?”

    “网站不在搜索引擎的搜索范围内,是特殊的加密站点,像于海说的,必须申请才行。”

    “通话记录比对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可以确定是声音模拟软件,语调、节奏跟彭思齐平日说话比对过,不相同。”

    “原梾很快能出去了。”程煜语气轻扬,掩不住地高兴。

    宋青突然暂停屏幕,逐帧后退几秒后:“程警官,你看看这辆车。”

    视频中,路口11点40分通过一辆黑色越野车,宋青将画面做了清晰化处理抄了车牌信息,登记是一位年轻女士。程煜打去电话询问,对方没有越野车,只有一辆小型白色轿车,近期并没有去过湿地公园,也没其他人开过她的车。

    宋青兴奋道:“就是它了,萧行这小子可以啊。”

    程煜盯着屏幕,神色凝重:“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怎么了?”

    “从车漆平整度来看,是辆翻新过的二手车,假|车牌,城南有很多二手车厂。”

    “完了,藏叶于林。”

    “除非他在二手车厂工作,不然不会这么快处理车辆,看看这辆车最后消失的路口在哪?”

    宋青眨了下发酸的眼睛,精神百倍道:“是。”

    原闳识和丁随车还没开出清源市区,就接到陆怀恩的召回电话,二人调转车头返回工作室。

    清源市民听说给他们改造街道的设计师,是个私德有亏、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而且儿子是杀人犯,孙子因涉嫌猥亵刚被羁押,如此不堪的人怎么能设计他们赖以生存,且是清源文化符号的老城区。不光有很多店主、还有很多老厂区的工人打电话到政府部门投诉,请求政府立即换人。

    重塑街道涉及拆改,没有民众支持工作很难开展,短短一天,政府迫于舆论压力,只得撤掉刚刚通过的草案,重新换用设计院。

    陆怀恩以为此事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下午时,怒火烧到了原重远身上。文创街许多人聚集到原重远的陶瓷店外,有几人甚至拿着喷漆在橱窗处喷。

    玻璃、墙壁被触目惊心地喷满红漆:‘杀人犯‘、‘强|奸犯’、‘罪犯家庭’、‘去死吧’、‘滚出文创街’。

    原重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打电话报了警。

    众人看原重远躲在店里不出来,有人拿着之前买的瓷器砸窗,瓷片飞溅,一些围观的人怕被瓷片割伤,散开了些。宣泄怒火的口子,一旦被撕开,会摧枯拉朽般摧毁一切胆敢阻碍的人,事情有点超出围观民众的预料,人群中有好事者不断参与砸门、砸窗,玻璃碎裂的清脆响声像在鼓舞狂欢的人们砸的更用力些,直到尽兴……

    有东西从窗子飞进来,砸到了地面摆着的瓷器,四散飞溅的瓷片在原重远脸侧划出了一道血线,他忍无可忍,抄起桌上用来打泥条的木搭子起身,脚边那些瓷瓶倒地时碰撞出磬石般清脆的响音,他踩着那些碎瓷片,怒火突然在那些悦耳的声音中消散了。

    他扔了木搭子走出门,阳光刺了眼,环顾四周看着窃窃私语的人群,顿感深深的疲累。

    原重远未置一词,点了根烟靠在门边等警察来,有个留着长发的年轻小伙朝他身旁扔了个酒瓶,原重远没躲,就自顾自抽着烟盯着人,等着他上前。

    人们看他一动不动,停了动作。

    原闳识和丁随匆匆赶来,费力扒开人群挤进去,看到没人受伤也没发生冲突,同时松了一口气。

    原重远脸颊一侧渗着血珠,手里夹着根烟面无表情,原闳识上前像小时候一样拽着原重远的手,温声道:“走,回店,等警察来。”

    原重远弹飞烟头,乖顺地跟着他爸转身回屋,还未进门,原闳识余光瞥见一个青色瓷瓶朝丁随脑后飞来,情急间一把推开丁随,瓷片在他额头处炸开,原闳识被一瞬砸倒在地,脑袋顿时血流如注。

    霎时间,原重远暴起,朝着瓷瓶飞来的方向飞奔过去,人群吓得四散奔逃,他一脚踹翻一个正在逃跑的小个子青年,拎起来怒吼道:“是不是你扔的”

    青年吓得面无人色:“不,不真不是我。”

    有人趁乱喊道:“打人了!”

    天旋地转间,原闳识感觉天很快黑了,闭着眼用尽力气抓着身旁的丁随道:“快,拦着重远,别让他打架。”

    “好。”丁随慌忙奔过去拉住暴怒的原重远,喊道:“别冲动,警察马上到了,先送老师去医院。”

    原重远悬着拳头,急怒中回头看了眼靠在台阶上的原闳识,紧握的拳头渐渐松了,他奔回原闳识身侧托起人问道:“爸,怎么样”

    原闳识缓过一口气:“我没事,先回店。”

    丁随对着人群怒道:“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今天在场的有一个是一个,扔瓶子喷漆的,老子余生什么也不干也得叫你们吃牢饭!”

    缓了一会儿后,原闳识眩晕感减轻了些,耳间嗡鸣不断,原重远怕有人再往屋里扔瓶子伤到人,将原闳识背到二楼处理伤口:“头晕吗?要不要马上去医院?”

    “没事,等警察来处理完再去。有人故意闹事,这帮人混在人群中,就是要激怒你。”

    “是您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现在还不清楚,先忍耐。”

    原重远检查了原闳识头部的伤,拿着棉帕帮他按压止血:“我知道分寸,就算我是刑满释放人员,欺负到头上了,我也不能不反击吧,9年牢都坐了,还怕再进去吗?”

    “别讲气话,你刚刚也看见了,对方就藏在人群里扔瓶子,我刚过来时看了一眼,有几个都是些未成年的孩子,就算对方先动手,你只要还手,最后承担责任的还是你。”

    “您急急忙忙赶过来就是为这个?”

    原闳识推开他手自己捂着帕子,半开玩笑道:“是啊,你爸我不想我儿子因为一点小事二进宫,老了老了还得去监狱看儿子。”

    原重远看着他爸捂着脑袋气呼呼的,忽而笑了,很快又垂下眸光湿了眼睫,那些沉重的过往当玩笑说出口时,竟这般让人心情爽快。

    “是,父亲大人!”

    警察赶来时,除去看热闹的人,那些扔瓶子闹事的人趁着人多四散溜了,两位警员拍照取证后,原重远留下录口供,丁随陪着原闳识去附近医院处理伤口。

    医生是原闳识老相识,为了让伤口能更好地愈合,三下五除二便给原闳识剃了个光头。

    “还别说,你还真有点少林老方丈慈眉善目那范儿。”

    “那岂不是很帅?”

    “注意你年纪昂,奔七的人了,过几天拍个片子,万一有淤血什么的及时处理。”

    “谨遵医嘱。”原闳识起身问丁随:“帅吗?”

    原闳识临危不乱的气度,让丁随深深折服:“帅!您是我见过的最帅最乐观的老头。”

    “什么老头儿,会不会说话。”

    出了医院,疾风吹来,原闳识顿觉头上凉飕飕的,他从车副驾取了帽子小心地扣在脑袋上:“小梾前段时间还跟我说手机被黑客入侵,提醒我注意网络安全,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眼下工作室有很多事需要我和老陆处理交接,辛苦你跑一趟江介吧,到江介你联系原梾同学李星汉,现在我们不清楚对方什么人什么目的,静观其变吧。”

    丁随发现只有提到原梾,原闳识才会显露出少许的担忧与慌张,问道:“网络上那些言论,您不在意吗?”

    “那孩子是我带大的,他比谁都善良,至于同性恋……”头上的伤隐隐传来疼痛,原闳识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在安泊古城工作那段时间,原梾和那个叫萧行的孩子格外要好,他点了根烟,抽了口才道:“是就是吧。”

    丁随刚刚进入工作室,作为实习生和江大建筑学院的几个学生一起学习,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原梾,他从没见过那般温柔明亮的男孩子,出于好奇,他了解过原梾的所有作品,也实地考察过,那些浪漫灵动,古典自然的设计竟出自同一人之手且是一个刚满18岁的孩子,他心内早已给原梾加了无数滤镜,所以刚看到新闻时除了震惊更多的是不甘,他不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毁了原梾。

    “您有什么话想带给原梾吗?”

    原闳识一根烟通常只抽两口,想事情时才会点上一根,他有点自言自语道:“当初我不该自私地把那孩子留在身边,那样也许他的路会好走些。”

    丁随没有言语,奇异地明白了话中含义。原闳识年纪大了,近来是把他当接班人培养的,丁随能感觉的出来。

    “跟原梾说,叫他别怕,冷处理。”

    “好。”

    “项目黄了,工作室近期也没什么事,你在江介多呆几天陪陪他,我给你打一笔经费,原梾是个有主见的孩子,有什么需要协助的,你帮帮忙。”

    “您放心,有什么情况我及时跟您汇报。”

    “好,小心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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