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段尽臣收到了陆氏的邀请函,不因为别的,只因为……
他的餐厅,是陆津国常去谈生意的。
兄弟二人听到原因,皆是沉默以对。
“你们这是什么反应?”段尽臣啧了一声,“能收到邀请函,就证明我的身份摆在那。”
“这不失为一种贿赂。”才武东冷静分析,“他在你那里谈成了多少生意,不管是饮食还是环境,显然都很合他的心意。邀请函不代表你身份高,只能证明他之后还会在你的餐厅谈成百万、千万、上亿的生意,然后给你一顿饭钱。”
段尽臣:“……”
累了,友尽吧。
“我还是不同意你去。”才武东又看向弟弟,说道:“你的身份很特殊。如果你真的是去撑场子的,那有很大的概率会被针对。那个时候,我不在你的身边,没办法照看你。”
弟弟的病情摆在那里,才武东怎么也不可能放任他去到一个自己无法顾忌的地点。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才文西没想到,老哥竟然真的如此坚定,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唉声叹气,才文西试图为自己再争取一下,“那、那段哥照看我呢?李家也顺便照看照看我呢?”
“这不一样。”才武东皱着眉,眼里满含担忧。
“……我回去了。”
才文西心情低落,脚步沉重地朝楼上走去。
明天就去把衣服退了吧,反正也用不上了。
越想越觉得委屈,从穿越过来之后,他就想被赶鸭子上架,没有准备时间,只能硬着头皮上。现在,他自以为找到了生存的规律,却不曾想,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抬起手,蹭了一下眼角,湿湿的。
少年失落的背影落在客厅两个男人的眼里,明亮宽敞的客厅里似凝聚出一朵乌云,滴滴答答落着水,将少年淋湿,看起来可怜极了。
段尽臣有些不忍,“让孩子出去见见世面也没什么不好吧。”
“你什么都不懂。”才武东收回视线,铁石心肠地说。
他这样说,段尽臣偏偏来了较真的劲儿,发誓不问出原因不走人,絮絮叨叨的把才武东烦的处理不了公事。
“我可以跟你说,但你要保密。”才武东还是信得过段尽臣的,在对方略显期待的目光中,将才文西之前被诊断为抑郁症的经过一一道来。
段尽臣听到最后,神色凝重,眉头紧蹙。
“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不然你以为我在担心什么?”才武东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叹道:“是家里对他的关注太少了,青春期没能好好引导,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可是文西的状态看起来很不错。”段尽臣顿了顿,直直地盯着才武东,“你们不会一直没有提过这件事吧?”
才武东的沉默代表了一切。
自从才文西的心态有所改变,愿意去上学、交朋友,家里的人基本都不会在他面前提起之前的事,包括司机和保姆冷姨。那是一个灰暗的过去,不提及就不会让他的思绪重回那片宛如沼泽一般艰难的境地。
可是在段尽臣看来,这却不是一个好方法,反而又回到了他们自责没能好好照顾才文西的状态。
“你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吗?尽可能地去开导他、了解他,才是家人应该做的。”段尽臣抿了抿干涩的唇,话锋一转,“你现在护着他不受到伤害,可是你无法护他一辈子。未来的路,他必须自己走。”
段尽臣很了解才武东,也言语清晰地把话题摆在重点上讲。
果不其然,才武东听进去了他的话,沉思片刻。
“酒会,你看着他点。”
伴随一声叹息,才武东妥协了。
翌日清晨,才文西心情好了不少,不过一看到自己挂在家里的那套小西装,心里便有些委屈。
他左看看右看看,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然后套上防尘罩,拎在手里。
把衣服交给司机,让司机帮忙退掉,毕竟他上早课的时候,那家正装租赁店还没开门。
餐桌上,才武东已经入座。才文西闷闷地打了声招呼,坐下。
“拿着衣服干什么?”才武东看向他手里的西装,“放下,吃饭。”
“我知道,一会上学的时候交给司机。”才文西把它随手挂在旁边柜子的把手上。
“租都租了,不穿一下就退回去,不好。”才武东自顾自地吃东西,头也不抬地说。
才文西目光呆滞地扫了一圈周围,确定没有异常后,不可置信地问:“哥,你不会让我上学穿这套吧?会被扣分的。”
“……”
弟弟虽傻,但毕竟是亲弟弟。
冷姨给才文西盛了粥,听见他的话,忍不住笑出声。
“傻孩子,你还不懂你哥是什么意思呀。”昨晚也听到了兄弟俩在客厅里说的话,冷姨好心做了一次翻译,“你哥哥的意思就是让你去酒会了。”
才文西猛地睁大眼,望向才武东,眼底的喜悦溢出。
“哥,真的吗!”
才武东不答话,吃饭的动作从容优雅。
“谢谢哥!”
“哥我爱你!”
“超级爱!”
一大清早就接受油腻告白三连,饶是才武东定力再高,也吃不消。
来到学校,才文西把这一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江朝阳。
对此,江朝阳第一次向他摆出好脸色。
拍了拍他的肩膀,江朝阳的神情惆怅,目光欣慰,“这么久了,我总算在你身上看见了我们顽强不服输的精神。”
“……我们有这种精神吗?”才文西呆愣愣地问,眼见江朝阳眼中欣慰褪去,立刻转移话题道:“不过朝阳哥你放心,酒会上有我,一定不会发生太过惨烈的意外!”
江朝阳静默两秒,“我需要的就是意外。”
“?”
才文西震惊了。
江朝阳深吸一口气,知道寄托全在才文西身上,所以强压着不生气,耐心地解释道:“就是要出现意外,让那个私生子见鬼去的同时,把陆哥拯救出来。明白吗?”
只有惨烈到天翻地覆的意外发生,才能令酒会陷入恐慌之中。
只有酒会陷入了意外造成的恐慌之中,私生子的身份才会更显尴尬。
只有私生子的身份在众人的脑子里刻下了代表性的尴尬印象,陆哥才能稳坐陆氏继承人的身份。
江朝阳把一切都算计好了,就差一场‘意外’。
脑子一转,就明白江朝阳的目的,不知怎么的,才文西又想到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句话。之前是自己需要哥哥的认可,这次自己就是那股欠缺的东风。
“那要闹到什么地步?”才文西小心翼翼地请示,甚至想要录个音,等将来东窗事发,把一切都赖给江朝阳!
“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江朝阳眉毛一挑,竟将送命题重新抛了回来。
才文西只觉得喉咙里干渴无比,几次张嘴,都只是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该如何下口。
看的江朝阳眉头紧蹙,“你他妈再像个娘们似的舔嘴我就去楼下草坪把水管接你嘴里。”
“……咳,我也是想了很多种人为意外的。”才文西正色道:“比如说,把红酒撒在私生子昂贵的衬衫上。洗不掉的那种。”
“……”
“你觉得不行?没关系,我还有第二招。故意在私生子面前摔倒,然后大叫一声,让别人以为我是被他恶意推倒的。”
“……”
“还是不行?那我就要使出我的绝招了。”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才文西深吸一口气,“我决定,为了陆哥,舍身取义。去陆伯父或者陆爷爷面前说,我跟私生子是一对,那个私生子喜欢男人。对,没错,他深爱我。”
江朝阳觉得自己血压有点高。
他退后一步,一只手撑在墙上,好像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只能依附着墙壁站立。
“朝阳哥,你没事吧?”才文西目露担忧,“我的这个计划是不是太没人性了?造谣人家性取向还……”
“你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李连卓一脸无语地接话道。
才文西腼腆地低头,“我倒是没有什么啦。”
“……这是讽刺,听出来吗小少爷?”李连卓觉得今日听到的一切疯狂刷新他的三观,“陆家不会在意私生子是不是同性恋,上层圈子里玩男人玩女人的从来没有性别之分。只不过你要真这么说,陆家怕不是会把你家那小产业拿捏住,以免你在外面大嘴巴胡乱造谣。”
涉及才家的生死存亡,才文西立刻怂了。
“用不着什么意外。”李连卓跟江朝阳说:“陆哥在,就绝对不会出现意外。毕竟陆爷爷也在,陆哥是绝对不会允许意外出现的。”
江朝阳烦躁地抓了抓头。
“那怎么办?任由那个私生子为所欲为吗?!”
江朝阳见过那私生子一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表面温文尔雅,肚子里一肚子坏水。用现在的话来形容叫什么来着?哦,茶艺大师。
李连卓垂眸沉思几秒,忽的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才文西。
几秒钟后,他勾唇轻笑,眼底划过一丝狡黠。
“不错。”
条件非常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