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128
最后花是让顾随之背回去的。
妖族没和他打,龙女都输了,他们还有什么可打的?这花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稀世珍宝,只是寓意比较特殊,才会受人追捧。
这花的花语说来还有些让人不好启齿,因为花期特殊,三月盛开,五月月底就会衰败,不早一天也不晚一天,刚刚好就是在五月结束的那一个晚上全部零落成泥,只要那一晚之前还没被摘下,就会跌落枝头,化作花枝下的养分。所以有人将它视为一种象征,颜芜概括过,大概就四个字,死也爱你,或者等你到死。
林慕都不好把这话说出口。
这花代表的寓意也不是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把它放在你从前的住处,怎么样?”他抚摸着身下的银色龙鳞。银龙腾飞在半空中,四周云雾掠过,龙尾倏隐倏现,稳稳当当载着身上的人。
顾随之用一块布把花全兜了起来,打了个结系在背上,“不带回去吗?这花摘下来之后能开很久。”
“你喜欢就带回去。”
“算了,就放在那吧,”顾随之说,“让整个妖族都看看什么叫霸道神尊狠狠爱。”
林慕:“……”
他抬起手,面无表情,抽了身下不正经的龙一巴掌。
“你再跟着承桑祁造谣传谣试试?”
“疼,”顾随之委屈,“在外面乱说的是他,为什么挨打的是我?”
“打木头桩子没意思。”林慕说,“而且不代表我就放过他了。”
顾随之兴致勃勃:“哦?你准备怎么做?”
“还需要我做什么吗?”林慕低头看着他,“全世界都知道他是我的朋友,还有源柊梧,都是患难之交,关系非比寻常。”
顾随之酸溜溜的,“所以呢?”
“他们都跟我混在一起了,能是什么好东西?”
顾随之沾沾自喜:“那我岂不是最不是东西的那一个?”
林慕:“……这个不用骄傲。”
顾随之到了自己从前的住处,一口龙息把遍地杂草吹了个乱七八糟,空出场地来,然后操控着风元素,一朵一朵地把鲜花依次排列整齐。
林慕有点想捂眼睛。
他后悔让顾随之教他学习妖族的文字了,如果他认不出来,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羞耻。
——林慕送的。
顾随之哪怕是摆个爱心出来呢?
但林慕转念一想,爱心也并没有好上多少,无非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林慕送的”,或许还能扩宽一点含,“林慕爱我送我的”。
他还是不要给顾随之这种灵感。
——等回去之后就可以给承桑祁提供新的灵感了。
顾随之高高兴兴地想。
“要坐着我回去吗?”顾随之摆好了花,再仔细放了一个保护的阵法,扭头问。
林慕召出剑,“我自己来。”
顾随之把自己缩回了巴
掌大一个,原来的背包撕下一小块_[(,照着体型重新系上,依旧背着他的小背包,里面还剩了一朵花,花瓣层叠晶莹,朝着天空开得热烈。
与归。
与子同归。
两人即将大婚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修仙界。
原本林慕信了顾随之的邪,准备直接离开,还没出门就被凌轻殷堵了个正着。
鞠佑安从她身后冒出头,笑嘻嘻地说:“我们是来林家商量婚事的,你俩该不会连婚都不结,就准备跑吧?”
林慕:“……”
他都忘了这事了。
林慕沉稳道:“师姐这是何意?我只是想带随之去养伤。”
顾随之耳朵动了动,把他这句随之也录了下来,身上一块鳞片上流光一闪,已然把声音烙印在了上面。
“装听不懂是吧?”鞠佑安哼笑,“姐姐我装嫩装纯的时候你母亲都还没出生呢。”
林慕:“总之,就是这样。”
看他强撑着不认账,鞠佑安噗嗤笑出了声,捂着肚子,“我们又不是现在就准备甩给你,你对太弥宗都还不熟,至少也得先了解个几年,让我们考察考察你的品行能力什么的……虽然我觉得不用了,看着比我靠谱就行,但流程总要走。”
……那不还是得留在太弥宗吗?林慕无声看向她。
鞠佑安和他眼神一对,不知怎的忽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哦!你们要去过二人世界是吧?我懂我懂,新婚嘛,蜜里调油的,不想看到我们这些外人。”
“放心,”鞠佑安老成持重地一点头,“这个时间我们还是会给你留出来的,师姐又不是不懂事,说吧,要多久?”
林慕:“……”
这是追着他不放了吗?
他思考着现在带龙直接走的可能性。
“少说也得百来年吧,”顾随之从旁边冒出头,“师姐会懂这个事的,是吧?”
鞠佑安吃了一惊,“百来年?那小林还能活着吗?”
“……”
林慕想走了。
离开这个地方,连龙也不带。
凌轻殷捂住她的嘴,白净的脸庞有些微红,目光左右游移不定,“别听她胡说,百年是吗?可以。”
她朝林慕颔首,“之前是我太急躁了,忘了问过你的打算,既然你这边有了安排,那我就百年后等你回来。”
这就答应了?鞠佑安瞪大了眼睛,在她手底下挣扎。
她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朝着凌轻殷看去,那她们呢?
凌轻殷摸了摸她垂下来的辫子,“你在沧浪海上受了伤,正该好好养一养,我之前就不该相信你说你没受伤,贸然答应你出去玩。”
说到自己的过错,鞠佑安萎了。
“你母亲在家吗?”凌轻殷说回了正事,“我想和她商量一下你和随之的婚事。”
林慕说起这事还有些不自在,太不真实了。
不是太过突然,没有准备。
而是太熟稔……感觉好像已经在一起了很久,以至于都忘了。
说起这个话题,鞠佑安就支棱起来了。
她招呼林慕走到前面,兴致高昂地给他支招,流程要怎么走,宾客要请多少,到时候场地要怎么布置,又要做多少准备?
大部分属于一拍脑袋冒出来的点子,但也有个别属于经验之谈。
林慕安静听着。
顾随之自己飞到半空,盘旋了一圈后,悬浮在凌轻殷身边,“有话要跟我说?”
这一趟还顺利吗?你……龙女那边怎么样?_[(”
“不怎么样。”
凌轻殷早有预料,也不意外,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才问:“所以,你怎么看?”
“不怎么看。”
凌轻殷:“嗯?”
“我对她最满意的一点,就是跟我当个陌生人。”
顾随之说:“这一点上她比凌宁御要好得多,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存在的缘故。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龙女要是和墨天晔一样,整天在他耳边念叨着什么亲情孝道,要让他各种体谅,他很难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事。
“她也不想和我扯上什么关系,在这种前提下,我能有什么想法?想什么都是在自作多情,多余。”
凌轻殷:“万一呢?”
“万一什么?难道她人之将死,突然醒悟,想要一段亲情,但是又嘴硬,不愿意承认,所以故意说反话,想让我去低头哄她,然后我们两个高高兴兴母子相认?你觉得姒京是这种人?没必要,放过彼此。”
顾随之看着走在前方的人。
他其实从没有怨恨过龙女。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从来没有过期待,所以也没有失望。
时至今日,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龙女给他一条命,这就够了,怎么活是他的事。
顾随之转过身,亮出自己背上的花。
“看。”
一朵花突然凑到眼前,凌轻殷看了一眼,感觉有些眼熟,但这花开的有些过于灿烂了,一层层花瓣层叠簇拥在一起,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魔气,不像修仙界的花:
“嗯?这是什么?”
顾随之:“林慕从妖族抢来送我的。”
凌轻殷:“……”
“咳。”凌轻殷险些呛了下,握拳抵住唇:“挺好看的。”
顾随之满意了。
妖族什么反应他没看到,但凌轻殷的夸奖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凌轻殷看他这模样,眼睛也带上笑意。
“准备什么时候恢复?”
“你们不来的话,我现在已经恢复了,”顾随之飘飘忽忽往前飞,“不过也没事,一两天我还等得起。”
鞠佑安从前面转回头,“我们来商量婚事,你就等得起,我们要是来商量别的,那你还等得起吗?”
顾随之
想也不想,“那必然不等,我叼起林慕就跑。”
鞠佑安一点都不意外,长长地“咦——”了一声,调子拖的九转十八弯,戏谑之意不言而喻。
顾随之满不在乎,还想继续说,林慕几步走回来,两根手指头捏起他,不顾他挣扎抗议,塞进了自己袖子,“我们走快一点吧。”
鞠佑安眨眨眼,“小林等不及了。”
林慕眼睫轻轻一转,清若碧潭的眸子望向她,轻飘飘道:“嗯,你说得对。”
他这么坦荡地承认,反而把鞠佑安弄不会了:“啊?”
凌轻殷唇角抿出一丝笑。
鞠佑安幽幽道:“小林你学坏了。”
林慕问她们:“这山路还有一段,我们要直接上去吗?”
凌轻殷摇了摇头,“初次正式拜访,走着上去吧。”
她扶稳鞠佑安肩膀,带着她往前走,“看路。”
鞠佑安:“哎呀,这个路到底有什么好看的?我……诶,小林……”
叽叽喳喳的声音沿着山道向上盘旋,门口守门的侍卫早就把太弥宗两位上门提亲……到访的消息传了上去。
等他们走到半山腰时,山上的人已经迎了下来,出乎意料的,除了林家三口,还有林沁华,不少在林家练武场里修炼的弟子也在,有的手里还提着武器,有的更夸张,打着赤膊,肩膀搭着一条汗巾,浑身是汗,站在林家三口后面探头探脑地往下看。
双方之间还隔着一条弯道,竹枝从旁边延伸过来,洒下的竹叶影影绰绰,下方的人也看的不甚清晰。
“来了来了。”
“那就是太弥宗的凌尊者吗?”
“她旁边那个,是她的道侣?”
“看着可真年轻啊。”
“来提亲的?”
原本还是小鸡两三只,一说到这个话题,这些人立刻兴奋了起来。
有人搓搓自己粗糙的老脸。
“哎哟这可羞死人了,聘礼呢?咱们林家可好久没有出这种喜事了,听说能有好多,把整个山道都铺的红彤彤的,可喜庆了。”
“确实好久没有了,上次好像还是家主娶亲,再上次是平芜仙尊出嫁,然后就没了。”
“我老早就想着今天,可惜少主是个不争气的,眼看着是指望不上了,没想到家主大人接回了一个小少爷。”
“……”
林誉正还端着架子呢,打算在今天好好树立一个正直可靠大哥哥的形象,给表弟好好长长脸撑撑腰,结果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脊梁骨先让身后这些人抽走了,你一言我一语把他踹的摔趴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们,都给我正经一点,今天是什么场合?”
嘻嘻哈哈的人群立刻严肃起来,擦汗的擦汗,套外套的套外套,等下方的四人转过弯道,上方已经摆出了三堂会审,十八金刚怒目的架势,一个个浓眉大眼,肃然看着下方。
场面竟显得有些肃杀。
鞠佑安小声说:“我们好像那个来砸场子的,这是要拼死抵抗了吗?师姐怎么办,要怎么解释我们不是土匪入山来抢亲的?我们是正经人家,要抢亲的话门口就给他扛着跑了,不会专门上门挑衅的。”
把双方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的林阗:“……”
凌轻殷示意她少说两句,开口道:“林家主,林夫人,林少主,平芜仙尊,还有各位,冒昧来访,希望没有打扰到诸位。”
林阗也沉稳的点头,双手抱拳一揖,“凌尊者,鞠前辈,欢迎到寒舍做客。蓬荜生辉,不胜荣幸。”
几人到了林家会客的大厅中,其他弟子还想留下来看热闹,被林誉赶回去继续修炼,只得遗憾地离开。
离开前,还不忘用不舍的眼神瞟着端坐在一边的林慕,好似乡亲们十八里送别村里唯一一个进京赶考的秀才,个别感情特别充沛的,眼角还溢出了几滴伤感的眼泪。
林慕裹了裹衣领,还是觉得有些凉飕飕。
顾随之在他耳边小声说:“你有没有觉得,林家这些人想象力特别丰富?他们现在的眼神就好像鸡窝里终于出了一个能孵化的蛋,他们又高兴又欣慰,结果这个蛋还没捂热就要被别人揣走了。”
林誉转过头,眼神幽怨:“那你说的不能孵化的蛋,是指我吗?”
顾随之:“我可没这么说。”
林誉更悲愤了,“你们给我等着,我今年就出门去游历,一定能找到我的情缘!”
林家少主的情路之坎坷,旁人难以想象。林家也算一个大家族,林誉本该不愁这方面,只可惜……青梅竹马有,人家小姑娘说让他陪着去看一个灯会,他在灯会上埋头吃了三大海碗的面,摸着肚子说果然有趣,小姑娘妆容精致,一身新裁剪的衣裙,陪他在面摊上坐了一晚上,隔天就再无音信。
一见钟情也有,他上前张口就是一句,姑娘的簪子好生别致,在哪里买的,我想给家母外婆也带一个,一定很适合他们,姑娘笑盈盈地说公子骂人骂的真别致。
其他时候就更别说了,林誉好端端一个出身世家的翩翩佳公子,气质也是温润如玉,但只要一张嘴,立刻化神奇为腐朽。
林誉还觉得委屈。
那面真的很好吃嘛,他现在路过那里都还经常去吃。
簪子也是真的好看,但贸然去问一个姑娘家的首饰,他要是不补上那一句,不就显得像个流氓了吗?他又没有兄弟姐妹,但凡有上那么一个,就是弟弟,他都敢说给弟弟带,但他没有,可不就只能说给家里的长辈带了吗?
林阗波澜不惊地喝茶,闻言想了想,到底是出于一腔慈父之心,给儿子提了个建议,“家里还有一瓶哑药,你自己喝了吧。”
林誉当场裂开。
林阗慢悠悠补上致命一击,“记得哑的彻底一点,我和你母亲不准备再生了,不用留,全都给你。”
林誉恼羞成怒:“那我还不是像您,您也这么说话,不也娶到我母亲了吗?”
林
阗从茶杯后面抬起一双平波无澜的眼睛,微妙地挑起一眉15_[(,“我又不对你母亲这么说话,你呢?”
他专门对喜欢的姑娘这么说话。林誉憋屈,说不出反驳的话。
林阗隔着两把太师椅中间的雕花小茶桌,拍了拍他的肩膀:“父亲能给你的不多,这都是肺腑之言。”
一巴掌把林誉拍成了木木兴言,碎得满地都是。
林誉颓靡了,抱头缩在一边,不再吭声。
徐璇玑简直想回身去抽身后这对一点也不端庄的父子一顿,但面上还是不得不维持着得体的微笑,“……既然这样,那就按凌尊者的意思,两个孩……”
她突然反应过来顾随之的真实年龄,卡了一下,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孩子也算是两情相悦,做家长的只能给他们最大的鼓励和支持。”
凌轻殷轻轻点头,“好,麻烦夫人了。”
徐璇玑整个人都是麻的,总感觉自己的辈分在无形中得到了提升。
她往一旁看了一眼,余光里,那个几千岁的“孩子”正从她外甥袖子里探出半个头来,银色龙角支棱着,偷偷摸摸想往外跑,然后被林慕一手按了回去。
徐璇玑:“……”
真的,心累。
凌轻殷的意思是,两人可以直接在太弥宗举办结契大典,顺便宣布林慕成为他们太弥宗的弟子,也可以为顾随之正名。
大体流程已经商量妥当,只剩一些细节。
天色不早,在场都是修仙之人,没有谁还不能辟谷,于是她们继续讨论了下去。林阗时不时插一句嘴,林誉和鞠佑安更是积极地出谋划策,整个大厅吵吵嚷嚷热热闹闹。
等到彻底商议完成,天边的星子都快睡着了。
第二日,凌轻殷婉拒了林阗的挽留,带着鞠佑安回了太弥宗,准备正式下聘事宜,还有结契大典,也都需要一段时间准备。
林慕则带着顾随之去找人迹罕至的地方融合神血魔骨。
复活这事是逆天而行,要是引来天谴,也免得波及旁人。
修仙界的无主之地甚多,林慕随便选了深山老林峭壁上的山洞,确保周围没有人之后,才放心地让顾随之去融合。
过程出乎他意料的顺利。
没有天谴,也没有遇到其他意外,神血和魔骨顺利地融合进了顾随之的身体。
小小一团银龙盘起来,身上鳞片散发出一层银蒙蒙的光辉,边缘折射出七彩的光晕,闭着眼睛,头搭在尾巴尖上。
林慕问他:“还好吗?”
“感觉像是吃鱼被鱼骨头卡了。”顾随之有气无力,“抽的时候都没这么难受。”
抽骨只会觉得痛,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时隔这么多年,那片地方早已痊愈,这会儿再把这根骨头放进去,像是一根鸡骨头卡在了喉咙里,哪里都不适应。
也或许是因为有人在旁边关心,耐痛能力下降了。
他翻过身,摊开肚子,“你给我揉一
揉?”
林慕对着他这袖珍龙身无从下手,试了好几次才找对位置,轻轻给他揉。
银龙肚子上也有鳞片,只是不如背上的坚硬锋利。
顾随之盘成一团,把他的手指缠了起来。
林慕蹙眉:“松开一点,你这样我没办法……”
话没说完,平地卷起一阵狂风。
林慕的衣服被吹得向外鼓动翻飞,长发凌乱飞舞,睁不开眼,只得拿空着的手挡了一下,被顾随之缠住的手指突然一紧,眼前大片银光爆发,连手都挡不住。
耳边都被风声灌满,林慕低声道:“顾随之?”
没有回答。
就连手指上缠着的龙也松开了身子,林慕试着捞了一下,什么都没捞到,不知道是因为银龙太小了,还是因为别的。
他又叫了一声:“顾随之?”
腿侧忽然贴上一片冰冷坚硬的鳞片,向内挤压,高处落下一道视线,林慕的眼睛还闭着,朝着视线所在的方向仰起头。
他伸出手,触碰到了更多的鳞片,光滑,冰晶凝成一样,透着一股沁人骨髓的寒意,很大一片,连着身边的压迫感也更强了,那是体型的差距在狭窄空间内带来的紧迫窒息。
银龙松松把他盘亘在自己庞大的身体里,一圈圈盘绕着,头顶顶到了洞顶,龙身把整个山洞填的满满当当。
他看着自己圈起来的人类,异色的龙眼里是克制不住的欢喜,控制不住低下头,炽热的吐息喷在对方脸上。
本就凌乱的发丝变得更乱了,发绳脱落,黑发散了满肩,随着跪坐的动作,逶迤到了地上,仰起的头露出一截白皙脖颈,喉结不安地轻轻滚动着,垂落的睫羽翕动,几次想睁开,都被银光挡了回去。
林慕摸索着伸出手,发抖的指尖试探了好几次,才落在龙首两侧的鳞片上。
他静了很久,抬起另一只手,抱住面前巨大的龙首,把自己的脸贴了上去。
银龙偏过头,看着他的脸,“想不想睁开眼睛看一看?”
“……”
脸侧的呼吸微微发颤,顾随之意外:“哭了?”
“没有。”
林慕把他抱得更紧了,脸挨着蹭了蹭,轻声说:“活的。”
顾随之失笑:“当然是活的,我都活了多久了,你还没习惯吗?”
“怎么习惯?”林慕低声说,“……你以前不也总是这样吗,我习惯不了,有时候我都想把你……这样我就能确定你真的还活着。”
“把我什么?”
庞大的银龙消失,铺满整个洞口的银光也跟着消散,林慕刚想睁开眼,脸上覆上一只温热的手,骨节生得极漂亮,一根根手指好似和阗暖玉雕琢出的艺术品,把他上半张脸猛地结结实实,一丝光都不露。
那人俯身下来,林慕向后仰,喉结传来被犬齿啃噬的轻微刺痛。
他不敢动了。
手指胡乱想抓住什么,却被人牵着,带着他去触碰。
林慕被迫仰起头,呼吸停了。
这次你还有什么理由?顾随之玩味地问,给你三个呼吸的时间想,要是想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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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慕抿了下唇,声音不稳,“不要在这里。”
顾随之一手扣着他的腰,一手扣住他的腿,念了一句咒语,四周光景变幻,从狭窄的原始山洞到了一间屋子内。
小屋并不奢华,也没有什么富丽堂皇的摆设,但林慕很熟悉。
这是他刚从鲛人族离开时,随便寻了用作突破的地方,后来他去了菩提秘境,这处房子就被留在了这里。风吹雨打这么多年,居然还没完全破损,只是蒙了层灰。
林慕从顾随之肩膀上望出去,有些晃神。
他们在这里过了第一个年。
那时顾随之还寄居在一只小鹰体内,窝在他颈边,在冬日里传递出些许温暖。
肩膀被扣住,林慕移动目光,只匆匆看了一眼就重新闭上眼睛。
顾随之弹指之间将屋子里落下的灰尘清扫干净,展开从前给林慕买的大氅铺在床上,弯下腰去,含笑问他:“很害怕?”
明知对方是在激自己,林慕还是羞恼地睁开眼,“穿件衣服吧你,那边窗子都坏了,你就不怕……”
顾随之一抬手,窗外升起一座新的灵阵,结结实实地笼罩了整座小屋,这下就是只蚊子都飞不进来了。
“来,继续找理由。”
“……”
“他们不是说你学坏了吗?让我看看跟着我学坏了的小林有多能编。”
“……”
林慕猝然看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牙关不易察觉地咬紧。
“谁……找借口了?”
他强撑着直视着顾随之,深长睫羽被不知何时溢出的湿意沾湿,更显得黑得浓郁,眼尾黏成一绺一绺,脸上极力摆出平静的神情,眼底却是微微颤动的,手不自觉抓紧了顾随之的小臂。
顾随之朝他微微一笑。
林慕终于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轻轻用力一推,把男人推倒在床上,自己跨坐上去,一撩长发,垂眸盯着他,修长的指搭上领口,一颗颗解开自己的纽扣。
床上的男人舒展着两条长腿,一手枕在脑后,悠然看着身上美人宽衣解带的动作,一手撑着他的腰,慢慢下滑。
乌云掩盖了月色,林慕脸挨在枕头里,睁不开眼睛。
汗水洇进眼睛,他在枕头上无意识地蹭了蹭,头还是晕的。
世界也是花的。
他察觉顾随之靠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摸到了。”
“别……别说……”
他把手覆在林慕心口上,目光里的缱绻爱意深不见底,手心下的心跳急促,他说:“在这里。”
林慕侧过脸看他,被他反扣住脸颊,手指也被强行撑开,压在身侧。
“我真的好喜欢你。”
林慕喉咙轻轻咽了咽,仓促地笑了,“嗯。”
所谓结契大典,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
对顾随之来说,这就是他漂泊流离一生中抓住的安定,原本以为只是短暂的幻影,结果天边月成了手中花。
对林慕来说,他还是没反应过来他和顾随之还没成亲这件事,思索了半天,才勉强接受了自己重新恢复的未婚身份。
对于其他宾客来说,比如承桑祁,他坐在树上狂挠树皮,“我又去不了,他结契跟我有什么关系?”
承桑落日说:“你人可以不到,礼物要到啊。”
承桑祁从树上随便拽了片叶子,“喏,这片树叶给你,代表我本人亲至,祝他新婚快乐,天天开心,夫夫永远恩爱哈……别这么看我,不然我还能送什么,再给他送一册还没开卖的新书吗?”
再比如绫月宗宗主,“什么林慕要成婚了?他不是早就成婚了吗,孩子都有了,哦,还没成婚,那行等我处理完手上的事就去挑贺礼。”
再再比如姬珠,“哇!我又可以出门啦,娘我朋友成婚我得去看看,闭关暂停,再推迟半年!”
再再再比如小凤凰,“什么?林林要成婚了!不!这个残忍的世界!呜呜我要去抢婚!”
他哥更残忍地提醒他,“你打不过,而且是两个都打不过,去了搞不好还会变成花童……或者顾随之带过去的陪嫁儿子,谁叫你不好好修炼。”
“嗷哥哥你坏!”小凤凰扑在地上捶地大哭。
也有正常一点的,长鱼未央和他父亲亲自到场,送了一份贵重贺礼,祝他们永结同心。
华弥仙境由云归长老出面,同样备了重礼。
鲛人族也送来了贺礼,盒子一打开,金银双色光辉照得满屋子都亮堂堂的。
满满一盒金色银色珍珠。
据说这两种颜色尾巴的小鲛人眼睛都哭肿了,还在海里抱着尾巴嘤嘤啜泣。
宾客盈门,高朋满座。
这座隐世已久的宗门已经数千年没有这样热闹,往来的弟子脸上都洋溢着喜色。
太弥宗避世多年,年轻弟子不多,大多都是各位宗师外出游历时捡回来的孤儿,大部分都是从小生活在太弥宗的,要到了年龄才能出远门。
这会儿见到这么多人,兴奋得脸通红,差点上蹿下跳起来,还是被年长的那一批呵斥了两句,才重新稳重下来。
大典开始,万法齐发。
碧蓝天穹都被染成了轻薄水彩一样的颜色,沿着天际缓缓滑下。
妖族借了两只凤凰来拉婚车,火红的尾翼划过天际,逶迤尾羽散发出点点金红色细碎光点,纷纷扬扬落下。
两人新人于半空相视。
时间仿佛静止。
“常年看他们穿一个色儿,这难得变个鲜艳点的,还真挺养心悦目的。”承桑祁坐在树梢,手搭凉棚,远远眺望。
下方的人也尽皆仰望。
可谓万众瞩目。
大典流程算不上繁琐,高处的台子上,双方长辈高坐,含笑望着下
方的场景。
两人把自己的血融为一体时,一阵绚丽绯光轻纱般流淌而出,化出的金红色阵法包围了两人,缓缓融入,在林慕手腕上落了一颗朱砂。
顾随之那边的阵法却遇到了一点问题。
……这婚契居然没在顾随之身上找到地方落脚。
顾随之掀起自己一边袖子,嗯不行,这是林慕第一次跟他说软话的烙印,不能去除,这边也不行,他第一次亲林慕,必须留下,这个……也不行。
都不行。
林慕唇角微动,“要是让我听到任何不该发出来的声音……”
顾随之现在就像个会走路的留音石,还是可以多次播放那种,点到哪里放出的都是不同的声音。
林慕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怎么会呢?”
顾随之翻开一段衣领,露出弧线清晰的锁骨,大方道:“这里吧。”
那婚契有点嫌弃,但再挑就要到顾随之脸上安家了,只得捏着鼻子住下,在那段锁骨上落下一片小指大的红痕。
顾随之借着铜镜的反光看了眼,朝林慕那边靠了一点,声音就在他耳边,笑道,“怎么办?你的名声又要变坏了。”
这种地方,别人要是看到了,肯定要说是林慕咬出来的。
“那就把你的脖子遮好,一年四季都给我把领口缝死。”
顾随之委屈,“好热的。”
林慕学他的语气,“我打人也好疼的。”
顾随之忍笑,“好吓人,不行我得挨一顿。”
接下来是敬酒。
一路下来,林慕听到的祝福五花八门。
在修仙界,百年好合都不算祝福了,起码得千起步,少一年就怕对方活太久没祝福到位。
大红婚服照着暖玉,显得人的气色格外好,林慕很少喝酒,但今天日子特殊,跟着喝了不少,醉倒是没醉,就是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越发显得颜如血玉,瑰丽得很。
几个相熟的朋友来敬酒,也都笑盈盈地喝了,源柊梧那张万年阴郁得好像随时都在要债的脸也松快下来,“新婚快乐。”
林慕说:“谢谢。”
“欢迎以后来绫月宗做客。”
林慕说:“好。”
长鱼未央问:“你是不是醉了?”
林慕说:“没有,就是高兴。”
长鱼未央怔了怔,也跟着露出笑来,“难得你还有对着我们笑的时候。”
承桑落日挂在肩膀上的叶子跟着传出幽幽的嗓音,“那可不,平时见了我们,十个字恨不得缩成一个字,能不开口就不开口,看他笑一下就更别想了,只要他家那口子不在,他那嘴角永远是平的,都不屑于往上抬一下,没往下垂都是心情好了,满脸写着生人勿近。”
林慕纠正他:“不,顾随之不在的时候,我也是笑过的。”
承桑祁:“比如?你给我举个例子?”
林慕:“威胁人和杀人的时候。”
承桑祁:“呵。”
再喝就真的醉了,顾随之走过来,想来把人带走。
承桑祁调侃道:现在好了,咱小林的对象终于不是时有时无若隐若现的了。[”
顾随之心情也颇好,飘逸的大红喜服在身,对万物好像都有了包容的心态:“是啊,以后我全天都在,就不是你小林,而是我的小林了。”
源柊梧喝着酒呢,突然就呛了。
长鱼未央也是唇角扯动,说不出话来。
宾客散去,只剩两人。
凌轻殷自然不会让他们在客房成婚,一早把山巅的一座宫殿打扫了出来,此刻龙凤红烛高燃,烛泪一滴滴流下,盛满金色莲花灯盏,满目红绸,照得人眼底也是红影绰绰。
林慕喝多了酒,顾随之想把他拉起来喝交杯酒的时候不愿意配合,垂着眼皮坐在床边出神,不愿意看他。
顾随之往他手里塞酒,他也只是动了动手指,没让酒撒出来。
“快点,别装懒。”顾随之摩挲着他侧脸,让他抬起头直视自己。
林慕雾蒙蒙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朝他弯了弯唇角,“顾随之。”
“你新婚夜就叫我这个?”
林慕眼睛越发弯得欢快,“顾随之。”
顾随之想捏他一把,但手捏上他脸侧的软肉之后,又心软了,改为了用手指去蹭。
林慕脸边上被人不断捣乱,闭了一只眼去躲,躲不过去了就道:“前辈。”
“现在知道叫前辈了?晚了。”顾随之搭着眼皮,佯装不悦,“前辈也不爱听这个,换,再换。”
林慕被捏了脸,偏头躲开,不大高兴,于是又换回了“顾随之”。
顾随之拿他是真没办法。
他示意林慕赶紧喝,结果林慕手里把玩着那个杯子,白皙的指贴着小巧的鎏金就被,就是不配合,连往上举一举杯子都不愿意。
林慕忽然道:“我以前看过一首诗。”
顾随之:“等会儿再背,你先把酒喝了。”
“喝了你就不会让我背了。”
这人醉了之后思维居然还是清晰的,顾随之威胁性地握住他一条小腿,手指沿着膝盖往上攀,压低了嗓音,“你以为你不喝我就没办法了?”
林慕抬头望着他,丝毫不惧,还笑了出来。
顾随之认输了,“行行行,你背你背。”
林慕往后一靠,墨发松散堆积在肩头,外头看着他:“你好不情愿,不背了。”
顾随之想打他,“你给我拖拖拉拉半天……”
“来喝酒。”
顾随之:“真的?”
“快点啊。”林慕催促,抬起手,杯中酒晃出一片微光。
他的手和顾随之的手交错而过,一口饮尽了杯中酒。甘甜酒液入喉,他偏过头,看着身边的人。
他抬起手,在顾随之手上写了两个字。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