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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第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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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喝到了青苹果牛奶sun sun 甜甜的小苹还是很可爱的,脸jiá红红xiàng苹果

    我决定把我zui喜欢的白xuě公主的故shi讲给小苹听下次我yǎn公主的时hou,让他当苹果”

    杏杏幼稚园识字录

    沿着淮市中山路一直朝东走,在遇见第一个红绿灯后右拐,继续沿着树荫道直走,直到看见一株开得盛大的芬芳玉兰树便停住脚步,朝左转,便能看见玉兰小区的大门。

    90年代气派的黄铜色栅栏大门被数不清的风吹日晒折腾地褪色成一扇稍显完整的破旧的废铜烂铁。

    朝着局促破旧的门卫室中戴着昏花老花镜看着淮市早报的王大爷点点头,招呼一下便可以行动自如能走入小区。

    沿着小区坑坑洼洼石板主路向前走个十来米,遇见一面被水彩笔与粉笔涂鸦得乱七八糟的灰墙,便朝右拐弯,沿着灰墙直走,不过步就能看见一小株含苞的玉兰树。

    而玉兰树浓绿的枝叶背后掩盖的楼道便是玉兰小区d1栋的入口。

    小区破旧,d1栋楼梯的白炽灯早就退休下岗,而几户人家合计了一下自费安装了新潮的感应灯。

    不过大家还是贪了批发市场的小便宜,产品质量参差不齐,他们倒霉选中一盏坏灯。

    跺一步,灯不会亮,只有小碎步才能把灯唤醒,像是在跳踢踏舞;咳嗽一声灯也不会亮,得快把肺咳出来了,才会姗姗来迟亮起灯。

    但是大家都是从玉兰小区一建成就一同搬进来,看着楼下的玉兰树苗一天天长成了一棵还不赖的小树,对于这栋楼的熟悉程度是喝昏了还能顺利摸回家的类型,所以那几盏盗版感应灯也就显得可有可无了。

    走上光秃秃水泥楼梯,爬过两层,左手边是玉兰小区d1栋201室,周霁年在这出生,上幼稚园,小学,初中,高中,一切都在这小小两居室中发生。

    迈开腿,再往上走一层,同样是左手边,玉兰小区d1栋301室是宋杳的家。

    一层楼的距离,一上一下的方位,不远不近的关系,让青梅竹马成为了他们最好的形容词。

    周霁年自认为自己一直没有宋杳厉害,没有她看书多,没有她能说会道,没有她讨人喜欢他不如她的地方很多很多。

    可在关于“青春期”的觉悟上,周霁年或许还是比宋杳聪明一些。

    毕竟在宋杳还在为青春期扭扭捏捏、口是心非的时候,周霁年却加快一步习得青春真谛。

    某一天傍晚,夕阳是跌进香醇酒液中的乌梅,酝酿出令人心醉的颜色。

    周霁年载着车后座带着耳机听着3哼着歌的宋杳,吭哧吭吃骑着车下学。

    偶遇红灯而紧急刹车,换得她坐在车后座的一个紧紧拥抱。

    在那个瞬间,当她的手攀上他的腰腹,拽皱他的校服,胸膛与后背想贴,体温与心跳被共享。

    周霁年忽然顿悟了了惯性的伟大,同时也在沉醉在晚霞中,后知后觉地捕获了自己错拍的心跳,在街边桂花簇簇芬芳中,解出了关于暗恋的最佳答案。

    但这是属于十七八岁青涩的故事。

    在零零年代,在大街小巷的廉价音响狂躁中,在北京奥运举国欢庆的欢呼中,在3g网络贴吧与在线视频潮声中

    在不完美也是最美好的千禧十年中,他们在玉兰小区中渡过漫长又短暂的童年时代。

    宋杳的小名叫杏杏。

    因为张虹在怀孕期间爱吃杏子,于是小两口合计着如果肚子里闹腾个不停的是个小女孩,就取名叫做宋杏,

    结果宋清平抱着杏杏去登记上户口时,喜得宝贝女儿的幸福冲昏了他的头脑,笔下落下的字也跟着龙飞凤舞,登记员一眼花缭乱,户口本上的名字由宋杏变成了宋杳。

    小两口看着户口本上陌生的名字大眼瞪小眼,而怀里的宋杳眯着小眼咿咿呀呀唤个不停。

    默念几遍“宋杳”这个名字,也挺好听的,好像也算顺口,小两口无奈对视那就叫宋杳吧

    而杏杏则顺移成为了宋杳的小名。

    而周霁年的小名叫做小苹。

    他刚出生几个月,父亲周文才身为人民警察便在某次任务中意外因公殉职,母亲陈秀兰刚出月子就天天以泪洗面。

    家里少了一个人,多了一张挂在墙上的照片,还有一张被陈秀兰深深藏在柜子底的烈士光荣证,她不敢看,害怕一看见“牺牲”二字就忍不住红了眼。

    空落落的二居室挤满了悲伤的情绪,泪水把回忆浸泡泛白。

    周文才最后给亲爱的儿子留下的最亲切的怀念只有一个名字周霁年。

    陈秀兰怀孕时,天气是潮湿的多雨,惹得敏感的她更加伤春悲秋,周文才每天都得哄个好几次。

    可分娩那天,淮市却是迎来了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于是周文才翻遍了字典,与身为语文老师的陈秀兰商量了好几趟终于敲定了“周霁年”这个名字。

    希望他诞生后的每天都天晴,而他的人生只剩晴朗与璀璨。

    每到惹她流泪的雨夜,陈秀兰总会顶着双哭肿成核桃的眼恋恋不舍地翻看着一家三口唯一的一张合照,

    想起周文才明明笨得像个榆木脑袋,却又费尽心思哄情绪波动的自己开心的那一个个下雨的夜晚,想起他一去不返的那个雨水滴滴答答像是泪流的夜晚。

    陈秀兰还是擦干了泪,给还在襁褓中什么都不知晓的儿子取小名为“小苹”。

    是平安夜出生的“苹”,是平平安安的“苹”,也是第一次约会他眼神恍惚,耳朵红成苹果,用冻红的手递出的那袋酸不溜秋的青苹果的“苹”。

    杏杏和小苹,是住在楼上楼下的邻居。

    周霁年叫宋杳只需要叫杏杏,可宋杳唤周霁年却需要在“小苹”后面再跟上一个“哥哥”。

    宋杳的小脑瓜搞不懂,为什么周霁年出生在95年的圣诞节前夜,她出生在96年的情人节前夕,明明不过差了不到两个月,却是隔了一个冬春,轻而易举地让周霁年从小伴着“小苹,你要看好妹妹”这句话长大;而她也听“杏杏,叫哥哥”这声招呼听到耳朵长茧。

    于是每次迫不得已喊出一句“小苹哥哥”,宋杳还会在心底偷偷补上毫无意义只为泄气的一句“坏苹果”

    宋杳说话早,识字也早,不过几岁就会冲人自来熟地叭叭唠个不停。

    宋清平和张虹小两口被女儿小小几岁边浮现的语言和文字天赋烦得不行,两个人都还二十几岁,还处于蜜里调油的热恋期,好不容易结束工作下班想腻歪一下就被宋杳小朋友一些“天真烂漫”的语句给尴尬打断。

    怎么办呢

    小两口在夜里宋杳咿咿呀呀含糊不清讲着自己乱编的故事不肯睡觉的时候郁闷地思考。

    而楼下301,陈秀兰一边深陷与丈夫生离死别的感伤中,还得一边勉力提起精神处理周文才的身后事,自己还有身为老师的各种学校班级事务要处理,一时之间就把周霁年先抛在了脑后。

    等陈秀兰缓过神来想好好照顾儿子时,却慢半拍地发现,怎么自己家的儿子那么不爱说话有时逗个半天也不见他应一句,有时他身体不舒服或者有什么突发事项的时候也都不愿意开口讲。

    一桩接一桩烦恼事冲陈秀兰砸下来,但她也无法退缩,只能直起身去努力承担。

    身为语文老师的她首先买了一堆绘本和文字卡片回家,也把班主任的职位暂时辞掉了,将晚自习看班的时间全部挪回家陪周霁年,睡前也都耐心地给他念各种故事听,想尽办法哄他开口。

    可成果却是惨淡。

    于是在玉兰小区d1栋居民楼中,201室整天听不到几个声响,可301室却噼里啪啦吵个不停,两家人各自有各自的烦恼。

    应该是零一年的一个春天。

    张虹牵着口齿不清,却还含含糊糊讲个不停的宋杳走下楼,给她背上小书包和小水壶,再塞上一把用来哄她的水果糖,为终于能把这个小喇叭丢到幼儿园而痛快松了一口气。

    刚牵着短腿的宋杳慢吞吞地爬下一层楼,张虹就遇见了同样牵着周霁年走出门准备送他去幼儿园的陈秀兰。

    宋杳抓着自己的麻花小辫,绘声绘色地跟张虹描述自己昨夜被青蛙王子和大大卷超人袭击的梦境。

    而周霁年背着书包,抿着嘴,手里拿着一瓶陈秀兰为他订的每日早餐奶,自认为不动声色地看了宋杳一眼。

    “陈老师,你也带小苹去南华路那家小太阳幼儿园吗”张虹主动搭话。

    “嗯,你们家杏杏也是去那家吗”陈秀兰锁上门,冲她们扯开一个笑。

    张虹拍拍宋杳的小脑袋,示意她喊人“杏杏,叫阿姨和哥哥”,然后语气松快地对陈秀兰说,“终于把这小话痨给送进幼儿园了,我跟清平总算松了一口气。”

    宋杳玩着自己的小辫子,脆生生地冲陈秀兰甜甜地喊了声“阿姨”,然后眼神移向一旁安静站着不说话的周霁年,噘着嘴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声地对他叫了句“哥哥”。

    “哎呀,杏杏真乖”陈秀兰也不好意思堵在楼梯口继续聊天,领着周霁年走下楼梯,从装满教案和批改作业的挎包中摸出几颗巧克力塞给宋杳。

    张虹冲着宋杳点点头后,她才敢收下,然后她又客气地回了句“你们家小苹那才算得上乖我们家这捣蛋鬼可跟乖不沾边,有她在,我们家可是没个安分的。”

    陈秀兰整了整周霁年的帽子,半是玩笑半是愁闷地说;“你可别这么说,杏杏漂亮又可爱,乖巧得很,我可羡慕极了;倒是我家这小子,跟个锯嘴葫芦似的,你说个半天也不见得他回一句。”

    “你家小苹不爱说话,我家杏杏话多得能凑一箩筐,”张虹笑着说,“干脆让他们凑一起玩得了,看看能不能性格互补一下,我们大人也省心多了。”

    本是一句玩笑话,可陈秀兰却认真思索起了可行性。

    她马上要接初三班了,肯定不可能每天都避掉晚自习,可把小苹一个人放在家她也不放心;而宋清平和张虹小两口每九晚五的,正常上学什么的还应付的了,可寒暑假他们就抽不开空管教宋杳了。

    如果把两小孩放在一起照顾,那么寒暑假有她看,轮到她加班或者晚自习的时间就麻烦他们小两口照顾一下周霁年。

    主要是,周霁年老是不愿意开口讲话不愿意和人玩也不是个办法,还是得找个小朋友和他一起玩,逗逗他,可能还会好一点。

    于是从玉兰小区出发到小太阳幼儿园的短暂路上,陈秀兰与张虹认真讲了讲自己的灵光一现的想法,张虹也没有马上答应,只先扯着笑说得跟宋清平商量一下才能做决定。

    两个大人在幼儿园门口谈论着事情,而宋杳扯过周霁年的手就往园中狂奔。

    “”

    周霁年小喘着气不解地看了宋杳一眼。

    “你赶紧喝牛奶呀”宋杳叉着腰,小辫子跑得歪七扭八,笑笑的眼睛亮亮的,噘起嘴小声催促着“你忘了吗,幼儿园不让吃自己的零食的但是我观察过了,这个地方不会有老师过来的,你赶紧偷偷喝完,我帮你把风”

    终于能用上她在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绘本中学到的“把风”这个词,宋杳有点小得意。

    周霁年看了一下手中的早餐奶,今天的是青苹果味的,是他最讨厌的味道,他一点也不想喝。

    可是每次妈妈递给他牛奶的时候,他总是开不了口说不喜欢喝,他不想看见妈妈不开心的脸,外婆说了,妈妈已经很累了,他不能再烦妈妈了。

    将吸管插上,周霁年皱着眉,捧着绿色牛奶盒,还是接受不了这个味道,然后一抬眼就看见眨着眼睛一动不动盯着他手中青苹果早餐奶的宋杳。

    “你快喝呀”宋杳见他好久没有动作,急性子地又催促。

    “我不想喝。”周霁年闷闷地说,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跟她解释。

    “为什么呀你的早餐奶可是青苹果味的诶酸酸甜甜可好喝了而且苹果那么那么好吃,你为什么会不想喝呀”宋杳不解。

    “我跟妈妈求了好久她都不愿意给我订这个味道的,我都想象不到这有多好喝你赶紧喝喝看,然后告诉我”

    看着宋杳弯弯的眼睛,周霁年将手里的早餐奶递给她,“我不喜欢喝,给你喝吧。”

    宋杳如获至宝般捧着那盒苹果早餐奶,小小的脸蛋上满是不可置信地惊喜,再三确认地问着“真的吗”

    周霁年点点头,于是收获了一句甜得能淌蜜的“谢谢哥哥”

    宋杳小心翼翼地喝着苹果早餐奶,一瞬间好像畅游在了苹果与牛奶构建的甜蜜海洋中,三两口就把牛奶纸盒吸瘪了,轻轻咂咂嘴怀念着苹果早餐奶的美味。

    周霁年受不了她跟小区流浪小狗遇见骨头一般的热腾腾的神色,转开头,别别扭扭地对她说了句“我以后要是有青苹果味的早餐奶,可以拿来让你帮忙喝吗”

    青苹果一般的脑袋瓜里闪过无数句绘本与小人书中提及的“不食嗟来之食”“不为五斗米折腰”这类她看不懂的话,一番纠结后,宋杳兴高采烈地迅速地点了点头。

    从那个瞬间起,宋杳在自己脑袋中的草稿本中,将宇宙无敌好喝的“青苹果牛奶”与楼下那个明明大她不到三个月却还是得憋屈唤他哥哥的“周霁年”画上了等号。

    果然,小苹就是一颗青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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