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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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晨光洒落,有一束越过雕花窗,照在床帐内沉睡的人脸上。zhaikangpei
那束光把昏暗燎成暗红色,一点一点拨动沉重的意识,娴枝艰难地动了动眼皮,总算能挪动一下肢体。
“呃……”
连着几日的高热,烧得她浑身酸痛,只是刚坐起身,就牵动了僵硬的肩背,她下意识捂住,低低痛呼了一声。
趴在床尾还在沉睡的白鸢听见动静,迷迷糊糊地抬起了头。
柳娘正好端着一盆热水进来,见她醒了,赶忙过来,“我的祖宗啊,你可终于醒了!我这香真没白烧。”
“……你平时不烧香,这时候又去哪里求神拜佛?”
一张口,娴枝就发现自己的嗓音格外粗哑难听,果然是病的沉了。
柳娘把还在揉眼睛的白鸢拉起来,“怎么也不拉床帐?这要是进风,又把人吹凉了可怎么办?”
“啊?我没拉上吗?”昨天晚上明明是弄好床帐才坐下的呀。
柳娘摸了摸娴枝的额头,果然退烧了,倒了杯温水给她喝,“你说你一病就这么重,还是身子太弱了。本来娘胎里就带了不足之症,这些年精细地养着,怎么就会落了水?那湖上撑杆的船夫,真有这么不小心?”
娴枝与白鸢对视一眼,后者会意,赶忙道:“她才刚醒,你别又对她问这问那的,让她说这么多话,反倒伤了精气。让她一个人静静吧。”
大病初愈,按理来说是要卧榻几日休养精神的。但娴枝心里牵挂着铺子的事,只在床上歇了半日,身上有了些力气,便赶忙收拾好,去看有没有人来强拆自己的铺子。
不知道昭柔公主说要买了铺子给几千两让她离开京城是真是假,但她既然已经开了尊口,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就放过自己。
娴枝已经在心里盘算过了,公主要她离京这事,于情她没有去干涉公主和满彧的感情,于理她没有犯什么要被逐出京城的大错。
如果这位公主是个明事理的,那日她在船上都说了那样的话,就该被轻轻放过才对。
回想起那天的事,她又觉得心情沉重。
白鸢开了门,几日没通风,屋内纤尘飞动。娴枝用帕子挥了挥,呛得眼睛有点发红。
看着铺子发呆,她现在最纠结的就是,要不要换个地方开铺子,免得如今离满彧的韵园这么近,又惹公主猜疑。
白鸢像是看透她心中所想,“你是不是还担心昭柔公主?她虽然性格不好,有些任性骄横,但不是个会赶尽杀绝的。你只要夹着尾巴做人,别出现在她眼皮子底下讨嫌,她便不会再来为难你。”
虽然不多好听,但言下之意,公主也代表着天家的颜面,如果这样咄咄逼人地赶一个孤苦伶仃的寡妇出京,也不好听。
“我知道了。”娴枝木木地点了点头,“看着外面日头,好像是要下雨。你把这些东西都拿出来晾开晒一晒,省得黄梅天到处长霉,糟蹋了东西。”
正说着,她忽然望见门外有个熟悉的身影走过。
定睛细看,满身锦绣富贵逼人,一张玉面风流倜傥,隔着老远都能看出来那张扬得意的劲儿。
她的脸色陡然变了。
这时,那人也察觉到了不远处有人正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驻足望过来,就见这间胭脂铺门边站着个模样招人的小娘子。
他原本想迈进韵园的脚步一顿,立刻折返,向这边走来。
娴枝本来往后退了两步,等他认出自己转身要跑,反倒一狠心,将他喊住了,“满三公子,留步!”
本来打算溜之大吉的满胥也不得不停下。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挤出一个看着十分不自然的笑容,“竟然真的是你啊。我听说二哥近日与胭脂铺的老板娘闹的那叫一个满城风雨、沸沸扬扬,没想到还是你。嫂子真有本事。”
娴枝怎会听不出他话中的嘲讽。
她微微眯眼,望着满胥。
这人比之三年前几乎没变,还算俊秀的面容因为总是纵欲贪色而略显中虚,气色不足,只有那双眼总在泛着精光,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
纵然,过去的梦境会出现那晚的情景,但当这人真的站到面前,奇怪的是,她心中却只有厌恶与后悔。
白鸢知趣地退到后院去。
娴枝找出店铺的银匣。
那日在马车上留下来的银子,与店里这段时间的进账大差不差,能够与之相抵。
满胥狐疑地望着那一堆银子,“你这是做什么?”
向来只有他满三公子包养女人,如今这个昔日的寡嫂不会是看中他俊秀无双,想包养他吧?
娴枝淡淡道:“还你银子。”
“银子?你什么时候欠我银子了?”满胥更惊讶了,“你从前不会是来我们二房,偷过银子吧?”
“怎么能说偷?”这人脸上的惊讶一点都不像装的,让她也有些疑惑,“这是三年前你给我的银子。你忘了?那晚之后……”
“你还有脸提那晚!”
想起那晚,满胥真是气得够呛。
三年前那个晚上,这个贺娴枝明明让他去“光顾”一番,可等他喝得醉醺醺去了,不光美人没抱着,还被一个身手极好的蒙面男子给踹了出去,摔得他鼻青脸肿,两天没法见人!
他当时心里还想着,也许是这小娘子还约了别的相好来房中相见,正好与他撞上了。谁知道第二天就传来消息,说她流产了被送回娘家,想找她要说法也没找着。
所以,刚才认出来她之后他就想跑,害怕那晚的奸夫是不是还在旁边等着。
但他这时一细想,贺娴枝如今不但到京城开了铺子,还与他那一向不近女色的哥哥有了传闻,难不成……
娴枝不清楚他的心思,以为他嫌这钱少,便拢在一处,往他那一推:“钱庄利滚利三年能有多少,你再贪心这些也该差不远了,拿着,有多少算多少!”
满胥哼了一声,伸手拿了块最大的银锭,在手里上下掂了掂,“你这意思,难不成是想赔本公子的医药钱?”
“赔?”
与他说话三番两次对不上,娴枝这时终于感到了不对劲。
她垂眸望着满胥捏银锭的那只手。
满胥自幼贪玩,不专学业,每日干的最多的事,就是喝花酒摇骰子,很少提笔也不挥刀,养得手心手背都细皮嫩肉光滑白皙,骨节细弱,只比她大一点点。
而她清楚记得,那晚那个人的手很大,虎口与中指都长着不薄的茧,轻轻擦过某些地方时,会激得她浑身战栗……
不是他!
脑中灵光乍现,娴枝赶忙从他手中将银子抢了回来,“我记性不好,原来是弄错了。什么赔不赔钱的?满三公子说的是什么话,快走吧,我这还要做生意呢。”
“你,你这人怎么回事?”
要到手的银子飞了,虽然数额不大,但已经送到了手里还拿回去,简直是对他莫大的侮辱!
满胥一时又糊涂又生气,还被她推搡着往外赶,怒道:“真是会过河拆桥,从前在府里见我娘受宠你就过来勾搭我,如今看我二哥得势了,你就只想上赶着找他?”
娴枝不理他,只一个劲将人往外推。
满胥还在怒火中烧,但一扭头,余光就瞥见一辆熟悉的马车到了韵园大门前。
——那可是他爹的车!
他今日本来只是喝酒赌输了钱,将自己一个月的例银都花没了,这才想来求救二哥要银子救急。
可没想到却在这碰上了他爹,若是被逮住了,这怎么了得?
趁着仆人还在落凳,他爹还没下来,他赶忙打开扇子遮着脸,朝着反方向溜之大吉了。
娴枝见他这模样,也猜到了那马车上的人身份非比寻常。
她下意识往里退了几步,果然看见上面下来的人气度威严、昂首阔步,不必看他正脸,就认出来这是满老爷。
“走了?”白鸢从后院进来,见娴枝站在当中愣神,过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又发什么呆呢?那个刚才走的是满大人的弟弟吧,对了,有件事,你病刚好,我没来得及跟你说。”
“……什么事?”娴枝收回目光,转头看她。
白鸢挑了挑眉,“周将军这几日之所以这么忙,我查出来是有人背后故意找他麻烦,要他在军营里脱不得身。近日在朝上,他直接参了那人一本。”
娴枝愕然。
见她不语,白鸢揶揄地笑了笑,“好想知道这个人是谁啊。要不,你来猜猜?”
满老爷沉着脸走进韵园。
路上仆人虽然得过命令,不得随意放人进来简介:贺娴枝生得秾艳动人,一掌可量的细腰风流,媚酥多少男儿骨头。
可惜就可惜生在穷得叮当响的人家,十八岁就被卖去满家给不举的大公子做填房。
一年后,夫君自缢而亡,药罐子爹病危,即将被赶出门敲骨吸髓的绝境当前,她谎称怀了遗腹子,并盯上了夫家的小叔子做依傍。
挑了看着最好上钩的满三,缠绵浓情一夜过后,她还以为木已成舟,却不知——昨晚惹错了人。
名门满家这一代四个儿子,其中老二满彧,神清骨秀,天资超迈,年纪轻轻便成了光耀门楣的内阁大学士,一人占尽风光。
传闻他袖中有一卷画像,是位貌若天仙的姣美女子,亦是他心慕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