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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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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过王妃、杜衡,元月回府吃过午饭,回屋歇午觉去了。fangzexs

    许是这两日奔波劳累的缘故,这一觉竟睡到了华灯初上。伸了个懒腰起床,因实在无事可做,便起了去看望净秋的念头。

    净秋脱身已有好几日,听缀锦说,她身体状况好多了,不再是刚回来那副一见人便惊恐尖叫的地步了,现下已然能跟缀锦闲话几句了。

    踏月而行,元月打发缀锦到门外守着,自个儿步入里屋,一眼望见床沿边静坐的净秋,两眼低垂,看着脚尖发呆。

    “净秋,我才吩咐厨房做了西湖醋鱼,你的肚子也空着,等会儿跟我去屋里一起吃吧。”她挨着净秋坐下,语气尽量放柔。

    闻声,净秋缓缓抬起下巴,也不看她,只瞧着窗棂:“姑娘的好意,奴婢无福消受。夜里风大,姑娘还是请回吧。”

    话语中的疏远,犹如一根冰锥刺入心头,元月强颜欢笑:“你……在怪我?”

    幽幽之声敲打在耳畔:“奴婢怎敢责怪皇子妃。奴婢这条命是您救回来的,奴婢如何做得出背信弃义之事?”说到“背信弃义”一词时,净秋忽然转过头来直盯她的双眼。

    五指猝然收拢,指甲切入皮肤,须臾,复归原样,她直视净秋,未曾有半分怯意:“你不肯背主,是为衷心;我奉旨出嫁,是为保全家族。我们皆非背信弃义之人。”

    诚然,她心悦公孙冀,但不意味着可以为他放弃元家。父母之恩大于天,她宁愿自己挫骨扬灰,也绝对无法接受父母受伤害。

    嫁给杜阙,实实在在护住了元家,她不认为,这叫背信弃义。

    净秋怒然蹿起,指着她冷笑:“依皇子妃的意思,少爷该是那忘恩负义之人了?”

    眼眶酸涩,元月拼命忍住不落泪,不卑不亢道:“光我相信他,有用么?陛下会因为我的信任而放他一马么?不会。事已至此,你叫我怎么办?你以为我愿意委身于这皇子府么?可我没办法,元家上下全在我一念之间,我不得不从。”

    泪珠盘旋于眼底,刺红了眼珠,彼时的她,宛如一座出于破碎边缘的菩萨,狠绝的话再难脱口,无助与彷徨涌上心头,净秋掩面痛哭:“少爷……没有谋反,公孙家,清清白白。这世道究竟怎么了,为何好人落得如此结局……我不懂,不懂……”

    悲怆的情愫充斥心间,自以为是的坚强轰然碎裂,元月潸然泪下,歪倒在床失声哀泣。

    里头啼哭不止,缀锦心惊不已,府里人多耳杂,夜里又静得很,放任不管免不得招来旁人的疑心,况且净秋左一个谋反又一个公孙家的,着实不妥。思量再三,缀锦自作主张进门,提醒:“姑娘,真不能哭了,明儿起来眼睛肿了叫人看见又该多嘴多舌了。”

    净秋仍哭哭啼啼的,缀锦一咬牙狠心道:“净秋姑娘,方才的话,您切莫再提了。我们姑娘已然不好过了,你何苦再戳她的痛处,还口无遮拦地给她添麻烦?我们姑娘不欠谁的,更没受过谁的恩惠,倒是受了不少牵累。”

    元月当即从被子上爬起来,喝止缀锦:“出去,轮不到你来说嘴!”

    缀锦未表现出一丝惧意,迎着她愤恨的目光继续道:“姑娘,不管您如何处置奴婢,这话奴婢也得说。你救她回来,是为旧日情分,可她全无感念之心,满嘴胡言,完全不体谅您的处境。”

    “她衷心主子,奴婢也为您着想。奴婢斗胆提一句,她的病再有十天半个月就好得差不多了,不如赠她银两,让她离府,留在京城也好,离京也罢,只是千万别连累了您,连累了皇子府,连累了元家。”

    元月出嫁前夕,许夫人拉着缀锦的手语重心长叮嘱,要她一定照顾好元月,万不能有什么闪失,她含泪答应,若有朝一日真出了意外,她定拼上性命保护元月,因为她这条命是元家给的,没有元家出手相助,她早就被那畜生爹打死了。

    净秋嘴上没把门的,看向元月的眼神里饱含怨恨,留在身边迟早是个祸患,不如趁早打发了安心,但代价便是元月怒极,首先处置了她。

    缀锦扪心自问,即便当真赔上这条命,她依旧无怨无悔。

    果然,元月面白如纸,双肩气得颤抖不止,一把摘下头上的簪子朝缀锦砸过去,刚好砸中缀锦的右脸:“你给我滚!快滚!”

    一缕嫣红缓缓淌下,沿着下颔钻入衣领,然缀锦不去管,而是重重跪地,伏首请求:“求姑娘好好想想,万一上面真查下来,那后果您当真承担得起吗?”

    话音刚落,净秋一个闪身,冲出门外,元月尚处于状况之外,缀锦亦没反应过来,待主仆二人回过神来,视线里早已空空如也。

    右脸划伤的口子已然止住了血,干涸的血渍爬在皮肤上,有几分骇人,然缀锦可不顾得许多,抬腿追了出去。

    元月懊悔今夜不该来此处的,可覆水难收,强打精神前去唤来曹平,言明净秋出走,需立马闭门,以免人跑到外边再生事端,后遣人于府邸各处搜寻,她也没歇着,取来火把加入寻人队伍。

    曹平自去执行命令,快到垂花门时,望见墙根底下躲着一个黑影,那黑影头探出墙外,似乎在观察外院的情况。

    曹平心下了然,扭头低声嘱咐后边的几个小厮几句,然后摸出一袋银子塞给塞给小厮们。小厮们纷纷丢开火把,摸黑迅速冲过去按住那黑影,再用破布堵了嘴,剪住黑影的两只胳膊朝西角门去了。

    事毕,曹平捡起地上的火把,跨出垂花门到前院指挥人闭门搜查净秋的踪迹去了。

    风风火火持续到丑时,各处来同元月回禀:府里都翻遍了,仍找不出净秋来,必是趁乱逃出去了。

    曹平后来赶到,手心捏着一条流苏穗子,呈给元月:“这是从府外的巷子口捡到的,已经派几个得力小厮分几路去追了。”

    元月接过穗子沉默许久,才按着太阳穴道:“再着人出去传个话,就说一旦看见她的踪迹,把这些银子交给她,不要强扭她回来。她铁了心离开,我便成全她。“

    缀锦将一个时辰前备好的银子交给曹平,曹平稳稳拿着,退开来着手去办了。

    这厢元月叫众人散开,掉头回屋,缀锦撵上来搀扶,被她无情甩开,只得含泪默默跟在她身后。到了屋外,元月依旧不闻不问,“砰”的关紧门,独剩缀锦伫立原地悔恨难当。

    次日清晨,元月自行去净室梳洗完毕,出来时恰巧见一个小丫鬟在窗外浇花,遂把人叫进来,询问净秋失踪一事的进展。

    小丫鬟名叫玉珠,刚满十三岁,来府没几日,见了人怯生生的,低着个头支支吾吾,细瞧,那提着水壶的手正不住颤抖着,似乎怕极了元月。

    她忍俊不住,问道:“你回话便回话,头怎么一个劲儿地埋着,莫非你怕我吃了你不成?”

    玉珠急忙否认:“不……奴婢不敢对您不敬。”

    “那便抬起头来说话。”

    玉珠极慢地抬头,渐渐露出一对又大又亮的眼睛来,看着很是讨喜。

    “有净秋的下落了吗?”元月重复问。

    “没……没有。曹大哥他们天明才回来,并不曾见得净秋姑娘。”玉珠一五一十道。

    她无力点点头,姑且接受了这个结果:“你去忙你的吧,我这儿没什么事了。”

    玉珠如释重负,脚下生风似的告退了,再看时,已经走得只剩个小点了,她托腮若有所思,老感觉这个玉珠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午后,元月惫懒,窝在贵妃榻上歇午觉,半梦半醒之际,鼻尖痒痒的,她以为是苍蝇趁人不注意飞进来了,便随手扒拉了两下,翻了个身继续睡,不料这苍蝇不依不饶,又飞到了眼皮上,她忍无可忍,猛坐起来打算去拿拂尘来赶走这烦人玩意儿。

    猝不及防地,迎头撞上了一堵人墙,鼻子碰得生疼,生理性的眼泪霎时涌出,她轻轻捂着鼻子仰脸,正对上一副似笑非笑的黑眸。

    “怎么是你?”她躲到一边站直,语气有些不善。

    杜阙不语,按住她的肩迫使她坐回去,接着俯身拾起散乱放着的两只鞋子,半蹲到她脚边。

    见势不对,元月侧身避开,忙拉下裙摆盖住双脚,不自在道:“我自己能穿,你起开。”

    杜阙依旧不发一言,然嘴角却微微挑了挑,她十分气恼,身体一时不受控制,左腿便已伸出去蹬到他的胸前,欲将他踹开。

    铆足力气踢了半晌,他非但纹丝不动,而且反将一军,圈住她的脚腕使她动弹不得。这羞耻的动作令她无地自容,急道:“你放开!拉拉扯扯的,成什么体统。”

    “你是我名正言顺娶进来的夫人,不拉拉扯扯,才不成体统。”杜阙攥住她脚推入鞋子里,另一只也同样,“再者做夫君的为夫人穿个鞋,也不至于被扣上不成体统的帽子吧。阿月,你说呢?”

    元月脸色白里透青,那嘴角已经压到下巴去了,俨然动气了:“你一夜未归,眼下不打招呼闯进来,不分亲红皂白阴阳怪气一通,看来是有人又惹六殿下心里不痛快了啊。”

    “确有一桩要紧事令我心里不是滋味。”杜阙仍然维持半蹲仰视的姿势。

    心中正因净秋一事而烦乱不已,这会子才懒得与杜阙纠缠不休,便重新卧回贵妃榻上,合眼送客:“既如此要紧,那就别在这和我闲聊了,我还要歇午觉,不送了。”

    眼睛一闭,啥事不管,元月晾着他,他也不走,就这么无声地僵着。

    “殿下,宫里来人传话,七皇子妃……殁了。皇后娘娘要您尽快进宫回话。”曹平在外说道。

    “知道了,去备马吧。”

    元月惊觉睁眼:“什么?七皇子妃……方蕴柔她,她殁了?”

    杜阙留给她一个背影,语气也淡淡的:“上巳节夜,七弟的马车行至半山腰时,翻下了山脚,距今已有好几日了。”他顿了顿,抬脚迎光而去。

    困意一扫而空,她小跑着追上:“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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