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故人之姿
前世她意外知晓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并非沈志洲的亲生女儿后，就将这个消息告知了韩靖轩，然后在韩靖轩的安排下一步步摆脱宁安王府。moweiwenxuan
对于前世的种种遭遇，沈云鸢并未去怨恨命运不公，因为她比谁都清楚，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可唯有一样，她到死都对不起宁安王府的人。
“小姐？”连翘见她醒来一直发呆，忍不住喊了一声，“可是这药太苦了？那连翘再给您拿些蜜饯过来。”
沈云鸢摇头：“不用了。”
言罢，她闷头一口喝完。
将药碗递给连翘后，房门就被人外面打开。
宁安王府的女主人南宫静走了进来。
“参见王妃。”连翘放下药碗行礼。
“娘从云崖关回来了。”沈云鸢虚弱地看向这位宁安王府的女主人，“舅舅的伤如何了？”
一个月前，南梁派人偷袭云崖关，云崖关守将南宫博中毒昏迷。沈云淑虽击退南梁攻势，但却无法解毒。为解舅舅南宫博之毒，上书朝廷，恳请宫中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神医。陛下特命宁安王妃南宫静携带小神医前往云崖关。
宁安王沈志洲膝下一共有两女一子。
大女儿沈云淑自小喜爱舞刀弄剑，性格沉稳。十岁那年便跟随舅舅南宫博驻守云崖关，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役，是云崖关的传奇人物，更是被如今的天子亲封大周朝二品女军侯。但她并非南宫静与沈志洲的亲生女儿，乃是南宫静年轻时从云崖关战场上捡回来的孤女。
小儿子沈荣臻虽也喜欢舞刀弄剑，但这莽撞的性子却未跟随大姐沈云淑，反而因为意外救驾以一当十的少年气概被当今天子册封御林军左副统领。沈志洲老来得子，所以一直将这个儿子留在京城。
沈云鸢也并非南宫静与沈志洲的女儿，而是沈志洲的义姐盛华大长公主的女儿。盛华大长公主韩林欣，乃是当今天子韩离渊的胞姐。当年韩林欣临死之前，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了沈志洲。沈云鸢前世也是在沈志洲与南宫静交谈时意外偷听到，从此命运便发生了改变。
但这一世，她想好好做个宁安王府的二小姐。
“边关自有小神医在，有你大姐照顾你舅舅，再加上娘去之前，陛下赐了不少珍贵药材，如今人已经转醒了。你大姐接到臻儿的来信，就催促为娘立马回来看你。”南宫静见她面色还是有些苍白，立马宽慰她：“别担心了，好好养病。”
“嗯。”沈云鸢垂眸。南宫静虽不是她的生母，但待她却如亲生女儿一般。“娘一路从云崖关赶回来也累了，鸢儿这边已无大碍，娘去休息吧。”
“好。”
临走前，南宫静又仔细吩咐了连翘几句，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沈云鸢自从病后，就一直待在自己的院中，从未出去过。偶尔天气不错的时候，也只是由连翘扶着出来晒晒太阳。
她养病期间，除了韩靖轩每日派人来送药和打听病情外，还有崇明帝派太医来过问病情。
身子快好的时候，不等宁安王府的人前去通报，魏阳王府的贺礼就已经送到。
前世她按照韩靖轩的授意，陷害柱国大将军的两位外孙，以自己的一身伤导致二人入狱被革职。韩靖轩在她病中来偷偷看她几次。也就是那时，沈云鸢觉得她可以为了韩靖轩的野心，付出一切。
此时此刻，面对这位昔日韩靖轩身旁最得力的女侍卫夜莺，沈云鸢按捺住内心的愤怒。前世便是她跟随韩靖轩闯进延年殿，一刀杀了连翘。
“今日宸妃娘娘生辰，王爷在雍华宫做客。临走之前，特命夜莺将这些送到宁安王府。另外……”夜莺神情一顿，从怀里摸出一盒子，递给沈云鸢：“这是王爷特意交代，务必亲手交给二小姐。”
盒子里面是一支白玉凤簪。
沈云鸢记得，这是崇明帝赏给宸妃的礼物。前世她病好以后，跟随韩靖轩进宫，宸妃便将此凤簪转赠给自己。
“多谢。”沈云鸢当着夜莺的面多瞧了那凤簪几眼，最后合上盖子对夜莺道：“劳烦夜莺姑娘替我谢谢四殿下。”
“夜莺明白。”
沈云鸢回头喊了一声：“连翘。”
连翘便立马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递给夜莺：“姑娘身为殿下身边的侍卫，同为女子不易，这是赏你的，万望姑娘保护好殿下。”
“……是。”
夜莺迟疑了一瞬。曾几何时，这位不可一世的宁安王府二小姐，竟也会打赏别人。“如此，那便谢过二小姐了。”
夜莺转身离开后，连翘竟然看见自家小姐原本平和的面上，浮现出一抹阴狠。
连翘狐疑问道：“小姐不喜欢四殿下身边这位女侍卫？”
“连翘，你记着，以后无论面对任何人，都不要轻易让他们看穿你的真实想法。”沈云鸢想了想又对将手里的凤钗扔给她：“若你以后遇到良人，我一定会让你风光大嫁。”
“不。连翘才不要嫁人，连翘要一辈子跟着小姐，伺候小姐。”连翘扑通一声跪下，忙对着沈云鸢表忠心。
可看见这样的连翘，沈云鸢又不免想起前世的事。“罢了，起来吧。”
“是，小姐。”
沈云鸢面对连翘，还是不忍，便道：“连翘，以后不必在我面前下跪，你记住，若是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我。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沈云鸢的妹妹。”
身为丫鬟的连翘，听到主子这样的话，自是热泪盈眶：“……谢小姐。”
三日后，还在熟睡中的人被连翘唤醒。
“连翘，这么早叫我，怎么了？”沈云鸢坐起后，揉了揉眼睛问。
连翘一边伺候她穿衣，一边解释：“小姐，王妃来了。”
沈云鸢到前厅的时候，才发现南宫静已经坐在那里喝茶。
“娘。”
连翘扶着她入座。
“去重新梳洗一番，换件新衣裳，陛下派人来接你进宫。你父王和小弟此刻怕是已经到了宫里。”南宫静身边的侍女将备好的首饰递给连翘。
沈云鸢明白此刻崇明帝召她进宫的原因。
北上替崇明帝巡视的柱国大将军李闵回来了，而李闵回来，是为了他那两个至今还被关在牢里的外孙。
换好衣裳的沈云鸢出来，南宫静一看，竟有些怔住。
大病过后的沈云鸢，一身广袖嫣红云杉裙。不似往日那般嚣张跋扈，反而颇有京城大家闺秀的端庄样子。/p>
“娘，这件衣裳不好吗？”沈云鸢看着南宫静问。
南宫静摇头：“挺……挺好看的。快去吧。”
御书房内。
韩靖轩替崇明帝磨墨，柱国大将军李闵正在向崇明帝汇报北巡一事。宁安王沈志洲携子沈荣臻站立一旁。
隆冬骤寒，然崇明帝白日没有关窗的习惯。所以不久后，韩靖轩的目光就被御书房外等候的人吸引。
少女身着广袖嫣红云杉裙，站在一株梅花树下。冬日雪后彻寒，傲骨凌梅独自盛开。少女抬手拨动枝头，一时间白雪纷纷洒落，红梅艳丽无比。少女目瞧着寒梅观赏，并未意识到等待召见的她，此刻已经成为御书房内众人的风景。
柱国大将军还在一脸认真地汇报着军情：“北地苦寒，老臣斗胆恳请陛下，让户部明年多给将士们——”
“阿姐？”可崇明帝的目光却跟随韩靖轩看向窗外。只一眼，崇明帝便示意柱国大将军禁声，他起身朝着御书房外走去。
韩靖轩等人也跟随崇明帝一起。
“阿姐！”崇明帝宛若一个小孩，快速地朝着梅花树奔去。身后的韩靖轩等人吓得急忙呼喊：
“父皇慢点！”
“陛下小心！”
梅花树下等候召见的沈云鸢听见声音，转身一刹那，却见崇明帝已然到了她面前。她震惊地看着这位当今的天子，一时半会儿竟忘了行礼。
“阿姐……是你吗？”崇明帝激动地双手抓着她的双臂轻声问。
此言一出，身后缓缓跟来的沈志洲一顿，他立刻察觉到眼前的女儿竟神似那位已故的盛华大长公主。“鸢儿，见了陛下还不行礼！”
“臣、臣女沈云鸢参见陛下。”沈云鸢被沈志洲提醒后立刻回过神，忙下跪给崇明帝行礼。
然而刚才还一脸惊喜的崇明帝却猛然后退一步：“你、你说什么……”
“臣女沈云鸢参见陛下。”沈云鸢又道了一声。
崇明帝抬手那一刹那，沈志洲和沈荣臻父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知道沈云鸢平日里嚣张跋扈，在这京城之内名声不好，就连当初的赐婚，还是四皇子韩靖轩在长春宫外跪了整整一天才求来的。陛下讨厌沈云鸢是既定的事实，今日要为柱国大将军的两个外孙，当众掌掴沈云鸢也未尝不可。
就连一旁的韩靖轩也同样有此担忧。
柱国大将军反倒是一脸平静。
拨弄掉沈云鸢肩上的积雪后，崇明帝让她起来。意识到身后众人的目光，崇明帝笑着道：“都怪朕年纪大了，一时竟认错了人，没吓着你吧？”
沈云鸢摇头，挤出一丝微笑：“回陛下，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崇明帝喃喃着。
沈志洲见状，上前一步道：“冬日严寒，陛下还是快快回御书房吧。”
岂料崇明帝一把拉住沈云鸢的手臂，询问道：“宁安王也说外面冷，那鸢儿可愿意陪朕去长春宫坐坐？”
“……”沈云鸢看了一眼沈志洲后，见他点了下头，方道：“臣女愿意。”
扶着崇明帝从韩靖轩眼前走过的时候，沈云鸢瞥见他那嘴角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