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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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的谢昀将糖放入口中,甜丝丝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来,蔓延到心里。yywenxuan
抬头看到秋千上小少女温柔的笑意,他真的不再难过了。
长大后的谢昀接过柳晴手里的糖放入口中,一样甜丝丝的味道蔓延开来。
他低头,看着柳晴灿烂的笑颜,整颗心都熨帖了下来。
如果说年幼时的乔拂雪面上虽带着微笑,眸中仍有几分惆怅,现在的柳晴却是真正的放下了过去一切,她再也不会为过去的经历自苦。
这样真好。
午后,柳晴带着芍药花回了锦绣阁,刚走进店门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柜台前等她。
文持盈见她来了,步履轻快地迎上来:“柳姐姐,你可算回来啦,这是姐姐新摘的芍药吗,可真漂亮!”
柳晴笑盈盈地寻了个花瓶将花摆上,流光溢彩的花瓣垂在青瓷花瓶上,犹有露水低垂,衬得整个店里都光华艳艳。
文持盈看着这花目露惊艳:“这芍药开得真好,比我舅舅前些日子重金买回来的还美!”
柳晴笑道:“文姑娘说笑了,安大人是鸿胪寺少卿,掌外宾、朝会仪节之事,见多识广,重金买回的花怎是我这个可以比的?”
文持盈摇摇头,从花叶、颜色、姿态多方面进行赞誉,最后道:“这花当真开得极好。”
柳晴“噗嗤”一笑,转开话题:“好啦,别说我了,你今天来是随意逛逛,还是看上什么东西了?”
文持盈笑盈盈道:“我依然是有事麻烦柳姐姐。你知道皇上要与西域通商,如今已有不少商队到了京城,我舅母弄来许多西域的缎子,各式各样都有,给我和瑢表妹做衣裳,你最熟悉我和瑢表妹的身形和喜好,便来请你给我们裁衣服。”
说到西域的缎子,柳晴便想起那几匹香影纱,西域的东西因为稀少在京城极有市场,当时那几匹香影纱很快就被夫人小姐订完了,柳晴这里也迟迟没订到其他缎子。
现在天气暖和了起来,香影纱这样轻薄柔滑的缎子更受欢迎。
柳晴拿起文持盈带过来的缎子细细看,有香影纱也有别的,都比上回她们自己从绸缎庄子里进来的更精细考究,香气也更清远脱俗。
文持盈的舅舅安大人在鸿胪寺任职,想来有门道从西域商人手中拿到高端的货色。
两人细细商讨了要裁做的款式和花样,柳晴看文持盈面上春风拂面的喜悦,忍不住打趣道:“文姑娘今天怎么没和安公子一起读书写字,倒是有空过来了。”
“表哥春闱将至,每天将自己关在房里读书,哪有空……”文持盈自然地接到,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什么,嗔道,“讨厌,柳姐姐越发不正经了。”
柳晴笑道:“我可什么都没说,我怎么不正经了?”
文持盈面上泛起微红,扯扯柳晴的袖子:“好姐姐,你可千万别和别人说。”
柳晴仍是笑眯眯的:“放心,我本就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和别人说?不过要祝文姑娘好事将近了。”
文持盈面上越发泛红,眼里却透着好奇:“柳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柳晴素手点了点文持盈手腕上一只翠绿莹透的镯子:“我曾多次见到安夫人戴了这只镯子,每每量衣时都要将它小心摘下放在锦缎上,应该也是心爱之物,现在却戴在了文姑娘手上,可不是要祝姑娘好事将近了?”
难怪林娴则也瞧出了文持盈和安瑜间的事情。
这镯子并不起眼,与之相似的翠玉镯实在不少,安夫人也不总是戴着它,一般人不太会注意到这么一只镯子,只是柳晴常常要替安夫人量身,这才注意到了。
林娴则心细如发,只怕也看出了端倪。再加上文持盈心性单纯不善掩藏,行事间可能显露出了自己一些小女儿心思,两厢一联想便都知道了。
安夫人既然将自己珍爱的镯子送给文持盈戴,应当对文持盈也是满意的,柳晴笑道:“恭喜了。”
文持盈羞涩地低了低头,压低声音道:“是表哥去同舅母说的,说,说殿试之后便要着人去琴州提亲。舅母便把这镯子褪下给了我。”
她手指轻轻摩挲着镯子光润的表面,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笑意:“舅母说,这是安家传家的镯子,她婆婆给了她,她又给了我。说这几日便送信去给我父亲、母亲,待表哥高中,就商议成婚事宜,说我母亲听了必然欢喜。”
表哥表妹,亲上加亲。
大多数人家都是会欢喜的。
文夫人送女儿进京本就是为了她在京中找一门好亲事,可算是心想事成了。
依文夫人的性子,她也不会非要女儿攀龙附凤,安瑜年轻有才气又知根知底,安夫人待文持盈亲和体贴,这门亲事文夫人应当是欢喜的。
柳晴和她打趣:“那你岂不是快要回琴州待嫁去了,下次见面该不会就要喊你夫人了吧。”
这话说得文持盈面上如火烧般绯红,她佯怒锤了锤柳晴的胳膊:“柳姐姐,我把你当姐姐才和你说的,你再打趣我我便要生气了!”
柳晴忙讨饶道:“好啦,我错了。我还有事请教文姑娘呢,文姑娘大人大量原谅我吧。”
文持盈好奇道:“什么事?”
柳晴:“我听闻沈尚书家的沈小姐得了一只雪狐,你可知道?那也是从西域商人那里买的?”
文持盈点点头:“正是,我舅舅说过这件事,这些西域商队手里什么东西都有,沈尚书最疼爱女儿,便重金买了这只雪狐回来逗女儿开心,沈小姐极为喜爱。上次我陪舅母去拜访沈夫人,沈小姐还抱出来给我们看呢,雪白雪白的,还是异色瞳,这么说起来还有点像瑢表妹那只玉虎呢。”
她说着哈哈一笑:“不过这狐狸可金贵多了,难得还性情温顺,沈小姐日日抱在怀里,它自顾自睡觉也不挣扎也不生气,真不知道西域人怎么训的,竟比玉虎还乖些。”
柳晴又问:“听闻沈小姐很受娇宠,性情颇为张扬?”
说到京里这些姑娘们,文持盈和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正是呢,沈小姐和林小姐是京城齐名的美人,但两个人截然不同。林小姐是清冷美人,不爱说话也不爱出门,只有少数几个挚交,虽然骄傲,性情却极为淡然。沈小姐是娇艳佳人,相貌明丽夺目,最爱华美服饰,行事张扬,喜欢大家都围着她转。柳姐姐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柳晴便将赏绣会的事说了说:“我想了解一下沈小姐的喜好,再决定绣什么图样。”
文持盈了然地点了点头:“若是沈小姐的话,她喜欢富丽夺目的样式,一眼便要惊艳,以雍容华贵为好,也要别致不俗。”
虽然文持盈本人更喜欢素雅简洁的款式,仍劝道:“若要入沈小姐的眼,还是要色泽明亮,华美精细才好。”
柳晴心里已经有了数,笑道:“我知道了,多谢你。”
接下来的日子,柳晴最主要的事情便是在绣她参加赏绣会的作品,她心里明白,这是一个打入上层官宦之家的好机会。
转眼清明,细雨濛濛。
锦绣阁打烊一天,柳晴给店门挂上打烊的牌子,独自出门去了远郊。
她一路走去,离城里越来越远,直至独自到了一个小山丘。
青草茵茵,一棵参天古树下立了个墓碑。
靠近了才看出来,上面用秀气挺拔的字体刻着“段采薇之墓”五个字。
这是柳晴来到京城做的第一件事,当年宫中膝下无子的妃嫔皆已殉葬,后又被大火吞噬,处理尸体的人分不清谁是谁,便干脆一起扔去了城外乱葬岗。
乱葬岗里不知道葬了多少尸首,柳晴没有办法,便寻了一处安静清幽的地方,替段采薇立了个碑,为她点了一盏往生灯,希望她来世安宁祥和,莫要再受今生的苦楚。
如今清明,她来到此处为段采薇扫墓。
清理过墓前的落叶,将冒出头来的杂草铲去,柳晴点上三支香,摆上准备好的供品。
烟雾在她眼前升腾而起,她坐到段采薇的墓前,低声道:“段姐姐,我来看你了。”
在神武帝重病即将驾崩之际,被送入宫中冲喜,可想而知,段采薇在家中的境遇也并不很好。
她亲生父母在外放当官之时意外身亡,此后她便跟着叔叔婶婶过活,叔叔婶婶占了她的家产,仍看她百般不顺眼。
只不过她的叔叔婶婶还是要面子的人,不似柳晴的继母浑然不顾体面,仍将她养在家中,只是一心将她送给权贵人家换前程。
段采薇曾告诉她,她本来是要被嫁给老丞相做第十五房妾室的,后来入了宫,也不知哪个更惨些。
隔着缥缈烟雾,又想到这些往事,柳晴眼眸有点湿润,她轻声道:“段姐姐,你要是还活着就好了。”
“我现在在京城开了家铺子,生意越来越好了。”
“当年你说,身为孤女万事不由自己,要是有这样一个地方,可以收留无处可去的女子,大家一起做做针线,能养活自己就好了。”
“锦绣阁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
“段姐姐,我还碰到了一个人,他喜欢我,我也挺喜欢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