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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真是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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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日晚间,如水凉夜沉沉,崇弈仍未回府。moweiwenxuan晏柠半靠在床头等着,身子的疲累抵不过心中的担忧,无论如何无法安心入睡。

    碧荷在旁,见她迟迟不肯歇下,又忧摄政王一去大半日未归,急得拊掌跺脚:“皇上病了,自有宫中太医诊治,怎地还需咱们王爷带着府中医官去瞧病?去便去了,这半夜了还未归,岂不是徒惹您忧心。”

    晏柠双手紧揪着身前锦被,微泛红意的双眸之上,柳眉紧蹙。

    碧荷不谙宫中形势,自是不能理解。但晏柠曾听崇弈提起过一、二,联想今日之事,却能明白个七八分。

    如今皇宫之内,太皇太后辈分虽高,却少理事务,成日里唯一挂心的便只几个小辈的婚事而已。皇帝年幼,尚未大婚,后位、妃位均虚,后宫之权便是集于太后之手。

    此前城西灾民寒症爆发之时,崇弈曾说,如今宫中太医院院使亦是温家人。

    如此,皇帝急病而崇弈携医入宫,应是怀疑皇帝乃受温家所害,太医院信不过。

    可,当今圣上是太后嫡亲的儿子,亦是温家血脉。他们……当真心狠至此?

    她如今尚在病中,若是宫中情势尚可转圜,恐怕崇弈此刻早已回府相伴于她。既至深夜未归,当是局势棘手。

    以唇形示意碧荷,唤了影月进屋。待见了影月,喉间艰难地发出了两声沙哑之音:“传信?”

    影月踟蹰片刻,为难地回道:“郡主,影卫未有传信。今日午后,王爷入宫时,命首领点了半营影卫一同入宫。影卫们自小接受严格训练,定能保王爷无恙,郡主病中,万勿忧心。”

    而此时,宫中太医院、御膳房及皇帝寝殿外,影卫们已与禁军对峙了整整六个时辰。

    皇帝寝殿内,简云带着一众太监宫女齐刷刷跪了一地。自午后摄政王入宫,影卫奉命封禁寝殿起,他们便跪拜至今,春夜凉意中,亦有多人额汗直流。

    紧闭的门窗、成排的烛火分明带升了殿内温度,可侧倚于榻上的摄政王,面上冷凝、不耐的神情,却让他们心底寒意不止。

    崇弈此时半倚于榻上,修长的手指指节微曲,规律地在矮几上敲击着。他此时薄唇紧抿,面若霜凝,微闭着的眼倏地睁开,满脸不耐地喝问道:“究竟醒了没?”

    他午间入宫,第一时间擒了皇帝寝殿内诊治的太医,着影卫封了太医院及寝殿,将皇帝交于军医及府内医官诊治。

    所幸皇帝日常饮食、用药管制极严,做手脚之人,只得以与日常补药相克之食物相害,使皇帝显中毒之相。

    真正的毒手,大体是藏在今日于殿内诊治的太医之手。若他再迟来半刻,明日皇帝薨逝,便是不明原因中毒,救治无效而亡了。

    他们既未得手,齐恒并几名医者,轻易便诊明了病症,施针开药,助皇帝稳定了情况。

    可明明午后便说已无大碍,人却迟迟未醒。本可便维持此状,待明日皇帝醒转再行判局,但因影卫携刀剑入宫,又封了皇帝寝殿,禁军统领率军对峙,崇弈竟因此被困于宫内了。

    齐恒几人本正徘徊于皇帝床前,闻崇弈之言,忙转身恭敬回话:“回王爷,皇上此时应无大碍,只虚耗过度,一时未能醒转。”

    “那便想法子‘唤’醒。”崇弈蹙眉沉声道,“本王没时间同他这般耗着。”

    也不知那妮子是否听话,好生歇息,乖乖养病?以她惯常爱操心的性子,他如今夜半未归,想必定是忧惧交加了。

    “这……”齐恒迟疑着,与另几名医者为难对视。等闲达官贵人也便罢了,如今床上躺着的可是当今圣上,他们如何敢下手?

    崇弈不耐,挥袖起身,踱步至龙床前,拧眉凝视了片刻。抬手轻捏了捏眉心,长叹口气,他跨前一步,朗声唤道:“皇帝,醒醒。”

    细观床上少年,面庞早已恢复红润之色,哪还有半分病气?偏就是不肯醒转。

    “施针。”崇弈沉声令道。

    “是……是。”

    几名医者面面相觑,最终推选了齐恒出来施针。他颤着手于皇帝水沟、百会等穴位下针,后垂首恭敬立于一旁,静静等待。

    待皇帝终于醒转,沉重眼皮略掀,他又迅速近身,收回了银针。

    “皇叔……”崇煜毕竟重病了半日,身子有所损耗,此刻意识仍弱,唤着崇弈的声音甚带了丝哭腔。

    崇弈皱眉,望向崇煜的眼神平静无波,语气淡然道:“皇上如今已无大碍了,只需将养几日恢复些气血便是,十几岁的男子汉,不应此般姿态。”

    “皇叔教训得是,朕定当谨记。”崇煜应了声,转头察看了殿内情形,询问道,“朕今日病起突然,是否有甚隐情?”

    崇弈并未即刻答话,只挑了挑眉,问道:“禁军虎符可在身侧?”

    崇煜因病不甚清明的神识,突地激灵着彻底清醒、警觉。他偏头躲开了崇弈视线,嚅嗫半晌,未作回应。

    崇弈低叹,轻摇了摇头。毕竟大了,开始有了帝王猜忌之心,再不是从前那个无条件,全然依靠、信赖他的小小少年了。

    掩去眸底一掠而过的失落,崇弈解释道:“皇上心中想必已猜着了八九分。本王今日午间入宫,已为皇上把剩下的几分实证取下了。并着去岁年底北境战事中的猫腻,待皇上明日修养好身子,再来详细汇报、呈证。”

    崇煜少年面庞染上一抹晦暗之色,嘴角轻瘪,轻声应了。

    他虽年少,可自幼长于尔虞我诈的深宫之中,又从小受帝王之术熏陶,自能将此局看穿个七八分。

    只此事所涉,乃他母后温氏一族,他心中原仍存了一丝侥幸,如今听崇弈将此事与北境战事并提,便明了那最后一丝侥幸也已无望了。

    崇弈前次告假前,已将北境战事内幕大略转述于皇帝,便是为了给予他接受的时间。

    毕竟,即便此案揭发不至牵没全族,可能被牺牲的那些舅舅、表哥,也都是皇帝的亲人、幼时的玩伴。

    只未想到,温氏竟狗急跳墙,在他未揭真相之时,先行向皇帝下手。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看来温如岚其心,真是比之禽兽不如。

    “皇上今日还需做好两件事。目下寝宫需增派护卫,太医院及御膳房为重要存证之地需封锁。臣手中无禁军虎符,今日情急之下,带了府中影卫入宫,如今已与禁军对峙良久了……”

    “皇叔,朕明了。”崇煜急急接了崇弈话头,“朕如今已恢复大半,可自行施令,不敢再劳烦皇叔了。”

    崇弈敛了眉,点了头,侧退半步。

    崇煜一手攀着床头欲起身,下首跪着的简云听着了动静,抬眸谨慎地观了眼崇弈神色,才手脚并用地跪爬至崇煜床前,搀扶伺候。

    崇煜命简云助他略整衣衫,便宣召了禁军统领入殿,仔细交代了各处执行要务及注意事项。末了,询问地眼神望向崇弈。

    崇弈未作反应,只静立不语。

    崇煜于是定了心,命禁军按令行事。

    待禁军统领领命出殿,崇弈复又交代了几句,命殿内宫人不得外出,所有膳食由小厨房制作,又留了齐恒几人在殿内候命,便简单行礼告辞。

    临行前,略皱了皱眉,向王府内医官补充道:“你,随我回府。”

    原是怕军医自军营赶路不及,才带了府内医官。如今军医既已在场,还需带医官回府,府内还有一病号呢。

    崇弈离殿前,再次回首交代:“切记,任何人不得出入皇上寝殿,包括太后。”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极轻,却是微眯了眼,向皇帝传达了其中郑重之意。

    皇帝神色黯然,仍是点头应了。

    “若是从前,皇叔断不可能令此般事端隔夜。”待崇弈带着影卫离了殿,崇煜口中喃喃道。

    “想是挂念府中那位。”简云垂首接话道。

    摄政王府中,此刻灯火通明。

    在房中候至子时将尽,仍未见崇弈,亦无任何消息,晏柠便再也躺不住,挣扎着起身,至正厅候着。

    正欲令影卫前往宫门口探听消息,便闻府外马车停妥的声音。

    自椅中起身,她两手紧揪着胸前披风绳结,小步奔至正厅门处,见院中紧皱着眉行来的高大身影,悬吊着的心终是落了地。

    崇弈见她夜半未眠,甚在厅中候着,脚下步伐加快,跨步进门,将她揽入怀中。

    “为何不听话?”他轻斥道。

    可那红着眼、憋着嘴的人儿,哪里有理会他半分。两只小手在他身上摸索着,关切地眼神望向他,吞了口口水润了干涩肿痛的嗓子,正欲开口,却被他抢了话去。

    “未有受伤,一切安好。”

    见她放下心来,面露倦意,崇弈弯腰抱起了她,往宁轩行去。

    细心将她安置于床,他取了衣衫去往泉室沐浴。本以为那素来爱困的人儿定熬不到他出浴,便会睡去,却不料,她此刻仍强撑着迷离的眼等候。

    颈间淤痕,因宫中太皇太后处得来的药膏,已褪了大半,几无痕迹。略回气色的小脸儿红润饱满,迷离双眼中闪着,似夏夜晚星般诱人的微光。

    终是困顿,她竟丝毫未觉,方才翻身之时,薄被半/褪,胸前里衣领/口半翻,浅绿银边兜衣一角若/隐/若/现。

    崇弈皱着眉、顿了步,不自觉吞了口口水,紧闭着眼,气道:“真是祖宗,惯会磋磨人。”

    放缓脚步,深呼吸多次,但及至床前却仍未压下燥意。他长叹口气,上床侧躺,热/烫大掌抚上她发,拇指在她鬓角摩挲着,欲唤她清醒。

    可晏柠本已困极,待他一上床,便觉心中甚安,略紧的神经松了去,竟就闭了眼睡去了。

    “阿柠,阿柠……”究竟怕惊着她,他轻覆唇亲吻她鼻尖,一声声轻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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