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雨过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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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柠挣得坚定,使上了极大的劲,几乎扯痛了自己臂膀。zhaikangpei他势不松手,她却愈发用了劲。
崇弈怕她再伤了自己,粗壮的手略使了力将她拖入房内,一手掩了门,背抵在了门上。他身高肩宽,只这般站着,便似一堵墙般伫立在晏柠面前。
晏柠不再挣扎,低垂着头,任他握着她腕。
崇弈闭眼深深吸气,极力压下心底的慌乱和燥意。再睁眼,幽深的双眸已又饱含了往日的深情,低沉的嗓音轻缓地吐出了令晏柠心惊之言。
“我同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作数。”将她拽进自己怀里,下巴轻抵她发心,他继续道,“除非我死,此生都绝不会再放手。”
感受到晏柠身体的微颤,他嘴角咧起一抹自嘲地笑,淡道:“你若真执意要走,便先要了我的命去。”
晏柠那被他紧握着的腕,颓然卸了力。崇弈于是松了她手,轻柔地抬了她下巴,她微红的眼眶边蕴着一层若有似无的薄雾,衬得她眸光微闪。
他望不进她眼底,只得闭了眼,低头抵着她额,重重叹气。
“厨房。”她已多日未曾言语,此刻开口,竟觉喉咙紧得难受,声音比起平日更多了一丝糯意。
崇弈倏地睁眼,本已冷肃的脸似春日解冻的湖面般融化了开,双手捧了她脸,极轻柔地问道:“是要去厨房?”
晏柠并未应声,可她既未反驳,崇弈便似得了宝般又拥紧了她。那脸上一边蹙着眉,一边咧着笑,一时间竟分不清喜忧。
便这般拥着她良久,待她终耐不住又轻挣了几下,崇弈才依依不舍放了手。他推了门,牵着她往府内厨房行去,她却顿了步,在门口张望着。
碧荷从远处廊上一路小跑而来,眼中因喜悦而蓄了泪。影月未提,她并不知晓当日在宣政殿发生了什么,只当郡主这几日与王爷闹脾气。
可这脾气闹得,真是令全府的下人都绷紧了皮子。不过好在,王爷虽冷着脸,却也未真正责罚了哪个。
如今,两人看样子终归是和好了,可算是雨过天晴了。
碧荷笑中带泪向二人行了礼,便听晏柠开口问道:“碧荷姐姐,前几日秦霄送来的那盒小食可还在?”
碧荷面上有丝为难,犹豫着回道:“回府后便送去厨房了,可过了这许多日,怕是已不能吃了。”
晏柠微皱了眉,是啊,她顾自沉浸在那样的情绪里,一晃眼竟已三日了。
“无妨,且先看看。”说着,便挣脱了崇弈牵着她的手,径自往前行去。
崇弈脸色略沉,碧荷吓得退后了两步,犹豫半晌才鼓着勇气追着晏柠脚步而去。
晏柠跨进厨房,却见厨房众人齐刷刷跪了满地,又噤声不言。转身便见崇弈高大的身躯正直直伫在厨房门口,举起的手比着“禁言”的手势还未来得及收回,见她转身,满脸的懊恼。
晏柠无言,只这般望着他。片刻,他无奈后退了两步。再后来,又退到了十步远的柱子处,斜斜靠着。
这里,是厨房门望不到的地方。
晏柠不再管他,招呼着大伙儿起身,从林大娘处拿了那小食,又邀了刘大厨一块儿研究了会儿。
那小食也颇为神奇,入了春的盛京气温并不低,隔了这两三日的时间,品尝起来竟毫无异味,仍是咸香、脆爽。
“郡主这是哪儿得来的饼子?”刘大厨新奇道。
“城西那些灾民老乡做的。”晏柠回道。
刘大厨闻言,点了点头,叹道:“果然各地都有其特色,似此般饼子,若是按盛京的做法,第二日便潮软变质了,它却能保持脆爽和风味。”
“刘大厨觉着,这饼子在盛京可会受欢迎?”晏柠直问道。
“颇为新鲜,许有市场。”刘大厨边回着,嘴里仍津津有味嚼着,“不过,这饼子的做法恐怕不似传统的烙制,郡主若要研制怕是得费些功夫。”
晏柠眨了眨眼,明白了刘大厨所虑,轻笑道:“无需研制,只让灾民老乡们自个儿去做,熟门熟路,我只需提供销路便是。”
“郡主好筹谋。”刘大厨闻言眼前一亮,称许道。
晏柠微赧地笑了笑,放下了手中饼子,来到林大娘身旁,取了材料,调起了面糊。
林大娘本就忧心着她,只碍于人多,不便上前询问。这会子见晏柠到了她身旁,赶忙凑到她跟前,低声关怀道:“郡主,真与王爷闹脾气了?”
此刻,从晏柠与林大娘所站的案台往门外看去,刚巧能看到崇弈所倚的那根廊柱。那灰褐色暗云纹袍衫的一角,正在晨风中微微拂动,扰得晏柠眼角生疼。
林大娘见她面露不郁,低头不言,心下了然,劝慰道:“大娘不知道王爷做了什么惹了您,但平日里王爷对您的好,大伙儿都看在眼里。若不是……”
“大娘,”晏柠出声打断了林大娘的话,手中调制面糊的动作不自觉加快,“我没同他闹。我只是……”
只是怕了。
只是过于懦弱。
只是还没有能力去面对他所面对的腥风血雨。
只是自以为可坚强独立,却根本没有跨出半步他为她所铸的金丝笼。
以致,仅只瞥到了他在外间所经历的真实一角,便被吓得六神无主,失了定性,想要缩回最初最安全的“壳”里。
晏柠勉力扯了抹笑,安抚林大娘道:“大娘且安心,都过去了。”
林大娘见她不愿多说,便点了点头,走开一步,忙活自个儿的活计去了。
不多时,晏柠调好面糊,招呼杨大叔生了火,便行至灶前熟练地摊起了面饼。
待她端了一盆喷香的鸡蛋面饼跨出厨房门,崇弈当即站直了身子,双眼热切地望着她。她却只瞥了他一眼,便转开了视线,直直盯着地面。
脚下未停,径往宁轩房中行去,晏柠心中却思忖着,她前几日惊惧交加,怕的到底是什么?
房内,碧荷、影七已领着丫环们布好了早膳,成摞的奏折已被搬走,整齐码放在房间角落的几案上。
晏柠将手中面饼置于桌上,便在桌边站定,静静盯着桌面,等待着崇弈落座。
清晨丝缕阳光并不热烈,但崇弈却觉凉了几日的心,被晒暖了。他秉着呼吸,双眸直视着晏柠晨光中晶莹白皙的小脸,一步一步郑重地前行。
行至桌前,深吸口气,微皱着眉,弯腰牵了她手。他动作极缓,似怕惊着了她一般的轻柔,直至确定她并未挣扎、抗拒,他脸上方才绽起抹浅笑。
拉着她落座,他执箸夹了点心至她唇边,她并未抗拒,含进了嘴里,细细咀嚼了。
将她喂了半饱,崇弈自个儿将她刚摊的面饼吃了个干净。
碧荷见二人终是和好了,也松了口气,紧着上前递上净布。崇弈取了布,细细为晏柠擦着唇角,却见她红唇略启,甜糯的嗓音悠然传入他耳中:“你已多日未朝,未理公务了。”
崇弈闻言,只觉眼中一片涩然。心中轻嘲了自己一声,便淡然道:“阿柠若要出门,我陪你。”
她今日终于愿意出了房门,却是去厨房关心了那些灾民送她的小食。为他摊了面饼,到最后的目的不过是让他离府还她自由。
可她那日,那样的表现,他又怎可能放她一人?
晏柠却并未应他,只交代碧荷取了笔墨,简单书信两封,封好后托影月交影卫递至茶楼。两封书信,一封送掌柜,交代他以“晏五娘”的名义在城西置办铺面,一封请掌柜代转秦霄,交代他了解清楚家乡小食的种类、擅制人数、每日产量等。
崇弈晦暗的目光始终未离开她,她被看得有丝不自在,交代完影月便遣退了影七,让碧荷至衣柜取了衣裳,去了里间更衣。
又是一个在房中安静小憩的日子,只是今日心中较前几日平静得多,也好受得多。
用完午膳又午歇了一阵,晏柠在榻上醒转过来时,崇弈正于桌前拧眉思索着什么。朝中诸事本就纠葛,如今太后及温氏多次发难,他丢下朝政这许多日,即便并未真正误了什么,恐怕也躲不了他们的口舌之难。
她自榻上起身,觉胸口的窒闷感渐退。缓步行至窗前,轻推窗棱,微醺的晚风伴着傍晚金色的斜阳,拂上她面颊。
定定站了许久,直到夕阳最后一丝余光消散,晏柠才悠然转身,向崇弈而去。她在他身后站定,两手扶了他肩,他放下手中沾了朱砂的狼毫,伸手欲握她手,那两只手却滑溜的往下,继而轻轻地圈住了他脖颈。
整个人轻贴于他后背,脑袋轻埋在他颈间,缓慢而轻柔地呼吸着,感受着他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
“崇弈,对不起。”她声音极轻,轻到他甚而以为那只是温热气息吹入他耳间带来的轻鸣,“我那日被血腥的画面勾起了太多可怖记忆,吓到了。”
崇弈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双手抚上她双臂,拇指在她左臂浅浅的刀疤上摩挲许久。良久,仿似下定了决心般,问道:“不再想离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