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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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唯！”谈霁之的脸色前所未有地严肃了起来：“我想我们必须要认真谈一下。modaoge”
“没什么好谈的。”
那样迂回表意的方式，她之前就说过，她不喜欢，心里也不痛快，也不想让谈霁之痛快。
撒完气，她转身就走，手腕却一紧，是谈霁之从后面攥住了她。
程唯扭转手腕想要挣脱开来，却不知道温文如他竟然也有这样大的力气。
谈霁之眼神往对面一递，三个研究生便大气不敢喘地默默起身出门，甚至连门都关上了。
“坐好。”谈霁之松了她的手，弯身捡起不小心飘落在地上的纸袋，在程唯的目光之下把那束玫瑰不甚温柔地塞进纸袋，放在门旁的地上，好像那是一袋晚上下班时会被顺手带走的垃圾。
她忍不太住眼泪，站起来也想走，谈霁之又重复了一遍：“坐好，别让我生气。”
他还是像平时那样喜怒不形于色，偏偏有种独属于高位者的强烈的压迫感。
程唯在原地踟蹰两秒，勉强笑笑：“你没生气啊？”
谈霁之单手摘了眼镜撂在桌上，按了按太阳穴：“你觉得我该生气吗？”
“我觉得你成熟稳重，应该不会跟我一般计较。”
谈霁之像是气笑了，温和里显露出棱角：“不把私人情感带到工作场合是我的底线。你把玫瑰花带到中明保险送给我，没有想过这件事会造成怎样的影响吗？”
无非就是他人议论，程唯自己又不在意：“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眼光呢？”
谈霁之的语速有些快：“因为没有人是一座孤岛。人生在世，说话行事，必然要考虑到后果。这个项目是个扶贫项目，作为主导者的我却和投资方的女儿不清不楚，别人会怎么看，会怎么想？我在努力谈判压低中明的利润空间，你觉得后续他们会以怎样荒诞的理由拒绝？”
会说你不是和海颐千金在暧昧吗，你让她再投点钱啊。
程唯下意识想反驳，却找不到能说服谈霁之的理由。
沉默的片刻里，她开始感受到痛苦，她享受自由，谈霁之却自愿要带上镣铐。
这或许是他们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她推了推脸上的墨镜，烦躁道：“那怎么办？难道就因为你和海颐合作了这个项目，我就不能喜欢你吗？不该喜欢你吗！”
“如果你感到痛苦，我尊重你放弃这个项目的选择。”
程唯下意识拒绝：“可是我爸说——”
“我知道黄董的意思，这个项目就是让你练手的，你若不做，兴许海颐就不会继续推进。”
他的意思是，现在他宁愿放弃和海颐合作这个项目，从头再来，也不愿意再跟她产生交集吗？
程唯心乱如麻，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站起身来：“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嫌我烦，我什么也不懂待着只会影响你！谁稀罕你这个破项目！我能走了吗？”
说完，她转身走得又急又快，眼泪流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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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颐总部。
程唯戳了戳偷偷拿着手机刷微博的棠悦：“玲姐呢？”
“哦，上午她应该是开会去了，九点半的总经理办公会。”
“一般要开多久？”
“起码半天，有的时候开到一两点也正常。”
“啊，好烦。”程唯靠在椅背上，一蹬腿，滑回了自己的工位。
棠悦抬起头，目光在程唯脸上转了一圈：“出什么事了？一脸烦躁的样子。”
“我的这个医疗扶贫的项目，得跟医院对接，跟进很重要的一个目录库，我之前都不知道。”
“啊？玲姐没跟你交接清楚吗？”棠悦看了眼前方空空的办公室，“那你准备直接问她啊？”
“不然呢？”程唯不想管她是疏忽还是故意，她现在只想找到个人，弄清楚那操蛋的目录库是什么进度。
“姐妹牛，竟然能直面玲姐，我想请半天假去医院都要做好久心理建设。”
好不容易熬到一点一刻，玲姐从会议室下来了。
程唯直接起身，跟着她进了办公室：“玲姐，我有问题想请教您一下。”
“说。”她放下手里的笔记本，拿起泡着浓茶的杯子，一口气喝了半杯。
“医疗扶贫的项目，海颐医院那边是谁在主要负责目录库的建立？您之前有跟我说过吗？我好像忘了。”
玲姐目光往她那边一撩，放下杯子，拿了工卡往外走，似乎是要下楼吃饭。
程唯拧着眉跟在她后面：“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黄绮玲：“我跟你交接的时候，给了你两份材料，一份是文件盒，里面有着包括这个项目的策划书、立项书、董事会决议等纸质材料。还有一份是电子版的文件压缩包，里面有既往同类项目的参考材料，一份注意事项和一份待办清单。待办清单的文件名标了三个星号，注明重要，请首先阅读，里面第三条介绍的就是目录库的推进情况和对接人——你是不是连那个文件包都没有解压缩？”
程唯停步：“我没有，对不起。”
那个最开始传给她的压缩包，早就被她望到了脑后。
问问题的人好像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你姓程，你根本不会出现在我的部门。”黄绮玲侧头瞥了她一眼，“你现在在大家眼里不过是一个出生在罗马的花瓶，对得起自己就好。”
她“噔噔噔”踩着高跟鞋走了，留下程唯，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
她打开那个文件压缩包，点开待办清单，一条条，按照ddl罗列地一清二楚，还按照重要程度用星号标注着。整个看起来一目了然。
小小文档，就让人见识到了玲姐的业务能力。
一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和焦虑感在程唯心中升起。
程唯下了楼，坐上自己的车，“嘭”得一声关了门，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也许她确实是个糟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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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父下班进门换了鞋，绕过玄关看见自己女儿带这个造型古怪的墨镜，黑色镜片，存在感极强的白色镜框，看起来智商不太高的样子。
他皱了眉：“大晚上带墨镜干什么，见鬼了？”
“我是咸蛋超人，向你发射动感光波，biubiubiu！”
程父：“……做项目做傻了？”
程唯放下手：“我正想问你——你之前说这个项目由我全权负责，是真的吗？如果我不做的话，你就真的停止推进这个项目了？”
“怎么可能停止，这个项目很有价值。”
“啊？”程唯皱眉，那他之前说得那么绝对，说什么自己不做的话，这项目也不推进了。
“那你骗人的啊？”
“就是为了给你点压力，要不然你怎么肯做。”
程唯难以控制地想起那天酒后谈霁之坐在长椅之上时的失意，明明还在生他的气，却还是忍不住为他抱不平。
她把抱枕扔到黄正兴身上：“好过分，你这样让……谈教授怎么想？他扛着那么多人的期望，你一句随口的玩笑话说得倒是轻巧……”
“人教授心理素质强得很。”
这是心理素质强不强的问题吗？
“这个项目这么重要你为什么还让我拖拖拉拉地在这做？”
“等国家政策。”程父坐了下来，细细分析给她听，“有没有听过那么一句话——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上天。
“你以为海颐能从一家小小医院发展到如今这个规模，是因为什么？”
程唯：“……是因为你厉害？”
诡计多端的中年男人，就想着让人吹捧他。
“……也可以这么说。”程父其实没想着自夸，但听程唯夸自己也是很开心的，“是因为我能敏锐地抓住时代发展的浪潮，从大政方针中把握未来国家想要重点发展的行业和产业。”
程唯想起了自己大学学的《宏观经济学》：“财政政策、货币政策？”
“对但不准确，我给你举个例子——比如当年为了应对全球金融危机的冲击，国家调整宏观经济政策，出台促进房地产市场健康发展的一系列政策，推出四万亿投资计划。
“在各方都还持消极态度的时候，我可是率先带着海颐进军地产行业，海颐市值短短几年内翻了多少番？整个地产行业在这七八年间创造了多少价值？”
一说房地产行业，程唯就能理解了，2008年开始，中国的房价跟坐火箭一样，疯狂往上涨，投资房地产的公司，不管大小，基本都能闭着眼睛赚钱。
程父继续道：“政府政策就是最好的风向标，代表着资源、资金、人才会源源不断地汇聚而来。四万亿面前，一个人、一个企业多渺小？
“这叫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天。”
程唯：“是送我上青云。”
“都一样。”
她突然问：“所以你是要等国家的扶贫政策？”
“对，近几年国家越来越重视扶贫工作，我觉得最晚两年内必然会有重要政策出台，届时相应的也会有税收优惠、政策扶持，甚至还可以和地方政府置换更多的资源。所以我想等等，看扶贫政策的重点方向在哪，再对谈教授的这个项目进行调整，省得投入了钱和精力反而跑偏了。”
“但谈教授不愿意等是不是？他只想尽快将这个项目落地，越早帮助那些可怜人越好。所以你让我负责，就可以拖慢项目进展。”
程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父亲，心里的情绪简直百感交集。
她第一次深刻认识到，这个在自己面前和蔼可亲、没有原则的父亲，原来真的是一个有着战略眼光和深厚城府的资本家，也深刻理解了那句话——当资本来到人间，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肮脏的血。
谈霁之付出这么多心血的一个这么好的项目，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个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