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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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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

    古朴浑厚钟声,在这个秋夜里敲响,散入东海数以万计渔民、冶金工人、铸剑弟子、世家弟子家中,就连远在东海岸渔村,都听到了警世钟声,一个个地从梦里惊醒,准备逃散。

    “咚——咚——!”

    海岸边俘虏们跪成一排,脖子上用水泥筑成了桎梏,等待被投入水中,却久久不见行刑弟子们,空中回荡着无尽钟声,仿佛永永远远敲不完似,俘虏们顶着水泥桎梏,冲到人群中间,撞开人群,往远航船只上冲去。

    “咚——咚——!”

    原本空旷街道上,到处都是奔走逃难人,有些睡到半夜,穿着单衣冲出来,急急忙忙地往海湾冲,眨眼功夫,海湾挤满了人,船只争先恐后地发出海湾,不计一切地四处逃散。

    “咚——咚——!”

    钟声无休无止,敲钟人仿佛永远不会疲惫。

    阮轻望着钟楼上那道明亮少年身影,担忧地皱起眉头。

    “小主,你也该逃了,”双双语气严肃,“这下可不是闹着玩。”

    “我等等他,”阮轻望着海面上逼近魔族大军,又看了眼这四方天地,喃喃地说,“离开了这里,我又能逃到哪里去?”

    “去任何一个地方,”双双说,“南星岛抵挡不了魔族,还有蓬莱阁,若蓬莱阁抵挡不了,还有中原大陆,能躲一时是一时。”

    钟声停止,阮轻注视着钟楼上那位少年剑客,带着向往神情,下了楼冲海岸边去,轻轻地说:“可总得有人向前,为这天下百姓抵挡他们,能挡一时便是一时。”

    “那必不是你。”双双摇着枯萎脑袋说:“你养父母负你,星照门负你,少主待你也不全然真心,就是那个十四,也从未有一日遂过你愿,天下人中,何人曾认真待你,何人予以你关怀,你又何必为这天下人去犯险?”

    阮轻摸摸双双瘦弱花苞说:“这天底下,本来就没有谁一定会为了谁付出,皆是因果机缘和报应,我有你真心待我,有我师父,还有……总之,天下人也不尽是坏人,就连……陆宴之,不论他往日如何待我,也不得不承认,他是这天下英雄,没有他,必没有我们。”

    “大可不必这样轻贱了自己,”双双闷闷不乐地说,“没有陆宴之,还会有别英雄挺身而出,没有你,也会有别人冲在前面,你看看这一路,全都是逃命,有几个赶着送死?呃……居然还真有送死……”

    身穿蓝黑色校服林家弟子匆忙从阮轻旁边过去,为首认出了阮轻,停下来说:“少主夫人!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等少主一起回去,”阮轻说,“你们这是去哪?”

    “夫人还是别等少主了,”林家弟子忧心忡忡,“少主和我们也不知道能抵挡多久,迟早会死在这,一会若被少主知道你还没撤退,他定要发怒了。”

    听到那句“迟早会死在这”,阮轻暗暗一惊,很快恢复肃然之色,朗声说:“蓬莱阁镇守东海数百年,林家子弟无一孬种,若这东海守得住,我亦是你们林家人,若守不住,我便同你们一道死,又有何惧?”

    一番话赢得众人连连称赞,林家弟子各个斗志昂扬,喊道——

    “林家弟子誓死守护东海!!!”

    “绝不让魔族踏上中原大陆一步!!!”

    阮轻也跟着喊,就连双双也颇为动容,一并冲到海岸,掷出一道道镇海符,正面对抗魔族大军!

    这镇海符起先是陆宴之研制,十年前那次他在甬都以一人之力对抗万千魔族,用就是这镇海符,所谓“镇海符出,神魔啼哭”,便是指祭出镇海符时,天地灵脉被连通,引来天神之力,苍穹与东海形成一片混沌,海底魔物受这雷电神力冲击,鬼哭狼嚎,天下奇观!

    眼看着一道道镇海符被毫无节制地扔出去,阮轻制止说:“够了,省着点用,魔族已经停下来了!”

    海水将魔族和岛上人们分为黑白分明两方阵营,一方按兵不动,另一方还在挥霍使用镇海符。

    只是这镇海符作用时间和范围都很有限,魔族大军跟他们保持着一定差距,正耐心地等着他们将符纸耗尽。

    十年前那次,陆宴之刚好结合了天时地利与人和,才得以趁着魔族大军不备,近身祭出镇海符,又不知以什么手段,逼得魔族死伤惨重,不得不退回东海。

    眼下,魔族大军显然是有备而来。

    阮轻看着一水之隔魔族大军,立刻问:“还有多少镇海符?!”

    一名弟子回答说:“约二十来枚,守不了多久了,夫人还是趁现在快点撤退!”

    “我与你们死战到最后!”阮轻语气坚定,吩咐说,“省着点用,每隔一刻钟时间投出一道符篆,三道之后,每隔半个时辰投出一道,六道之后,每隔一个时辰投出一道,时刻留言敌方将领动作,一个神情都不要错过!”

    众人答:“是!”

    阮轻又拣出十来名弟子,“你们趁现在,去岛上巡逻一圈,发现落单、没跑出来百姓,务必协助他们逃亡,将他们送上船,护送百姓回蓬莱阁,不要再回来了!”

    十来名弟子犹豫着领命:“是!”

    一众林家弟子没走多远,又来了一众林家弟子,领头正

    是林淮风,他一眼看到阮轻,冲上去抓住她手,怒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阮轻挣扎了下,另一只手去推开林淮风,一个字也没说,也不想解释。

    林淮风紧紧攥着阮轻手,吩咐手下:“送她离开。”

    手下犹疑不定,看看林淮风,又看看怎么也不愿意走阮轻。

    “快!”林淮风勃然大怒。

    “快走吧!”那弟子几乎快哭了,“属下求你了……”

    黑压压魔族大军没能将一八尺男儿逼哭,倒是林淮风一声怒吼,吓得他屁股尿流。

    阮轻反牵着林淮风手,眼里漾着泪水,说:“你跟我一起走……”

    林淮风推开她手,头也不回,拿过那二十多道镇海符,将所有手下全部赶走。

    阮轻不断地回头,一次次地推开林家弟子,怎么也不愿意登船,只因她看见——

    迎着万千魔族大军,只有林淮风一人。

    一夜之间,蓬莱阁以南海域,一片死寂沉沉。

    接连两日,南星岛人往东海撤离,东海人往东海岸撤离,所有人都只顾着逃命。

    林无舟取出了尘封剑,朝阮轻说:“你也走吧。”

    他接连失去了两个孩儿,再加上林淮风,一辈子酒都醒了。

    “我不走,”阮轻看了眼海岸,说,“那日我就不该离开南星岛,应该陪着他。”

    “你留在那也是死,”林无舟沉声说,“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们了。”

    远处海岸上,飘来一块舢板,上头一站一坐共两人。

    瞭望台弟子首先发现了他们,忙不迭地冲到蓬莱阁主殿,将消息告诉老阁主和阮轻。

    阮轻手里茶杯尚未放稳,跌跌撞撞冲了出去,冲到岸边时,海岸上只有林淮风一个人,另一个人早已不见了。

    林淮风迎着海风,拄着剑,一身伤,浑身狼狈,眸光深沉,一眼看到了她。

    “淮风!”阮轻撞到他怀里,用力抱住他,抑制不住地哭了出声。

    那夜被林家弟子又拖又拽,死活带回了蓬莱阁,远远地看着南星岛消失在视野里,她以为再也见不到林淮风了!

    之后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时就应该留在南星岛,与林淮风一道守着那片海!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看到,有人孤身去赴死!

    林淮风轻轻地拍了下她后背,推开她,朝左右说:“蓬莱阁守不住了,传我令,将岛上所有百姓撤走,留下林家弟子死战。”

    属下说:“百姓都撤了!属下愿与少主一道战死!”

    林淮风微微颔首,推开阮轻,朝一个方向走去了。

    阮轻在原地看着他背影,将眼泪抹去。

    他走了一段,沙滩上留下深深浅浅脚印,忽然原地走回来,到阮轻面前,摸了摸她脸,轻柔地说:“若这一战,我没死,我们便成亲。”

    阮轻眼泪再一次溢出,身体轻轻地发抖。

    林淮风将剑插在沙地上,双手捧着她脸,笑了笑说:“别哭了,有我在,一定会护你安全。”

    阮轻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当天夜里,阮轻不敢睡去,片刻不停地盯着南面那片海,生怕什么时候,魔族大军再一次出现,将蓬莱阁夷为平地。

    十年前噩梦在脑海里一遍遍地重演,直到这时候,她才真正意识到——陆宴之当年孤胆与英勇,非常人所能及。

    如同过去无数次出现梦境一样,梦里她被人抛弃,孤零零地蜷缩在甬都阴森森巷子里,邻居们早已经逃得不见了踪影,她养父母也不知所踪,整个世界一片黑暗,直到那抹白衣身影出现。

    在梦境里头,那人脸有时候是陆宴之,有时候是林淮风,还有时候,是那夜带她离开渔村剑客……

    阮轻又想到了护送林淮风回来那个人。他上岛之后去了哪里?

    “叩叩。”窗户被敲响。

    阮轻深深地吸了口气,说:“谁?”

    男人抱着剑,倚在窗口,人影投在窗格上,马尾被一根粗布发带绑着,在风中飘摇,他启唇说:“十四。”

    阮轻呼吸微微滞住,赤着脚冲出去,双目发亮,难以置信语气说:“十四……是你救了淮风?”

    “我答应过你,两日之内不得杀他,”靳十四说着,避开眼神,轻轻地说,“现在两日期限已经到了。”

    “不……”阮轻慌忙上前,拽住他手,双目睁大,紧张地说,“蓬莱阁需要他,东海需要他,你不能杀他!”

    靳十四无动于衷地看着她,那双淡水琉璃般眸子,仿佛深海宝物,晶亮亮,却没有一丝感情。

    只一眼,阮轻便知道她无论如何都劝不动靳十四。

    海风吹来,她轻轻地颤抖着,无助地看着他,说:“若我求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你能放过他吗?”

    “刺客使命就是杀人,”靳十四说,“从未有‘放过’之说。”

    “可你救了他……”阮轻颤声说,“你将他从南星岛带了回来,你其实不愿意杀他……”

    靳十四冷声说:“那只是因为我答应了你暂时不杀他,救他只是举手之劳。”

    “…………”

    久久沉默之后,阮轻低下头,轻轻地、试探性地说:“若是……若是我跟你走,你别做刺客了,像……像从前一样,你住在我家隔壁,我……我照顾你……”

    靳十四呼吸微滞,低眸看了她一眼,说:“阮轻。”

    阮轻头埋得更低,她知道自己很无理取闹,可她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林淮风死啊!

    空中传来一声叹息,靳十四还是走了。

    阮轻怔了片刻,回过头,看到了一张怒不可遏脸。:,,,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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