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番外4
生活一旦有滋有味,时间就过得特别快。
转眼又到新年,年三十那天,裴燎和夏澈自己在家吃的饭,第二天大年初一,他们才带上小龙虾回江岸水城跟亲朋好友团聚。
下车的时候,家里已成年中辈分最小的裴铭过来帮忙搬东西。
看着一手牵狗一手牵裴燎的夏澈,裴铭心情很是复杂。
“过了这么久,我看到你俩站在一起,还是很恍惚。”
“那就慢慢学着接受。”夏澈笑了声,往他怀里塞了个大红包,“新年快乐。”
“”裴铭所有复杂的表情尽数化为喜悦,“谢谢澈哥澈哥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和我哥长长久久早生不好意思说串了,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夏澈锤了下他肩膀“属你嘴贫。进去吧。”
江岸水城特意装修过,年味很重,到处都是红彤彤的灯笼和对联,壁炉一点投影一开,明明是没什么感情的亲戚,凑一起愣是有种团圆的意味在。
到底是过年,大家都想开开心心的,裴家比较传统,平日里那些勾心斗角和势利的心思暂时隐去,气氛颇为不错。
晚餐之前,卓女士把他拉到一边,询问下个月中旬他有没有空。
夏澈算了下时间,不确定道“应该不会很忙。”
“你如果有空,要不要跟我去看个展”卓女士掏出两张门票,“是画展,在f国,十年办一次,我有特殊邀请函,想到宝贝你可能会感兴趣,就多要了一张。”
夏澈确实很感兴趣“那我提前空出时间陪您。”
卓女士很开心“好啊好啊,就我们俩,不带evi。”
“不带我什么”裴燎神出鬼没地站到他俩后面,“你们聊天怎么还用俄语”
夏澈之前就在精修俄语了,现在日常对话基本无障碍。
卓女士闻言,一秒切回华国语“聊天的我们下月参观画展,去f国。”
裴燎能听懂,便懒得纠正语法“为什么不带我”
“你是巨忙者。”卓女士说,“不占时间用你了,我爱好和夏夏宝贝一起,你减少来。”
裴燎看向夏澈。
夏澈无辜耸肩,表示这不是自己的意思。
裴燎“啧”道“你俩单独去行吗”
“有怎么不行”卓女士不乐意了,“我们不是又首次出去一起玩”
话音刚落,夏澈心底咯噔一声。
完了
果然,裴燎眯起眼睛“不是第一次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卓女士“”
夏澈“”
卓女士优雅地撩起长发“夏夏宝贝,我去帮裴博瞻端菜”
“菜都还没做好。”裴燎单手按着他妈肩膀坐回去,冷脸坐在两人对面,“从实招来。”
卓女士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跟夏澈对视一眼,做作道“让
我组织语言一下”
裴燎“请您切回母语。”
卓女士只好把上次看肌肉猛男跳脱衣舞偶遇的事情如实相告。
因为夏澈早就提前交代了案底,一开始不觉得被发现是大事,看裴燎的表情,大概也早就猜到了自己妈妈的本性,并没有特别惊讶。
直到卓女士一句话,让两人神经都高度紧绷起来。
“对了,我们互相拍了很多照片哦”
夏澈“”
完蛋
夏澈察觉到裴燎堪比x光的视线,冷汗直冒“阿姨这话不能乱说,我可没有什么照片”
卓女士“嗯哦对大部分时间是你在给我拍照”
夏澈讪笑,不等松口气,听她又说“但我不小心也拍了你很多照片哎,你需要吗我可以发你。”
夏澈“不需”
“发我。”裴燎声音冷得掉渣。
夏澈两眼一黑。
他确定自己当时没有别的想法,但毕竟是座位,还是免不了跟演员近距离单方面互动,要是被看到
他坐到裴燎旁边,握住他的手,深情款款地看着对方“你知道的,那不是我本意。”
裴燎一开始还在冷笑,等看到卓女士发来的图片,气得差点大年初一被送进医院。
夏澈连忙给他顺气“不是,我就给他递了瓶水,压根没碰到,是错位、错位,阿姨您说是阿姨”
卓女士早就趁机跑没影儿了。
夏澈嘴角一抽,趁大家都没往这边看,在他脸颊上飞快亲了一口“宝宝,冷静。”
裴燎面无表情,眼睛里却满是委屈,咬牙切齿道“你笑得那么灿烂果然是喜欢洋人”
“没有,你看错了,我天生一副笑脸。”夏澈甜言蜜语手到擒来,“家里有个最好的,我还要什么别的来,我陪你下棋。”
裴燎郁气渐散,等裴博瞻过来的时候,已经恢复如常了。
裴博瞻好奇地站在旁边“你们在玩什么”
裴燎冷声“年纪大了象棋都不认识了”
“象棋我会。”裴博瞻不屑道,“你真菜。”
和裴燎旗鼓相当的夏澈“”
感觉被骂了。
裴燎给了夏澈一个安心的眼神,对裴博瞻说“来我用市中心那套别墅跟你赌。”
裴博瞻“”
裴博瞻冷笑“不想虐你。我现在更喜欢国际象棋。你会吗裴铭,你会不会来两把”
正在看春晚回顾的裴铭无辜躺枪“啊我不会啊,我琴棋书画一窍不通。”
“那真是可惜了。”裴博瞻叹气,“我刚到手的那辆车还想拿来跟你们赌呢。”
裴燎后槽牙紧了紧。
裴博瞻那辆车是他先看中的,但他前段时间太忙了没来及行动,被裴博瞻截了胡。
坐在对面的夏澈把
这两人互动看在眼里,挑了下眉,抬起桌下的腿勾了勾裴燎小腿,在对方望过来的时候,比了个含糊的口型;
答应他。
裴燎想起来,夏澈是会国际象棋的,而且下得很好,在国外某个娱乐性质的比赛里拿过奖。
当时一个组的同学问他怎么忽然想起来学这个,夏澈的回答好像是
以防万一,装逼需要。
“”
可以,确实装到了。
裴燎勾起唇角,对裴博瞻说可以,赌,但你要等我先看下规则。ΘΘ”
裴博瞻没来及诧异就被这句话逗笑了“别太狂,我可是学了好几个月的。”
裴燎压根不理他,走到夏澈旁边恶补了半小时规则,然后潇洒地往棋盘前一坐“来。”
裴博瞻“”
裴博瞻总觉得有诈,心里隐隐不安,借整理领口的动作,偷偷摸摸戴上耳机,给这段时间教他的象棋老师打了个电话。
注意到他小动作的夏澈嘴角微抽,本来还有点像小愧疚,现在彻底没了。
这父子俩相处互动压根就不会有正常模式
两人面对面坐着,很快就有人前来围观。
观棋不语,夏澈不好明目张胆帮裴燎作弊,只能靠着他肩膀,在他大腿上小动作暗示。
快要结束战局的时候,裴燎接到个电话。
他看到来电显示,整个人顿了顿,把剩下几步棋交给夏澈,自己拿手机走了出去。
夏澈刚含蓄地赢下裴博瞻,裴燎就走过来,低声附在他耳边道“有点事,我单独给你说。”
夏澈跟裴博瞻点头示意,起身跟出去,来到无人的小花园。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裴燎眉头难得蹙紧“我本来不想大过年的给你说,但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得有知情权。”
二月的风很冷,夏澈不由得裹紧大衣。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人抱在怀里,暖意浸透全身。
他忽然不紧张了“嗯,你说。”
裴燎胳膊收紧“宋念去世了。”
夏澈有瞬间的愣怔。
他想到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这天会来得那么快。
缓过神后,干哑着嗓音道“什么时候”
“三小时前,医院宣布死亡。”裴燎轻抚他的后背,低声道,“不是因为癌症。”
“什么”夏澈不可置信道,“不是因为癌症,那怎么回事”
“从床上摔下来的,摔到脑袋了,人没挺过去。”这个意外和上次竟然惊人的相似,裴燎听到的时候也有些诧异,“她给张翼年打电话了,张翼年不知道她摔得那么狠,说没空,让她自己给救护车打个电话,可惜电话刚打出去,啥也没说,人就失去意识了。”
本来宋念身体就因为化疗虚弱无比,摔那一下,能撑到给张翼年打完电话已经很不错了。
出事
了第一时间不是联系救护车,而是联系张翼年真是令人感动的亲情,可惜她首选的儿子没能救她。
夏澈“张翼年当时在干什么”
裴燎说“在小区门口的棋牌室跟人打麻将。”
“”
东风扫过腊梅枝头,拂过发梢时,夏澈心底莫名涌起一股悲凉。
是为一条生命逝去而难过,也是为一个母亲感到难过。
宋念临走前,知道口口声声说自己“有事”的儿子其实是在打麻将吗
张翼年现在会是什么反应
他深吸两口气,将额头抵在裴燎肩膀上。
似乎有利刃从肺上刮过,却没刺出献血,不轻不重略过表面,掉进深潭。
不太疼。
是因为有人抱着他吗
裴燎疼惜地为这人整理鬓发“要回去看看吗”
“葬礼肯定是要参加的。”夏澈声音发紧,“你”
“我陪你。”
裴燎语气很笃定,像白雪中洒出一杯灼人的伏特加烈酒,慷锵有力地告诉他我在你身后。
夏澈闭上眼,笑了一声。
“其实我想说,你不用跟着,我自己去就好。”他说,“但就在刚刚,我改变主意了。”
“裴燎,陪陪我。”
裴燎把他上扬的嘴角按下去“不想笑就不笑了,你怎么样都是最好看的。”
夏澈这回是真的弯了下眼睛“谢谢。”
裴燎点了点嘴唇。
夏澈抬起头,赠他一个轻吻。
两天后,下午三点五十分,他们准点落地申城。
日子没出正月,大街上空空荡荡,方圆几十里,连一家小吃摊都找不到。
也就小区里热闹些,家里人聚在一起,站在路边都能听到其中的欢声笑语。
张家父子给宋念办了场很大的葬礼,还订了一个看起来很高档的酒店。
这倒是可以理解,毕竟张翼年是好面子的人,不管红事还是白事,总要把场面撑足。
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人来参加。
他们家亲戚有不少嫌晦气,用乱七八糟的借口搪塞不来,钱都没给。
偌大的饭厅,实际落座人数竟不足一半,看起来冷冷清清的。
夏澈并没有接张彬的邀约,所以那两人不知道他来。
他和裴燎没进去吃饭,只是路过大厅窗户时,看到里面站在台子上,张翼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大概是在用逻辑不通的辞藻堆砌对母亲的思念。
夏澈目不斜视,打了个车,直接前往墓地。
宋念的骨灰安置在郊区的一片荒山上,那座山没有名字,不知归属,但上面有很多坟,久而久之,大家便默认了这是长眠的地方,坟头一年比一年多。
到达目的地时,天边乌云压得很低,漆黑一片,却迟迟不下雨。
夏澈抬头看了眼天空,抬起左手。
裴燎顺势接住,紧紧牵着他,小心翼翼走上山路。
荒山的野路不好走,泥泞崎岖,但裴燎把夏澈护得很好,虽然速度有点慢,确实半个踉跄都没有。
他们路过一个经过荒山赶路的运输工,喃喃自语抱怨着山上坟头太多,阴风阵阵,吹得人毛骨悚然。
裴燎下意识回头,想多给身后人一些温暖。
夏澈却摇头,说“不怕。”
这里躺着的又不是什么孤魂野鬼,而是别人的父母,又或者是谁家的子女、谁人的伴侣。
他对死亡充满敬畏,这不代表他畏惧死亡。
“人好像总喜欢在过世的人坟前说点什么。”夏澈站在崭新的墓前,双手抄着口袋,长发随着山风轻扬,“很抱歉,我暂时,说不出什么。”
他对宋念谈不上恨,因为很久之前就没了期待,毫无所图的人,说不出失望的谴责,也表达不出虚伪的感情。
这里暂时还没有别人来。
裴燎没有说话,站在他身后一米左右的位置,静静挡住大半冷冽的风。
夏澈站了很久,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袋子,拆开封口,把一堆不知名的种子尽数倒在掌心。
宋念是喜欢花的,她会自己养很多花,精心呵护,会把张彬送的花放入花瓶,会在节假日问张翼年讨一支野花。
所以夏澈后来每次回去看她,总要带上一束鲜花。
即便那些花大部分都会在尚未枯萎之时,被不小心遗忘在垃圾桶中。
夏澈踏过离墓碑最近的那片土地,将种子洒在不近不远的地方。
一个伸手能够到,不要也无妨的地方。
他没有精心种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买了些什么种子,只是静静看着种子从指尖流逝,滚落进松软的泥土。
本分尽到,宋念想要,大概会自己来取。
夏澈弹了弹指尖,垂下眉眼,对着墓碑低下头,颔首致意,并没有弯腰。
再抬起头时,他转过身,牵住裴燎的手,踏上了离开的路。
“结束了”裴燎问他。
“结束了。”夏澈说,“等很久了吗”
“不久,刚好。”裴燎解下围巾,圈住他裸露在外的脖子,“还有我的体温,暖和吗”
“嗯。”夏澈贴近他,两道隐约的影子逐渐融合在一起,“你很热。”
裴燎笑了下,抬起头,不太高兴地说“有人来了。”
夏澈跟着看过去,并无慌乱,淡定打了声招呼“张先生。”
张彬看到两人出现在这里,明显是愣了。
鬓边零碎的白发胡乱飞舞,连拐杖都没拿稳。
他大概真的很爱宋念,精神状况肉眼可见地颓败。
夏澈心中怜悯,路过他的时候,扶了下他的胳膊,帮他在台阶上站好,脚步却没停,和对方轻轻擦肩而过。
“只是来看一眼,并未多打扰。我们走了,您多保重。
”
张彬匆匆回过头,想说点什么,终究还是闭上了嘴。
他没脸再问这位曾经的养子要钱,就算张翼年钱已经花光,还要卖房子,他依然没脸开口要这个钱。
人的良心总是显现得莫名其妙,事后又后悔自己的仁慈。
或许只有短短一瞬,但已经足够他错过最好的机会。
等张彬想试着要点生活费,那两人背影已经消失在视野里了。
张翼年姗姗来迟,询问阿澈是不是真的不打算来。
张彬想了想,说嗯,真不来了。”
张翼年暗骂一声,问“还是亲儿子孝顺吧”
张彬没应,抬起破旧拖把杆改造的拐杖,却怎么都够不到上面那个台阶,不得已抬起手“翼年,扶我”
“啊爸你说什么”张翼年早就爬到了下一个山头,催促道,“你能不能快点啊”
张彬没吭声,胳膊用了点力,终于迈上了下个台阶。
他不合时宜地想,如果夏澈在,应该就不用流那么多汗了。
可他现在只有张翼年。
夏澈和裴燎没有打车,走上了乡野小路。
这个季节的乡野风景并不美,荒凉得像世界卡了bug,让人不禁怀疑这地球还能不能存在下去。
裴燎等走出很远才说“张彬刚刚看了你好久。”
“我感觉得到。”夏澈望向结了冰的溪流,“所以你发现到了吗那会儿我的脚步快了点。”
裴燎勾起唇“好聪明的夏澈。”
“裴燎也不笨。”夏澈冲他弯起眼睛。
他今天穿了一件长款黑色风衣,随着走路的动作,后衣摆飘起,像替他扫去了什么东西。
裴燎知道,他难过,却不是因为脆弱。
只是出于对生命逝去的难过罢了,无关其他。
所以他问“需要开导吗死亡哲学。”
夏澈实打实地诧异了“你还会这个”
“不会。”裴燎说得很理所当然,“但世界上那么多哲学家,应该总有一个想现在上课,我会找到ta,然后邀请你陪我去听。”
夏澈想了想,中肯评价道“好任性。”
随后又补充“我好喜欢。”
裴燎就说“学长很会夸人。”
学长乐了半天,头枕在他肩膀上,笑得直不起腰。
裴燎垂眸,长睫掩住了瞳孔里的整个世界。
“如果你在五分钟前邀请我去上哲学课,我想我会立即同意。”夏澈笑够了,直起腰,微凉的手捏住他脸颊,“但现在,我还是更想用这些时间,跟你多谈会儿恋爱。”
裴燎反问“我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夏澈跟着反问“结婚和谈恋爱有冲突吗”
“好像没有。”裴燎点点头,倾身在他唇上亲了一口,“那我们谈恋爱。”
夏澈明
知故问“怎么谈呢”
“我想想”裴燎故作认真地摸了摸下巴,我们可以现在立即飞回京城▆,带小龙虾散步。”
“好。”夏澈打开手机,订了最近的两张机票,“然后呢”
“然后我们可以亲很久,半个小时,一个小时,都可以。”裴燎说,“然后,我要带你去找我爸妈。”
夏澈好奇“为什么”
“去讨红包。”
“啊”
“过年的红包,他们还没给我们。”
“你多大了”
“不管,别人有的,我们都得有。”
夏澈努力了,但还是没绷住,偏过头,迎风而笑。
他看到荒野尽头似乎有朵玫瑰,走近一瞧,才发现那玫瑰不长在枝桠上,伸手去碰,茎身竟然连刺都没有。
身旁有道声音问他“你在走神吗”
夏澈回过神,悄然藏起那朵看不见的玫瑰,露水养得心跳怦然“我在想”
“什么”
“在想等会儿该以什么理由要红包。”
“夏澈。”
“在。”
裴燎“虽然很莫名其妙”
夏澈“但是我爱你”
裴燎“”
裴燎“你撤回。”
夏澈失笑“好吧,我撤回。”
裴燎满意地点头“但是我爱你。”
“收到。”夏澈挑眉,“那现在”
仗着四下无人,裴燎直接把人抱起来朝前走去。
“现在回去要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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