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婚后的第一天
崔家的船顺风北上,路上并未过多停留,很快便到了汴京。zicuixuan
而崔恒,也正如姜蓉所想的那样,一路上恪守礼仪,不说交流,两人连面都未见过。
崔家的迎亲的队伍早早就在码头等候,远远见悬挂有崔家族徽的船舶停靠,管家命下人迅速清道,鼓乐齐鸣,路铺红绸迎接两位新人。
崔恒领着迎亲队伍走马游街,许多小娘子站在路边痴痴凝望着崔恒,手中的香帕都快绞烂。
而崔恒行至金水河桥上,被带着一群人纵马游玩的沈玉明给挡住了去路。
崔家忙派人上前与他交涉,一向霸道的沈玉明没说让,也没说不让,他只是盯着崔恒深深看了几眼。
盯得管家有些发憷,他神色倨傲开口笑问:“也不知崔郎君娶了哪家千金。沈某倒是不知今日是你大喜之日,正巧可上门讨杯喜酒。”
这些小插曲,姜蓉并不知情,她在汴京可没在青州那么大的胆子。一路上规规矩矩端坐在轿中,也就不知外界的纷扰。
花轿一路走走停停,晃晃悠悠,终于等到落轿。
只听得外面锣鼓喧天,热闹非凡,终于在崔府正门停了下来。
崔恒翻身下马,返身去轿前迎接新娘,却被看热闹的亲友随侍拦住,纷纷讨要喜气。
时下汴京流行“拦门”,崔恒自然早有准备。
身侧的常临常运将备好的瓜果、喜钱、花红奉上,这才顺顺当当撩开轿帘,接出新娘。
“新娘子出来啰!”
静候在一边的阴阳克择官手持竹斗,内盛谷豆、钱果、草结,见新娘下轿,口中默念咒语祝词,朝门撒去,路边小儿在长辈的怂恿下争相蹲地拾取。
姜蓉就是在这般热闹的场景下出了花轿,她跨过地上的马鞍,踩着柔软的红色毡毯,任由崔恒牵着她朝正门走去。
姜蓉出现的那一刹那,人群瞬间一片哗然。
他们没想到,这位传言中不择手段使计逼迫崔郎娶她的心机女子,竟然长得这般貌美,怕是声名远扬的京城双姝也不过如此了。
姜蓉随着崔恒同时跨进大门,一旁的长辈们眉头紧蹙,不由暗斥这新妇好生霸道,但见到崔恒看来时,一个个又马上转变了脸色。
“一拜天地!”赞者唱道。
“二拜高堂!”两人转身,朝主位上的灵位和罗氏齐拜。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礼毕,赞者语调高扬,观礼的亲友瞬间起哄打趣。
姜蓉被喜娘给盖了个红盖头,领着她慢慢走到新房,而崔恒则随着宾客们去了外院敬酒。
颠簸数日,姜蓉终于坐到了平稳的床榻上,想着接下来要应付的事,她只觉得自己心力交瘁。
房内早有人在等着姜蓉,听得有人招呼,姜蓉心下也松了口气。
“弟妹,你远道而来,一路颠簸数日,这些天可辛苦你了!”隔着盖头,姜蓉听着说这话的人喊她弟妹,想来是崔恒信中提及的嫁到宁远侯府的大姑姐崔真仪。
她是崔恒一母同胞的姐姐,与其他兄弟姊妹相比,她与他们的关系天然要亲近几分。
面对她释放的善意,姜蓉自然顺水行船,温柔出声回应。
崔真仪见她语调温和,吐字从容,听着不像是那粗鄙之人,心下也松了口气。
在大姑姐的介绍下,姜蓉认识了三婶、五婶、崔七娘、崔八娘,以及他们的几位表姊妹,青瑜、雁菱和琼音。
几人同姜蓉打完招呼寒暄几句后,陆续告辞离开,房中女眷就留下了崔真仪。
她挥了挥手,留下几个心腹后,示意其他仆从出去端了些饭食过来。
“弟妹,人都散了,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这”姜蓉有些迟疑。
“这是恒哥儿拜托我做的,放心吧,这里没人敢说出去。”
下人们见状忙低头退避,能在崔家做长久活计的,都不是蠢人。
姜蓉心中惊讶,崔恒竟然会这样贴心?她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将盖头撩开。
久违的光亮映入眼帘,只见眼前一位清冷端庄的美妇人正笑意盈盈看着她。
她同崔恒长得可真像,姜蓉暗叹。
而崔真仪这边,也是第一次看清这位弟妹的全貌。
她现在有些怀疑自己弟弟娶她的原因了,这般惊艳的容颜,怕是在宫中也难逢敌手,她弟弟果真不是见色起意?
“多谢姐姐。”见小美人娇怯喊她,崔真仪刹那间有些失神,她本对姜蓉无甚好感,只是碍于弟弟相邀,为免伤了姐弟情谊,这才勉强应下这桩差事。
但现在接触真人后,她甚至生出一种应当精心呵护她的怜爱之感。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想了想,还是没有出声,只是点头答应。
“来,我不知你口味,便一样准备了些,今天一天饿坏了吧,多吃些!”她像哄小孩一般柔声劝道。
姜蓉笑着撒娇:“能与夫君成婚,我心中很是欢喜,一天都不知饥饱。还是被姐姐一说,这才发觉自己有了几分饿意。”
姜蓉打量了这位姑姐一眼,眼睛轻轻一转,便笑着说道:“见着姐姐,我便心生亲近,姐姐往后可莫要嫌弃我,只管多多同我来往。以前我就想有个姐姐,现下可算托郎君的福,如愿了。”
崔真仪见她热情又懂礼,对着这样一张脸,她也实在难以摆出一幅严肃的模样。只得笑着点了点她:“你呀你,还叫郎君呢?”
姜蓉闻言,明白她的意思,颇为羞怯地低下了头。
崔真仪陪着姜蓉用过晚膳便离开了,姜蓉则自去沐浴更衣。
另一边,外院宾客席中,众人酒足饭饱之后,便推搡着崔恒,想要闹一闹洞房。时下习俗如此,崔恒没有拒绝,一群人便摇摇摆摆往主院而来。
“娘子,郎君他们要来了。”翠雯同姜蓉耳语。
崔恒在前面踉踉跄跄引路,惹得旁边傧相和其他宾客嘻嘻哈哈,纷纷打趣他现在就这般腿软,等会可怎么办。
崔恒但笑不语,他敲了敲门,听里面传出一声请进后,方轻理衣袖,从容迈步进了房门。
“见新娘子咯。”外面人声喧沸。
房门咯吱一声被推开,姜蓉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
喜娘和丫鬟们捧来托盘,上面放着一杆鎏金小秤。
“请新郎官揭开盖头,从此夫妻恩爱,称心如意!”
崔恒拿起金秤杆,轻轻撩开红盖头。姜蓉抬头看向崔恒,两人相视一眼,又各自收回视线。
人群却突然出现一瞬间的安静,随即爆发出阵阵热烈的赞美之声。
“新娘子真好看。”这是崔真仪的小儿子,也是他们的压床童子邓庚,小儿年幼,只知懵懂直言。
“臭小子,这是你舅母。”崔真仪忙出声纠正。
“修年兄,好福气!”“恭喜恭喜,早生贵子。”
两人差点被汹涌而至的祝福声淹没。
“请新人共饮合卺酒,从此长长又久久。”
崔恒突然坐到姜蓉身边,她感觉身侧的床褥瞬间塌陷下来,崔恒身上淡淡地酒气和一股朦胧的香味瞬间涌入姜蓉鼻腔。
这个人,也不知喝了多少酒,身上这样浓烈的酒味。
两人同时拿起杯子,准备饮下这杯酒。
就在这时,闹洞房的人连声阻止:“哎,哎,可不能这么喝。”
崔恒不解,抬头看向带头起哄的齐学明与赵其弘。
“交杯酒嘛,就得夫妻交杯,要不然像什么话,对不对?”赵其弘回头问众人。
“对!”大家齐声应是。
崔恒这家伙平日里摆出一副正经得不行的模样,新婚之日无大小,大家还不赶紧趁这个机会捉弄他一番。
只是一旁的新娘,耳尖已经红得滚烫,白嫩的脸颊上布满霞云。
崔恒这回倒颇为从容,他将杯子放好,看向姜蓉。
姜蓉也自知逃不过这场闹,朝他轻轻点头。
两人的动作被四周的人看得一清二楚,他们纷纷出言调侃,小夫妻这是当着他们的面眉目传情呢。
姜蓉心下无奈,只得装好这个羞怯新娘的角色,等这些人满意了,他们才能早点脱身。
崔恒主动挽住她的手,当着众人的面亲亲密密共饮下这杯合卺酒,才把算这场闹剧终结。
等人群散去,房中只余夫妻二人。姜蓉这才发觉气氛的尴尬,幸好崔恒率先出声,起身去了净房。
姜蓉也自去洗漱一番,卸了妆容和发饰,靠在床边等着崔恒。
“夫君。”
姜蓉听见开门声音,笑着上前迎接,顺手就要帮他宽衣。
崔恒脊背一僵,他向来不喜陌生人亲近,转念一想,他们终究是夫妻,随即放松下来。
他本无意让她做这些粗活,但今天是大喜之日,他也不忍驳她面子,还是接纳了她的好意。
“辛苦你了。”他低声回应。
“夫君莫这样说,今天你在外头四处应酬才辛苦。”姜蓉将他外衣挂好,唤人端上热水,供他净手。
两人尴尴尬尬地坐在了床边,最终,还是崔恒开口打破沉默:“我字修年,以后你可唤我表字。”
姜蓉点点头,这种情况下她也实在想不出什么话头。
“安置吧。”崔恒起身拉上床帘。
红色的床帘一拉,小小的空间内顿时变得幽暗又暧昧。
除了房外偶尔传来的响声,天地之间仿佛再无其他动静,一时之间,两个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见得崔恒半晌没有反应,姜蓉心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但这种事情,总不能要她主动吧?
她心下不禁诧异,崔恒到底在做什么,磨磨唧唧的。
身侧的崔恒同样十分纠结,虽说夫妻敦伦,乃是人伦纲常,并不是什么值得羞涩的事情,但脱一个陌生人的衣服,他实在有些难以下手。
姜蓉无奈,只得试探性伸手,慢慢朝崔恒那侧靠拢,刚碰到他衣角,却突然发现他的手已经搭在自己腰间。
崔恒倾身而上,静静端详姜蓉。
她五官精致,肤白如玉,许是刚刚那杯酒的缘故,让她眼角和脸颊都泛起淡淡红晕。
美人发髻微斜,香腮赛雪,此刻她还睁着那双明媚的眼睛,正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这确实是一张好脸,崔恒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看向别处,但目之所及,都是与她有关的物什。
她的青丝如瀑,长长的秀发凌乱地倾撒在枕间,也轻轻地饶在了崔恒心尖。
这一刻,崔恒才这样深切感受到,他就要和这个小娘子过一辈子了。
姜蓉看他盯着自己看了两眼,不多时又将视线移开。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两人离得这样近,她又闻见了崔恒身上那清冽的雪松香。
原来,刚刚他身上是用的这个熏香,看来,他真的很爱干净。
就在姜蓉胡思乱想之际,崔恒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夫人。”他的声音又低又嘶哑,仿佛是情人间轻轻的呢喃。姜蓉内心明白,这只是他动了欲,两人之间可没任何感情。
谁又能知道,几个月前,崔恒挨她一下,便恨不得离她十万八千里。现在却离她这样近,近到耳鬓厮磨,同床共枕。
这样一想,姜蓉只觉命运可真是爱捉弄人。
姜蓉正欲出声回应,却骤然被捂住了眼睛。
她只得颤颤闭上双眼,这时她才发觉一只手正颤抖着拉开她的里衣。
“失礼了!”
猛然听到崔恒说这三个字,姜蓉差点以为自己在幻听。要不是时机不对,她真的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这到底是哪里来的老古董啊?
因着崔恒这蹩脚的举动,她的紧张之感顿时消弭无形。
两人距离逐渐拉近,彼此间呼吸相缠,气息萦绕。
这时,姜蓉也不禁绷直颈背,轻轻抬起下巴。不消崔恒伸手,她自己都已不想睁开眼睛。
察觉到崔恒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自己耳边,姜蓉不自在地撇过脸。
她现在只想眼睛一闭一睁,就到了第二天,崔恒为何要这样慢刀子磨肉折磨她的心志啊!
迷迷糊糊中,姜蓉就在想,那杯酒的后劲真大。
她正要劝自己再忍忍,却见崔恒已经没有动作,转身躺在旁边。
姜蓉只觉这一瞬间空气瞬时凝滞,老天爷啊,虽然她是看了图,但从有人告诉她遇到这种难言之隐可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崔恒:我字修年,以后你可唤我表字。姜蓉:好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