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第154章
陈唐唐随着万圣公主回来时, 发现等她的人分成三波,她的徒弟单独站在一起,二郎神和哮天犬站在稍远的地方,哮天犬正对着他恭敬地说着什么,而九头虫依旧跪坐在原地, 低垂着头,一副失神模样, 他的身下已经集聚了一小摊血迹。
万圣公主勾起唇角, 突然惊呼一声。
陈唐唐下意识回头, 一个软绵绵、香喷喷的身子倒向了她。
她下意识扶住。
万圣公主红着脸低声道:“多谢圣僧,圣僧对我一贯温柔, 让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才……才好。”
冰冷的视线刺在她的身上, 她下意识磕巴了一下。
那个人……
万圣公主连忙从陈唐唐的身上跳下:“多谢圣僧,咱们有缘再见。”
说着,她就毫不犹豫地溜了。
陈唐唐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仓皇的背影。
“师父。”
她四个弟子将她团团围住。
敖烈的视线一寸寸搔刮过她的眉眼,忍不住问:“她说了什么?不, 不论她说了什么, 师父你都不要信!”
陈唐唐笑了:“若是她说你很好呢?”
“哈……哈?”敖烈傻了。
陈唐唐眯起眼睛,摸了摸他的脑袋。
八戒含笑:“师父快别逗他了,我们都很担心您。”
果然是聪慧过人、有着七窍玲珑心的八戒。
陈唐唐低声道:“你们可能要多一个同伴一起上路了。”
几人安静了一瞬,随即齐齐哼了一声。
陈唐唐无奈:“你们啊……”
“那个……”爽朗的声音犹豫地插~入进来。
陈唐唐闻声望去。
天光下, 哮天犬笑得一派阳光:“我也想要跟着金蝉, 不知道可不可以?”
“不可以你就不跟了吗?”孙行者冷声冷气地怼道。
哮天犬挠了挠后脖颈, 对着陈唐唐露出为难的笑容:“当然不会!那个人只会在金蝉你身边出现, 我要逮到那个人就只好先跟在你身边了。”
陈唐唐:“贫僧倒是无妨。”
“师父,你可不要太好说话,”八戒意有所指,“有些人会得寸进尺的。”
哮天犬呲牙道:“胡说!”
八戒微笑:“我说的又不是你,我说的是……”
他的视线投向远处不言不语的男人身上。
二郎神背对着众人,就好像没有感觉到众人的抵触一般,依旧如一把寒光凛凛的宝剑般冷然而立。
哮天犬却怒了:“你闭嘴!主人,才不是那样的人,主人是因为……”
“哮天犬!”
“唔……”他原本竖起来的耳朵尾巴,又怂哒哒地垂了下来。
“主人……”
二郎神转过身,眉眼含清霜,面上一片冷肃,他看向陈唐唐,启唇道:“麻烦金蝉了。”
陈唐唐点头:“不麻烦,举手之劳而已,只是那个人在贫僧面前消散,贫僧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二郎神冷淡道:“他不死不灭,遇到感兴趣的就会一直纠缠,再见也不难。”
“原来是这样。”陈唐唐这样说着,却看到他再次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不过这副神情让他很快压了下去。
二郎神道:“我回去禀明玉帝,先走一步,告辞。”
说罢,他一震衣袖,整个人化光而去。
这也走的太过匆忙了吧?
从二郎神说话到化光而去,陈唐唐还没有反应过来。
哮天犬倒是对着那道白光,扬着脖子“呜嗷”了一声。
主人在这儿时,她不敢动,既然主人走了……
陈唐唐的手指磨磨蹭蹭地搭在哮天犬的耳朵上,快速地捏了一下他毛茸茸的耳朵。
哮天犬的耳朵折了一下,他立刻回头,却只看到一个背影。
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只觉得那里热的很。
刚刚是他的错觉吗?
他捧着脸,脸蛋红红的。
为什么主人一定要他找到那个人除掉那些记忆和情感啊?
其实,他觉得这样很好啊。
陈唐唐走到九头虫的面前,她眼尖地看到他膝盖下的泥土划了一道。
他似乎动过。
“施主。”陈唐唐伸手搀着他的胳膊,想要扶起他。
他沉沉跪在地上,没动。
陈唐唐问:“施主刚刚还动了,现在为何不动?”
九头虫的身子颤了颤,银发在地上又划了几道。
陈唐唐蹲下身子,伸出白皙的手掌,将他沾了血污的银发好好收拢起。
“这么漂亮的毛发,别弄脏了。”
她的手指一直梳拢到他的鬓角。
她温热的食指贴着他敏感的肌肤,九头虫的身子又忍不住微微起来。
陈唐唐却无知无觉道:“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她自顾自道:“生病可就不好办了,毕竟还要带你上路……”
九头虫猛地抬起头,甚至忘了自己的头发还在她的手里,头皮顿时扯得一阵巨痛。
可他根本没有心情去理这些,只是盯着她的眼睛问,颤抖着声音问:“你
说什么?”
陈唐唐平静地指了指一直栖息在自己肩上的白蝴蝶:“这是万圣公主给你的和离书,她说你眼下无处可归。”
他的头发又在两人间抻直。
陈唐唐连忙松开手,可指尖还是带着几缕拔掉的银丝。
她目露惋惜。
九头虫却压着声音质问她:“你是在可怜我!我需要你来可怜吗?”
陈唐唐将眼神转过来,却发现他抡着拳头,一拳砸在了地面上。
“是!”他的唇都被他自己咬破了,他嘶哑着声音绝望道:“我的的确确需要你可怜!”
“好。”他捏着陈唐唐的胳膊站了起来,“我跟你走,你要负责我一辈子。”
“一辈子?”
九头虫眯起眼睛:“该不会……你这么快就后悔了吧?”
陈唐唐平静道:“没有,只是贫僧是凡人,贫僧这一辈子对于你们妖怪来说是不是太过短暂了。”
九头虫目光深邃,笑容发凉:“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你死了,我自然会上天入地找到你的魂魄,揪出你的转世,圣僧该担负起责任啊。”
陈唐唐:“……”
若不是贫僧给他吃错药,贫僧理亏,才不会就这么任由他,还是赶紧将他的病治好要紧。
陈唐唐点头:“知道了。”
九头虫死死盯着她,嘴角却翘起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弧度。
“西天取经要紧,咱们还是早些上路吧。”
几人收拾了一下,拿好从碧波潭内取来的舍利和灵芝,便准备去祭赛国倒换关文。
祭赛国国王听闻有东土大唐来的高僧,急忙邀请上殿。
陈唐唐将万圣公主和九头驸马盗取舍利的事情说完,国王大怒,当即就要派人将九头虫按下。
陈唐唐护在九头驸马身前道:“禀明国王,九头虫已有悔改之意,贫僧也希望将他带在身边,让他赎清自己的罪过。”
国王感慨道:“圣僧果然心善,若是圣僧能留下来当我朝国师,必是寡人之幸,国家之幸。”
陈唐唐再三推辞,祭赛国的国王没有办法,只得用了宝印,放几人离开了。
陈唐唐将舍利还回金光寺,金光寺方丈激动地握住陈唐唐的袖子不放。
“贫僧就知道……就知道,圣僧一定能办到!”
方丈以袖遮面,哭诉道:“多亏圣僧了,若不然贫僧非得成为金光寺的千古罪人。”
站在陈唐唐身后的九头虫突然发出一声轻笑。
方丈温声望去,猛然一惊:“仙、仙家?”
陈唐唐狐疑地看向九头虫。
九头虫朝她动了动唇。
陈唐唐立刻明白过来,原来方丈遇到的神仙是九头虫。
“圣僧,这是怎么一回事?”
“呃……贫僧还要西行取经,方丈不必相送,告辞。”
“哎,圣僧……”
陈唐唐头也不回地溜了。
方丈对着陈唐唐的背影感概:“圣僧果然是圣僧,为了本寺解决了这么一大难题,却不求回报,连茶水也没有喝。”
一旁的小沙弥无语道:“方丈,是你根本就没有给人上茶。”
方丈自顾自道:“你懂什么,看圣僧身边有仙人相伴,想必已快修成佛身,哪里用得了这些俗物,嗯,为了感念圣僧恩德,我们金光寺该为圣僧塑一座金身才是。”
阴差阳错,陈唐唐还未取得真经,便先享受到了香火供奉。
陈唐唐虽然不知道这点,可她在路上还是感觉到了体内越来越充盈的金光,浑身上下热乎乎的,她感觉自己快成了一个小太阳。
师徒五人再加上九头虫和哮天犬一同上路,队伍里的气氛却越发古怪了。
陈唐唐没有非但没有察觉到,还好奇地问徒儿们为何那么抵触二郎神。
一旁的哮天犬偷偷竖起一只耳朵。
孙行者抱着胳膊道:“没什么好说的,我跟他本来关系不大好,人间什么小圣降大圣不是传的沸沸扬扬嘛。”
八戒道:“我生性懒散,他严肃又认真,在天上的时候没少产生摩擦。”
沙悟净“嗯”了一声。
敖烈更是没好气道:“当年我差点被弄死,就是他去龙宫捉的我!”
原来大家都跟二郎神有嫌隙,怪不得不待见他。
听了一耳朵的哮天犬立刻为自己主人鸣不平:“你们怎么不说是自己有问题,我家主人正直不阿,无论是那方面都是出类拔萃的!”
说着,他便用湿乎乎的眼睛盯着陈唐唐,似乎急需她的认同。
陈唐唐想了想道:“二郎神虽然看上去不苟言笑,不过,人应该挺好……嗯?你们都看着为师做什么?”
四个徒弟各自转开视线。
孙行者:“哼。”
八戒:“哈。”
敖烈嘀咕道:“你们两个是哼哈二将吗?”
八戒照着他的后脑勺狠拍一下,敖烈“哎呀”一声差点摔倒在地。
他立刻找师父撒娇,陈唐唐却笑道:“徒儿,需知祸从口出。”
“师父竟然不站在我这边了!”敖烈不满地嘀咕。
“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都是贫僧放在
心上之人。”
“啊!”敖烈惊呼一声,立刻涨红了脸。
身旁的徒弟也纷纷发出或高或低的咳嗽声。
九头虫抱着胳膊打量着众人,没有说话,只是碰了碰肩膀上一只红色的蝴蝶,这只蝴蝶是他硬要陈唐唐立下的字据——若不是他主动离开,她永远也不得逼她离开。
他合离的字据则依旧停留在陈唐唐的肩上,他还施了个障眼法,让其他看不到那只白蝴蝶。
毕竟,这是他和她的信物,若是被旁人破坏掉就不好了。
这一路上,他话少,做的多,倒是越来越得陈唐唐信任。
九头虫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正笑着,他突然觉察到一股微凉的视线,他顺势望去,就见八戒摇着一把折扇朝他弯了弯眉眼。
笑无好笑。
唐儿身边这一众居心不良的徒弟中,只有这个八戒心机最为深沉。
九头虫没有回应,反而转开视线。
没关系,他们总要与陈唐唐分开的,他只要耐心等待就好。
“那个……”哮天犬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迟疑开口:“金蝉是只将自己的徒弟放在心上,其余人呢?”
这话听起来像是指责,可当陈唐唐看到他忐忑不安又期待地双眸时,突然意识到他似乎在问自己的位置。
呃……大概贫僧是看错了,对,看错了。
陈唐唐立刻转移话题:“为师饿了。”
让师父饿肚子可是一件罪过,徒儿们立刻兵分几路去找能吃的东西。
八戒和敖烈守在她的身旁,九头虫和哮天犬却只能在外圈眼睁睁看着。
“这是到了哪里?”
“好像是荆棘岭,大师兄说前面都是荆棘,一会儿过去可能有些困难。”八戒温声安慰:“不过,我们有办法处理,师父不用担心。”
陈唐唐点了点头。
可是,她正在低头喝敖烈弄来的溪水时,一张桃花小笺顺风而来落在了她的膝盖上。
桃花乘风来。
陈唐唐一手捧着陶钵,一手捏起那张纸笺察看。
只见上面写着——
“闻君风雅,今夜邀君共赏岭上明月。”
字体精瘦又有风骨。
这是谁?又是妖怪吗?
陈唐唐翻来覆去地察看那张纸笺,正准备用金光试一下的时候,忽然风来,带走了她手中的纸笺。
桃花小笺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渐渐缩小,最后,飘飘荡荡地落进她手中的陶钵中。
陈唐唐晃了晃陶钵,里面比指甲还小的纸笺随着水波荡了荡,就像是一片桃花瓣。
“师父,师父!”
陈唐唐猛地回过神,就看到八戒正半跪在地上,手掌正扶着她的肩膀。
“怎么了?”
八戒蹙眉:“刚刚师父盯着水发呆,谁叫也不听。”
“嗯?你们刚刚有没有看到……”她的视线重新落到陶钵里的水,上面正飘着一片桃花瓣。
八戒探头望去,笑道:“哪里开的桃花,花瓣竟落到了这里。”
刚刚的桃花笺难道是她的幻觉吗?
“师父?您没事吧?”
陈唐唐摇头:“没事。”
她低头还准备喝水,陶钵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按住了。
“师父先别喝,我给师父重新舀。”
陈唐唐:“还能喝。”
好渴啊。
八戒坚决地将陶钵拿了过来,笑眯眯道:“乖。”
陈唐唐:“……”
等吃过饭,几人便往荆棘岭去了,荆棘岭果然岭如其名,虽然有道路,但都被荆棘遮掩。
孙行者对着八戒道:“快,现在是你使用老本行的时候了。”
八戒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的确,在场众人中只有他的武器适合这种场合。
“唉——”他慵懒地揉了揉肩膀,笑道:“想不到大师兄还有求到我身上的一天。”
“就你话多。”
八戒笑:“我干的活最多,还不许我说说吗?”
他说着便抡起九齿钉钯,那钉钯果然甚是好用,不大一会儿功夫就清出一条小路,但这条荆棘在旁的小路显然是不适合再骑马了。
陈唐唐从白龙马身上下来。
敖烈恢复人身后就跟在八戒身后絮絮叨叨:“路怎么不弄宽一些?我看你就是在针对我。”
八戒突然停下脚步,敖烈差点一头撞上去。
他转回身。
敖烈一个激灵:“你要做什么?小心我告诉师父!”
“小师弟怎么这么喜欢告状呢?”八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领。
他笑盈盈道:“小师弟乖一些,最近被某些多余人闹的,我心情不大好,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小师弟,那我可要伤心了。”
明明他在笑着,敖烈偏偏觉得背脊发凉。
“哦哦……哦!”他磕磕绊绊应了一声。
八戒笑容加大:“小师弟果然聪慧,一点就通。”
你摆出这么一副要害我的神情,我要是再不知道是有多迟钝啊,以为我是师父吗?
两人
说话间便落在了后面。
正在这时,孙行者突然爆出一声大喊:“师父!”
等两人追赶上来,队伍中已经没有了陈唐唐的身影。
清风送来了一片花瓣。
八戒伸手一捉,将那片花瓣捉在掌心,狠狠捏住。
他将拳头抵在心口,喃喃:“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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