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继国十真……
(虎杖悠真觉魂中的记忆所化的世界)
室町时代后期,永正元年
日本,纪伊国有田郡,继国氏本家屋敷
继国十真的名字,出自《成唯识论》“如是菩萨于十地中,勇猛修行十种胜行,断十重障,证十真如,于二转依便能证得(注1)”,即修菩萨道行者,须至初地始悟真如之理,依次以其所悟内容之深浅次第,立有十真如之别。moweiwenxuan
这是那个继国十真从有记忆起,就未曾见过的一面的母亲给他取得名字。
他的生母千叶麻郁,因为怀着继国十真时做了一些有违人伦道德的事情,加上她三度死亡三度复活的事情,被继国家上下视为不详的征兆。在麻郁夫人生下了继国十真后,便被软禁在了这处偏僻的院落,不允许她与第二个人见面。
因为麻郁夫人的关系,连带着她所生的末子继国十真也没有好脸色,直接丢给了这位夫人的侍女抚养——如果不是顾忌麻郁夫人陪嫁而来的武士和仆从,这位母家因应仁之乱,千叶氏宗、支流内乱而败落的麻郁夫人,早就被继国氏和父亲陀罗坊的人给处理了。
难以想象这位作为信奉贵船明神和北辰妙见尊星王的强大的女术师,会因为可笑的爱情落到这种下场。
僻静院落里,有些破败了的屋子内,软禁着这位现任继国氏家主的原配妻子。
“相思苦,莫非我魂出我身,化作泽畔萤飞舞。”
即使沦落到这种处境,麻郁夫人仍在吟咏着和泉式部到贵船神社参拜,祈求丈夫回心转意时,吟咏而出的和歌。
“母亲大人,僧兵的那些武技我都学会了。”
有着一头黑红渐变色短发的稚儿,跪坐在樟子门外,对着紧闭的门说道。
“好棒啊,妈妈的小真最棒了。”虚弱的女声从门后传出,“我的小真今天有交到朋友吗?”
“没有。他们指责我是无耻的窃贼,偷学了那些僧兵和武士的剑技;他们说我是食人罗刹的孩子。”
“——所以,我把那些人倒吊在树上,让班女用马鞭各抽他们十下。住持(陀罗坊)遣了沙弥来问,我便回复他,那些无用之人犯了十恶之恶口。”
“住持斥责了我,认为我不堪教化,生性暴戾,不友爱手足和侍者。然后住持和那些人被高城先生和原先生一起赶出了别院。”
罗刹,在佛教中指食人肉之恶鬼。他们有着长而有毒的指甲,会使用邪恶的黑魔法,此外,他们并非一味只知道吃人的野兽,他们有些还非常聪明狡诈。
在所有人,包括麻郁夫人生下的前九个子女眼里,在妊娠中,三度突然濒死,又三度在刚换上纯白的死装束后,突然睁眼苏生的麻郁夫人,可能被不知名的邪灵给附了体,才会如此邪异;而在第二度苏生后,麻郁夫人便离开寺院,称病躲在别院,暗中遣陪嫁武士屠人鬻肉。
“母亲大人觉得,我的选择是错误的吗?”
继国十真抬起橙黄色的双眼,里面全然是平静,一点也不像一个4岁的孩童。
“我的小真所有的选择都没有错,只是那些没有才能的人在嫉妒你呢。”
“既然如此,那么,妈妈当小真的第一个朋友怎么样?永远不会分开的好朋友哦。”
“朋友?不要。那是没有必要的,多余又无用的东西。”
女人的剪影,出现在了樟子门上。母与子仅仅隔着一扇门,却无法相见。麻郁夫人温柔的笑声从门后传来,丝毫没有责怪幼子那暴戾的行为,她只关心幼子的成长和天赋。
“不是哦,朋友很重要。而且,妈妈的小真,是上天赐予的,独一无二的奇迹哦。”
“小真是最让妈妈满意的孩子。”
“所以,妈妈希望小真可以有一日登上顶峰,就跟你的叔祖父那样强大。”
继国十真撇了撇嘴,似有其他不同的意见,但没说出口。
“我无所谓。”
“哈哈,真可爱啊,我的小真。那么,小真有偷师吗?”
“那些看一眼就会的花架子吗?没有。”继国十真眨了一下眼睛,又实话实说道,“倒是有个看起来像是金色猫头鹰的跛脚老头,他的招式挺有趣的,跟呼吸方式有关,而且竟然刀上会缠绕着火焰…那是母亲大人提过的咒术师或法师吗?”
“是炼狱先生吧?他是退役的呼吸剑士。小真和他相处的怎么样呢?”
“招式很有趣,但光是会挥剑没有用。”继国十真看了看麻郁夫人印在樟子门上的影子,又看向外面的天空,眼神有些空洞,“凉和雁来说我只是一个会模仿别人剑招的小偷。拙劣的模仿者,没有自己的招式的我,是无法振兴家业,成为一个真正的武士和剑士…”
“但是我为什么要做这些?没有意义,也没有必要。”他也不是伯父的子嗣或是被父亲寄予厚望的长子,他只是一个被当作不吉祥的十子。
凉和雁来,分别是还未元服,仍待在寺庙别院里住着,继国十真的七哥和八哥,同样是麻郁夫人生的孩子。但无论是他的生父和谁生下的孩子,都不愿意接近继国十真这个在他们眼里,被食人罗刹生下的兄弟。
“鬼也是人变成的,既然如此,为什么在最开始不杀掉全日本的人呢?”继国十真认真地问道,“即使不可行,京都的咒术师,神社里的神主和巫女,寺庙里的和尚,游方的法师们,又在做什么呢?无论是妖怪还是鬼,又或者是已经很少见到了的咒灵,都是人类的敌人吧?”
“将四散在全国的鬼,全部交给一个只有数百人的民间组织…我无法理解。”
在年幼的继国十真看来,无法起到作用的东西都该被舍弃掉才对。他不懂为什么这些尸位素餐的俗骨庸才(注2)会被高高在上的供奉起来,值得各路大名和领主以礼相待,奉为座上宾。
“还是个孩子呢,小真。”继国十真的「童言童语」逗笑了这位因产后失调,缠绵病榻许久的女人,“小真想要终结鬼的存在…是因为抛弃家业后,又变成了鬼的岩胜大人吗?”
“不行吗?”才不是呢,管他们去死。
“如果是我的小真的话,一定可以的。因为人类是一种有无限可能性的生物啊。”障子门后的影子抬起手,似乎想要抚摸幼子的头顶,“况且,当心中有了前进的目标,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的时候,小真的剑道,说不定能够蜕变哦。”
在继国十真和母亲对话的第二天凌晨,麻郁夫人无声无息地病逝在了她被幽禁的院落里。按照她的遗言以及千叶氏的现况,她的嫁妆、陪嫁侍女和武士们被她的十个孩子给瓜分。
继国十真便是在那个情况下,受到了最初班底们的效忠。
继国十真看着麻郁夫人死前留给他的信件,随手放到一边。麻郁夫人乳母相马氏的女儿采女被指定为继国十真的贴身侍女,这封信件也是她带来的。
采女头上缠着白纱,黑褐色的眼睛一直盯着继国十真,不同寻常的缠绵眼神,像是要深深地将她往后要侍奉至死的主君映入脑海里。
“妳叫采女(うねめ)?听上去像是后宫妃子的职位。”继国十真趴在桌子上,正摆弄着麻郁夫人留下来的钗环首饰上的玉石,“感觉像是被别人惦记的东西…那,叫妳乌涅梅吧,反正读音也一样。”
按照麻郁夫人信中的遗命,年长继国十真十岁的乌涅梅会教导他的人事,成为继国十真的第一个女人。但这对继国十真来说都无所谓,乌涅梅只是一个好用的工具人,她看上去不够强,脸很一般,脸上的铅白之粉涂得太多了,性格也很无趣木讷,除了执行力度高和足够忠诚之外,似乎没什么好值得称道的。
眼神倒是很奇怪…有点像拴在屋舍后面养着的猎犬见到他的时候的眼神。
“是,十真大人。”
新出炉的乌涅梅低眉顺眼地应声道,敛去黑褐色的眼睛里,翻涌着的的痴迷。
——这是被“她”强行控制的千叶麻郁亲自在腹中孕育十个月,经历三次心脏和呼吸停止,又经历三次复活,最终诞下的,最佳的“亲代”,也是“她”最完美的作品、掌中的璞玉。
——“她”也算是继国十真的半个母亲,未来还会成为他的妻子和最亲密的好友,牢牢地将这块原石打磨,细细雕琢成美丽的玉璧,然后将他捧上神山,让他在诅咒衰退的时代,化作能与鬼舞辻无惨对抗的新任诅咒之王。
即使不成,这也是他漫长时间里一个打发时间的好方法,见证非术师的其他可能性。
继国十真的出生是一个奇迹,这只生来便披着美丽人皮的野兽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她”很期待这只懵懂的幼兽,长出獠牙和茂密美丽鬃毛的模样。
继国氏佛堂的神龛里,供奉着氏神的化身之物前,此时摆放着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地的特级咒物,狱门疆。
构成狱门疆这件咒物封印效果的结界,早在来自虎杖悠真持续以鬼血的压制和侵蚀下摇摇欲坠,在加入了剩余的鬼舞辻无惨的血液后,更是让狱门疆表面出现了些微裂痕。有着裂痕的狱门疆来到这个诅咒被压制到式微的年代后,维持着封印运转的咒力流动便逐渐变得艰涩了起来,像是内部齿轮生锈,转动艰难的机械钟表那样,咒力在封印术式的节点流动越发迟缓,混乱,时强时弱。
也不知道持续了几个时辰,维持狱门疆运行的咒力终于出了差错,断了那么一秒。仅仅是这一秒,便让狱门疆表面那道裂痕变得更深、更长。
咔——
咔嚓——
仿佛多米诺效应一样,越来越多的细小裂痕从最初的那道裂痕两侧延伸而出,逐渐布满了整个狱门疆。
咔——
咔嗒——
狱门疆突然彻底碎裂开来,碎块四射的瞬间一束紫色的光华从内迸发而出,直直打穿了继国氏的佛堂大门。
一只有些灰头土脸的幼猫,从烟尘里一面打着喷嚏,一面咪呜咪呜地叫着,逃窜了出来,窜上了一棵不算太高大的门前五针松。
佛堂被破坏的动静,惊动了正在值夜的继国氏仆从们,纷纷往这里赶来。
幼猫缩着身体,转着一双苍蓝的双眼,慢悠悠地舔着爪子,仿佛刚才的破坏与它无关。
五条悟对自己此时的模样也很震惊,他便是刚才从狱门疆里出来,又随手“不小心”炸掉继国氏佛堂的幼猫。
此时的他还沉浸在虎杖悠真掏出自己存放了狱门疆的心脏,放入一个黑洞洞的坛子里的那一幕,心中的怒火、恐慌和担忧怎么也无法抚平。蹲在有些长歪了的五针松上,便是一阵骂骂咧咧的猫言猫语输出。
“喵嗷——”(真是!气死老子了!虎杖悠真!你在干什么啊!要救老子也不是这样啊!!)
“喵呜——”(烂橘子!橘子精!橘子糊!要是敢让老子守寡,老子要诅咒你!)
“咪?”(人呢?老子怎么会变成一只猫?)
炸毛的白色幼猫举起自己的爪子放在眼前瞧了瞧,不由自主地放到嘴下舔了起来,拨几下毛茸茸的脸,又继续舔着爪子,如此反复。五条悟无师自通了属于猫科动物的洗脸技能。
或许是受困于猫身,五条悟的情绪变化也和猫一样,喜怒无常,变化迅速。舔着舔着,便突然心情不好了起来,毛茸茸的长毛尾巴低垂着,似乎有些不高兴。
“喵——”(弃猫达咩哦,悠真…)
“呜——”(好饿…想吃喜久福…到达跑去哪里了啦。)
“妳没听见吗?那是什么声音?”稚嫩的童声在夜里响起。
“是猫叫声,十真大人。”含着笑意的女声回答道。
“我有脑子,知道那是猫。我的意思是——母亲大人刚去世,这里怎么会有猫?”
“也是呢,夫人还在停灵,结果院落内竟然有猫跑进来…太不祥了。”
继国十真身后跟着拿着灯笼的乌涅梅,拐进了佛堂前的石子路上。继国十真穿着寝衣,一脸不耐烦地踢了一脚地上的干松果。
“妳很烦啊,能别老跟着我吗?”
“那妾身让出目家的两兄弟跟着十真大人吧?”乌涅梅理了理鬓发,微笑着说道,“或是让苏家的女孩过来跟着您?班女小姐若是知道您身边没人的话,会怒斥妾身的。”
出目太郎和出目次郎两兄弟,是麻郁夫人的陪嫁队伍里,有着家传面打技艺的出目家的人。在麻郁夫人病逝后,根据她备下的有效的正式转让书(注3),她从东国千叶氏带来的书籍、陪嫁武士和侍女被平分给了包括继国十真在内,年纪偏小的三个儿子;衣服,首饰和化妆品等则是分给了五个亲生女儿;而在她的丈夫陀罗坊继国真胜那里同时接受继承人教育的长子和四子,得到了麻郁夫人从千叶氏带来武器和矿石。
其中,出目家和苏氏都是分给继国十真的人,苏氏是麻郁夫人还没有被继国氏软禁起来前,她亲自收的附属。苏氏与继国氏的庶流宗氏的现任家主有着远亲关系。
“丑人多作怪。”——那个奇怪的侍女最少都几十岁了,还喊她小姐?
继国十真不喜欢班女那个看上去很奇怪的女人。就说已经五十多岁的班女,是曾经服侍过他的祖母,来自日高郡小松原湯河氏的蝉姬。出生国人众家门的蝉姬曾经是藤白神社的神官候选,拥有强大的灵力的她活了很长的时间,连带着身边的侍女都有了异象——据说蝉姬身边曾经有一个叫做班女的侍女,容貌三十多年都没有变过,一直维持着十八岁少女的模样,被当作是能够永葆青春的神灵的人间化身祭拜。
虽然大家心知肚明班女不是妖鬼,就是用妖术或是其他术法保持青春美丽的黑巫女。这并非没有例子在前。大约在9年前的武藏国,那里出现了一名名为椿的黑巫女,据说她与曾经的大巫女桔梗是同一个时代的同门师姐妹。黑巫女椿通过将妖怪饲养在体内,并与它签订契约,献上自己的灵魂,来达到永葆年轻时的美貌。
但也正应了继国十真的那句丑人多作怪,有传言道黑巫女椿被大巫女桔梗的转世之身击败,死于妖术反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好吧,你总是正确的,十真大人。”乌涅梅看了看四周,找到了蹲在佛堂前一颗五针松枝干上的白猫,“妾身去把那只猫赶跑吧。”
白毛蓝眼…是她不喜欢的配色呢,尤其那双高高在上,不似凡人的蓝色眼睛,总会让她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不准。”继国十真跑到五针松下,仰头看着那只正在梳理毛发的白色长毛猫,恰好对上一双苍蓝色的漂亮眼睛,“眼睛是晴空的蓝色啊。”
五条悟看见了年幼的继国十真,陀罗坊的第十子。他看上去就像是幼年版的虎杖悠真,无论是神情动作,还是说话方式和容貌。
“咪?”(这张脸是…小悠真的前世啊?)
“喵喵喵——”(你变得好矮哦,小悠真,哈哈哈哈!)
五条悟没想到他会真的“来到”虎杖悠真的前世的幼年时间点,还变成了一只毛发干枯的幼猫。他此时也没有多想,见到继国十真站在树下看着他,便开开心心地往下一跳,砸在了继国十真的头顶。
“喵呜~”(小悠真有接住你的猫哦。)
循着猫的本能,五条悟变成的幼猫亲热的在继国十真的身上蹭了又蹭,发出一声又一声迫切又甜腻的叫声。
继国十真很显然没能想起五条悟,或者说在这个时间点的他还不能够想起他,以至于这个记忆世界提前崩塌。但见到了五条悟之后,他本能的想要将这种他认为「脆弱」的生物带回自己的住所,珍藏着,娇养着。
只是一眼,他便明白了一点——
“这是我的猫。”他对笑容有些僵硬的乌涅梅说道,“是我的东西。”
发妻麻郁夫人的病亡,似乎未给陀罗坊这位继国氏当主的同胞弟弟带来任何感情上的影响。相反,陀罗坊似乎为此感到松一口气。若非继国氏拥有每隔几代定期与东国的同为平氏良文流的氏族联姻,以示亲近,加强血脉之间联系的传统,陀罗坊根本不敢在这个时候迎娶他国的女性。迎娶他国的女性,甚至是这对于他这个并未能继承家业,反而在长兄继国元月继位当主后,被逼迫出家的次子来说过于危险。
对于武士阶级而言,无论男女,他们的婚姻几乎都是政治联婚,即便平民之间能够自由恋爱,但也不准与他国人结婚;此外,俸禄达到一百石以上级别的武家家门(注4),结婚必须取得领主同意,且不能越级高攀或自贬身价娶个平民女子进门,必须门当户对。
十几年前,在迎娶麻郁小姐之前,陀罗坊早已经在寺庙里修行了,当时的他并不知道麻郁小姐是因应仁之乱(注5)千葉氏与庶流发生内乱时流落在外的女眷,只当做是带着仆妇投奔娘家,暂居在寺庙内的过客。大雨连续下了一个月,随着麻郁小姐的频频示好下,两人私订终身。不久麻郁小姐便有了身孕。
在怀着继国十真的时候,麻郁夫人被奉了蝉姬命令前来探望的侍女班女“恰好”撞见,只能通报了族内,正式举办了婚礼,上了族谱。
陀罗坊到这个时候才知道他的这位初恋是武藏千叶家的术师,因私自使用咒术帮助家族在内乱中取胜被咒术界发现,被认定为诅咒师,这才不得不离开东国,向西国而来,找上他这个同姓之人所栖身的寺庙,为的就是灯下黑。
麻郁夫人的到来,再次激发了陀罗坊争夺当主之位的野心。年长他6岁的继国元月与他的妻妾结婚多年,都没有生出男性子嗣,只有早年娶的侧室阿信生下一个庶女。如果他的兄长一直未能诞下男嗣的话,当主的位置极大可能会落到陀罗坊的头上,更何况,无论是陀罗坊的母亲蝉姬还是他妻子麻郁夫人,都不会允许当主之位旁落到庶流宗氏手里。
继国元月正是知道这一点,因此尽管陀罗坊已经出家多年,却在寺庙里训练了不少僧兵,继国元月一直多有忍耐——直到两年前,与他们的祖母朱乃夫人同出藤白一脉的继室为他生下来唯一的儿子胜三郎。而此时麻郁夫人因为孕期所做的种种怪事,已经被软禁了一年有余了。
继国氏内部的风向变了。
陀罗坊在失去了令他蒙羞的同时,又是继国元月不敢对他动手的依仗的麻郁夫人后,便立刻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随时准备出逃。
“我该寻找出路了。”陀罗坊对着前来探视他的宗雅氏,这个辈分上是他叔祖父的老人说道,“母亲大人那边有什么吩咐吗?她近来好吗?”
“阿蝉小姐今日上午进了几口稀米粥和半盅茶碗蒸,念叨了一会真胜少爷和诸位小少爷、小小姐们,便撑着病体去了神龛前为真胜少爷,向祖灵、氏神问卜前路。”
回话的是一名有些瘦小的年轻侍女,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的班女,她是服侍了陀罗坊的母亲蝉姬三十余年的贴身侍女。但在场的两个男人都不敢小觑这名非鬼即妖的女人,也不敢去问明明身在寺庙之中,班女是怎么知道远在三十多里外继国氏本家内部情况的。
“真胜少爷一脉的出路在西南边的伊予二名洲(注6)。”
作者有话要说:
注1:“真如”乃远离虚妄分别之法,为人、法二无我之性(卷9);注2:出自《和汉朗咏集》,申文 橘直幹;注3:室町时代至战国时代,女子嫁出去时,即便父母给予家产当做嫁妆,除非有正式转让书,否则死后财产还是回归到娘家的大哥或大侄子手中,即外嫁女也属于娘家的财产——(日)茂吕美耶,2017,《战国日本》;(当然偶尔也有自主支配的情况);注4:古代的日本实行的是米本位制经济,武士的俸禄并非发放给个人,而是针对“家庭”支付的,因此武士从主君那里获得的俸禄就被称为“家禄”;注5:室町时代中期的1455年(康正元年),由于应仁之乱,千叶氏内部发生分裂,直系几乎被消灭,庶流变得比千叶氏还要强大;注6:四国岛古称。出目太郎即为后续的出目家长男出目满彦,是十真周围的人里第一个出现斑纹的;十真在元服之后(虚岁12岁)没多久便出现斑纹;大约14岁娶了香川山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