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战前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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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柳楼曦从侯府里属于沈以安的小院出来,先是折道去了暂住的小院一趟,而后才由李四带路,径直来到军营。chuoyuexs
李四是从西北出去的,如今回来,走在这偌大的军营之中,颇有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当年举杯畅饮的同队袍泽,如今没得没,走得走,留在潼关值守的两千曾家军中,竟是没有一个相熟的面孔。
他和柳楼曦说着说着,蓦然抹了把脸,跨步走在前,闷声不再言语。
许是昨夜执灯相送传了开,柳楼曦这一路,从踏入军营,到掀开主帐门帘,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格外顺利。
进到主帐里,她把夹在腋下的地图放在桌案上,而后遣李四去召集曾家军的两位军侯,和京军将领前来议事。
没一会,数位披甲将军来到主帐。
柳楼曦坐在主位上,望着下首不情不愿行礼问安的众位将军,心里不由长叹一声。
正是西北战时,容皇陛下突然薨逝。苏祉猷考虑到如果冒然违反原先容皇暗暗压制西北的策略和态度,公然遣兵调将,驰援西北,容易让人看出端倪。
且京都如今西北有匈奴,东南有齐王残党。如曾家战败或是弃城退守,匈奴便可沿秦岭淮河一线直入中原。为了稳住曾家,苏祉猷几经斟酌,最后敲定朝中大将不动,暂时将援兵和粮草,连同整一个西北边防,完完全全交予曾家外孙容未雪。
除此之外,按照容皇旨意,立八皇子容未雪为储君。此行便可以视为容皇刻意培养容未雪,给他机会维系母族,积攒功绩。而朝中事务,则由丞相、苏祉猷和暂代监国的七皇子容微霜互相制衡。
正应如此,容未雪此番只带了数十位年轻的杂号将军,那些跟随容皇打天下功勋累累的老将领,尚在京都每日按时上朝。若非如此,这守关的活儿,也落不到柳楼曦头上。「1」
如今容未雪进攻萧关,带走了几个将军,给柳楼曦留下了六人,连上曾家的两个军侯,潼关目前拢共剩有八位将领。
柳楼曦翘起二郎腿,做足上位者的姿态,斜吊着眼,眸光凌厉,逐一扫过八人。
“八皇子欲夺回萧关,率兵而去,将潼关的防守交给了我。”说着柳楼曦从袖袋中拿出虎符,放在桌上,“不服我的,现在给一次免责的机会,上前一步,把你的顾虑说出来。”
闻言,曾家两位年岁稍长的军侯对视一眼,低下头,没有吭声;反观六位京将,几人倒是动静不小。
从身位上来看,站位靠后,瘦高瘦高的虎烈将军都已经抬起了脚,却很快被身侧的人拉住。
很快,一位脸色黝黑,块头壮实的威远将军开口道:“把潼关交给姑娘是八皇子的决定,我等相信八皇子的判断。只是这……”
柳楼曦注意到他一直站得靠前,应是这几位京将中的领头人物。她展手道:“将军但说无妨。”
“姑娘爽快,我也就直说了。”威远将军抱拳道,“军中都是些糙老爷们,从不见女人,姑娘在这怕是多有不便。”
柳楼曦神情不变,淡淡道:“所以呢?将军有什么好的提议?”
威远将军摸了一下后脑勺,咧嘴露出两颗门牙,笑道:“提议算不上,就是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姑娘还是回侯府比较安全,军营里有什么事,我们和李四侍卫说一声,再让他通传给你。”
“嗯,我也是如此觉得……”柳楼曦好说话地点点头,拂了拂衣裙,站起身来,手臂抬至与肩平齐,借袖子的遮掩,手腕一抖,召出铁弩,“军中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
下一瞬,手指发力,铁箭破空而出,一箭洞穿了威远将军的头盔,又飞了一截,落到地上。
“你说是吧,威远将军。”柳楼曦目含讥讽,勾唇笑道。
“你做甚么?”威远将军下意识拔出佩剑,立在身前,锋利的剑尖对向柳楼曦。
顷刻间,主账内分成了三派。
柳楼曦站在矮台上,李四拔剑相护;六位京将处于下首,怒目而视;剩下的两位曾家军侯,上前挡在他们中间,作势劝和。
自上回被齐王用匕首抵住脖颈之后,柳楼曦打心底十分反感与之相似的动作。她瞅着剑尖,轻轻“啧”了一声,手臂下移,对准剑身,食指再次扣动扳机。
“嘭”的一声,细长的铁箭击碎长剑,半截箭身没入威远将军的甲胄之中。
一时之间,场内具惊,连同李四,九双眼睛齐齐盯着地上碎裂的断剑。
“好!”曾家军师拍手称快,而后道,“俺就说,小少爷看人的眼光,那是顶顶得好。”
这下子,瘦高瘦高的虎烈将军忍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捡起地上的断刃:“这……这怎么可能?”
柳楼曦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兀自一挥长袖坐回主位,把玩着虎符,说道:“威远将军公然拔剑,威胁顶撞主帅,杖责五十,下去受罚吧。”
“你她奶奶的,一个死丫头,凭什么罚我。”威远将军一把拔下腰腹插着的铁箭,叫嚣道。
“你是乖乖下去领罚,还是我再对着你的脑门,给你一箭?”柳楼曦捏了捏鼻根,很不耐烦。
早知道此人这般麻烦,她就不该怀着手下留情,给个下马威就算了的心态,刻意射空铁箭,使其插在甲胄间隙中,没有伤人。
威远将军愤愤道:“我看你敢!随意射杀将领,可是流放边境的重罪。”
柳楼曦:“……”
见她不说话,威远将军一下子来了底气,嚷嚷道:“怕了吧,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娘们,还想来军营,我呸。”
微微叹了一声,柳楼曦把铁弩往桌上一拍,说道:“你们应该都知道,我的本职是做什么的。谁最先把他拖下去杖责,谁手下的兵士,能优先换上白铁兵器。”
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原先还想着发白铁武器给百夫长立威,哪成想,还遇上一个好心人,主动送上门,供她立威。
此言一出,曾家的两个军侯毫不犹豫率先扑了上去,而原本还站在威远将军身后的京将,迟疑片刻,也跟着动起手。
一炷香之后,鼻青脸肿的威远将军,被曾家军侯反扣住手,压出帐外,实施刑罚。
柳楼曦手肘撑着桌面,拄着腮帮,听着账外传来的凄厉惨叫,心情莫名有些愉悦。
听了一会,等外头渐渐没声了,她和余下的七位将领说了挖护城河的计划,又按照各将军麾下的人数,进行了细致分工。
曾家两位军侯手下各一千人,其中一千轮岗警戒,只有一千人可以挖渠。北上的京将手下原本各有四千余人,容未雪走时多给柳楼曦留下了四位将领。
她算出总数,重新分配了一下,一位将领带领两千兵卒,按划分好的区域,开工挖渠。
然后柳楼曦上到城墙,往垛口一坐,亲自督促他们尽快落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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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一连挖了十日。
是夜,柳楼曦回到小院。摸着空扁扁的肚子,将曾大娘给她留的饭菜,放在锅上热了热,刚吃了一口,只见一只苍鹰扇翅而来。
柳楼曦一怔,眯着眼辨认片刻,认出这是容未雪的鹰,于是赶忙端起碗,往后退了两步,伸手指指桌面。
羽毛油光瓦亮,体型庞大的棕色苍鹰落到桌上,收了翅膀,而后黑溜溜的眼睛,直直盯着她手里捧着的碗。
柳楼曦低头看了看碗里的肉,又望了望鹰腿上绑着的细竹筒,挑出一块最大的,用筷子夹着,小心翼翼放到桌子上:“我拿下传信,你乖乖吃肉,别叼我哈。”
她算是涨见识了,原来除了飞鸽传书,还有飞鹰传书……
任谁对上这只,身子足有半张桌子大的苍鹰,都会犯怵吧。
苍鹰扫了她一眼,叼起放在桌子边缘的肉,转了个身,屁股对着柳楼曦。
她迟疑片刻,见苍鹰忙着埋头吃肉,遂瞄准了鹰腿,眼疾手快地打开信筒的竹盖,捞出卷成圆柱状的传信。
展开宣纸,其上书有四字:事成,谨防。
柳楼曦捏着纸条,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先是松了口气,继而把碗一放,提裙跑出了院子。
容未雪已经拿下了萧关,不知匈奴收到消息后,会如何行事,是去夺回萧关,还是武关,或是来潼关。
十日下来,城墙前的护城河,紧赶慢赶完工了一半,必须要加快速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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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不待人事,转眼白驹过隙,又是六日光景。
现下,尚处于凛冬十二月的西北,难得不见天上飘雪。温凉的日光洒在地上,柳楼曦站在城墙之上,手捧着橘色的晨光,放空发了会呆。
如今,离一条简易的护城河完全竣工,只消不到一日了。
“报!”
蓦然,远远一声高呼,打断了柳楼曦的神游。
一个斥候扑到她身侧,单膝跪下,急声道:“关外六十里,发现匈奴骑兵正向关门而来,估摸有两万余人。”
“他们还有多久到?”
“不足一个时辰。”斥候答道。
柳楼曦神色一凛,偏头吩咐跟在身边的李四:“叫挖渠的兵士都回来。”
李四抱拳领命,正欲离去,柳楼曦又道:“等等,负责黄河口的那一队,就地躲藏,以关中烟花为号,引水通渠。”
随后,柳楼曦快步回到主账,召集将领将守城事宜吩咐下去。
“威远将军和宁远将军麾下将士领取箭矢;虎烈将军麾下搬送石块和金汁……”
此时,消失了半月的沈以安掀帐而入,打断了她。
“快,派人去把尖矛填在渠下。”
柳楼曦疑道:“什么尖矛?”
沈以安焦急道:“你那破渠没挖完,现在改作壕沟,下置尖矛还来得及!”
诚如他所言,应对匈奴骑兵,壕沟置矛,上铺掩土,待骑兵冲杀之时,重量与惯性压垮掩土,连人带马落入壕沟之中,被削得锋利的尖矛捅个对穿。
柳楼曦收回视线,对着将领继续说道:“你们去按我说的做。”
闻言,台下将领面上皆是担忧。
威远将军有了上次被打的经验,这回没有头一个站出来,而是悄悄推了推急性子的虎烈将军。
虎烈将军望了眼五官明显带有匈奴特征的沈以安,一咬牙,上前质疑道:“壕沟……”
柳楼曦猛地一拍桌子,抢话问道:“壕沟对付得了云梯吗?”
“这……”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失语。
“我再说一次,我们不需要打退匈奴。”柳楼曦放缓声调,徐徐道,“我们从始至终的目的,只是用最小的伤亡,来拖时间。”
“八皇子已经夺回了萧关,切断了匈奴的补给线。我们只用拖,拖到朝中援军过来,拖到大散关和武关派兵包后,拖到匈奴断粮。”
柳楼曦见众将领仍杵在原地,冷哼一声,继续说道:“自八皇子离去已是半月,想来你们已经给他送去了不少,弹劾我的传信吧。那我且问问,他的回信里,都说什么了?”
曾家军侯愣了一下,抱拳回道:“小少爷让我们全听柳姝妤的吩咐。”
“你们方才是没有听清我的安排吗?”柳楼曦抬起下巴,瞥了众人一眼,“还不快去!”
语罢,众将领弓腰领命,齐齐退出了主帐。
见状,沈以安沉不住气了,抬臂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这是在胡闹!你指望那条没挖完的护城河,能挡住匈奴?”
“基本挖完了。”柳楼曦按了按眉角,耐下性子解释道,“剩下没挖的一小段,本就可有可无。”
“好好好。”沈以安怒极反笑,“我倒要看看,单凭那条土坑,你何来的自信,竟一意孤行至此。”
大敌当前,柳楼曦没心情与他多费口舌,径直越过了他,往城墙而去。
·
日头渐渐往西掉,终于在申时两刻的时候,橙白相间的地平线上,冒出一群如蝗虫般大小的黑点点。
随之而来的,是自脚底传来的震动感。
“来了。”柳楼曦带上头盔,视线略过众匈奴骑兵,落在被数十人推动前行的云梯之上。
没一会,匈奴大军在距城两里地之处停下。
这时,匈奴阵前一身骑白马,手持长刀,其后有二仆手举伞盖之人,纵马上前,似有交涉之意。
柳楼曦向李四递了一个眼神。
李四等到此人被挡在没水的护城坑面前,被迫收紧缰绳,勒马站定,扯着嗓子问道:“来着何人,报上名来?”
“匈奴於靳亲王,呼延岭。守城者,何人?”
柳楼曦抬手制止了将欲开口的李四,扬声回道:“无官无职,只一寻常女子,柳氏楼曦。”
“哈哈哈哈。”於靳亲王呼延岭捧腹大笑。过了好一会,他偏头往地上吐出一口唾沫,轻蔑道:“没想到,曾家竟无人至此,让你一个小女娃来守城。”
“倒也不是没人。”柳楼曦柔柔一笑,“至于为什么是我一女子在此与亲王殿下对话。不知亲王可曾听过《孙子兵法》有一言:‘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2」
呼延岭沉声道:“怎么,两军尚未交战,女娃娃你就想找我匈奴大军的失误之处了?”
柳楼曦失笑,否道:“非也非也,我提这句,是想同亲王殿下说……”
“在潼关,绝不会被攻破的基础上,也就无所谓,是谁来守城了。”
闻言,呼延岭急喘暴怒,咬牙道:“好你个女娃娃,口气如此之大。等明日,本亲王倒是要看看,这潼关,在我匈奴铁骑之下,能撑上几个时辰!”
作者有话要说:
「1」杂号将军:是中国古代武职官衔的一种统称,起源于汉代,在南北朝时期盛行。因此,在“将军”前冠以某个名号以作为其官职,这种名号并无一定,名号之间也无上下级关系,因此被称为杂号将军。杂号将军与重号将军(如大将军、骠骑将军等)不同,重号将军是皇帝的最高级武官,而杂号将军的职位相对较低,且在战时册封,平时不用。——百度百科「2」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孙子兵法》原文:孙子曰: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必可胜。故曰:胜可知而不可为。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守则不足,攻则有余。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译文:孙子讲:古代善于用兵打仗的人,先使自己处于不可被战胜的地位,然后等待敌军露出可被战胜的机会;不可被战胜的主要因素取决于己方,而可以取得胜利的主要因素在敌方。所以善于用兵打仗的人,能够做到使己方不可被战胜,却不能做到必然战胜敌方。也就是说:胜利可以预知,却无法主导。不可被战胜,关键在防守;可以战胜敌方,关键在进攻。防守,则是等待取胜的时机。进攻,则是出现了取胜的时机。善于防守的人,如同隐藏在九层低的地下;善于进攻的人,如同行动在九层高的天上。这样,才能做到保全自己,取得全部利益。来啦,来啦~感谢在2024-02-0322:59:35~2024-02-0617:55: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那种事情不要啊10瓶;steelee22223、今天又更喜欢太太啦啦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