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穿心
孤注一掷，还是奋力一搏？
柳楼曦看着逐渐逼近的杀手，重重吐出一口气，手臂一抖，把包裹着小容与的床单揪出来，往杀他头上丢去，嘴里大呵：“看我毒针！”
杀手大惊，往前冲的身子急停在半道上。根据雇主的情报，容微霜的母亲是江湖医谷中人，他自幼在医谷长大，身上带着些毒粉毒药分给同行人，也不足为其。
趁着杀手侧身躲避的时间，柳楼曦拔腿就往马车驶来的方向跑去。
“小姐，被匪徒追杀的那个姑娘冲着我们来了。”马车上的驾车人一边说，一边拉紧缰绳，控制着马车速度放慢，打算掉头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们绕路而行。”
在马车刚驶入这条路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看见了柳楼曦。
“等等。”马车现在速度渐慢，前门帷幕拉开一道缝隙，一个鹅黄长裙的妙龄女子探出头来。
今夜暮色不浓，反而承得月色越发明亮。
“我想帮……那是……”女子眯着眼，觉得那人有些眼熟，刚好一道月光打下，遂定睛细细观摩起女子的五官，蓦然惊呼道，“柳姑娘！快停车，去帮忙。”
这边，柳楼曦也跑近了些，看清马车上的人，惊喜道：“姜姑娘！”
本以为是块过了暗器的布，谁想到是柳楼曦虚晃一枪，杀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随即气急败坏手成鹰爪状，再度飞扑过来。
见状姜愁雪失声：“快，你们快去帮柳姑娘！”
“小姐，对面那人瞧着狠厉异常，我们怕是不敌。”骑着马，护在马车一旁的一位家丁犹豫道。
姜愁雪此来豫州，是替姨娘行孝，来给外家老人送节，顺带更改父亲早些年许下的婚约。
她姨娘没得早，御史大夫内院的事务，由后娶的正妻一手把持，她也养在嫡母膝下，所幸嫡母对她不为难也不亲近。她也没什么才德之名，在家中不受父亲的重视，对她也很是冷淡。
唯独这次，父亲早年受恩定下了一桩儿女婚事，因家中子女不多，便落到了她头上。
是故，这次出来，父亲给她点了四个会武的家丁随行，既是监视，也是保护。
“你们四个人，还怕不敌对面一人？”姜愁雪瞧着黑衣杀手脚尖一点，窜到了柳楼曦后背，倒抽了一口凉气，神情慌张地冲着另一侧说道，“姜管家，那是将作府的柳大人，柳楼曦！快帮忙啊！”
柳楼曦，这三个字现在在京城，可谓是家喻户晓。谁不知道，修建皇陵的重任，被容皇陛下交给了一个女人，还当上了女官。
姜管家常年跟着御史大夫，是个老奸巨猾的，一听是柳楼曦，混浊的双目猝然清明，立即吩咐道：“救人！”
这么两句话的功夫，马车离朝他们飞奔而来的柳楼曦，还有三十余步的距离，而杀手伸出的鹰爪，已经触碰到了她的发丝。
“宿主，快趴！”铁花系统尖声惊呼。
同一时间，柳楼曦感受到身后的罡风，急忙弯下腰身，把怀里的孩子用双手牢牢护着，团成一个球，往前滚了一小截，堪堪避开杀手的一个钩掌。
此击未中，还有外人要来搅局，杀手气急败坏，怒火冲红了眼，也顾不得上面的命令，抬高腿，冲着柳楼曦，就是用尽全力的一脚踹去。
柳楼曦半趴在地上，还未起身，面对着凌厉的一脚，躲无可躲，脑海中仅余下一个念头——护住小容与。
猛得半扭过身子，她把孩子护在身下，以自己的脊背，应对这无比凶猛的一击。
“柳姑娘！”远处传来姜愁雪一声慌乱的尖叫。
柳楼曦纤弱的身体凌空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而后重重落到地上。
万幸，在杀手下一击袭来时，姜府的家丁赶来了。
见四个家丁围住杀手，柳楼曦勉力撑起身子，咳出了一口淤血，忍下背后钻心的疼痛，一步一步往马车挪去。
危机解除，姜愁雪跳下马车，三步并两步来到柳楼曦身前，扶着她：“我们快上车，先离开这里。”
“姜姑娘，这次多谢你了。”柳楼曦坐上马车，松了一口气，郑重谢到。
马车原地掉头，跑了起来，姜愁雪望着身后正在缠斗的几人渐渐远去，放下车窗帷幕，笑了笑：“没什么，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对了，这个孩子是……”姜愁雪歪了歪头，一脸天真地问道。
“容……”柳楼曦刚说了一个字，蓦然收声，佯装被血卡住，咳了两声，怜爱地望着孩子，幽幽说道，“容我不能如实告诉姜姑娘。”
御史大夫在朝中立场不明，姜愁雪是他的女儿，她不能把小容与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只是看她在宫宴上的模样，到不像今日这般胆大。
姜愁雪先是疑惑，而后呈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嗯？是不方便吗？我明白的，我不会告诉其他人。”
“哎……”柳楼曦听出她的弦外意，现在自己寄人篱下，靠她脱困，不好立马扯破脸，只得扯谎道，“姜姑娘，你一定要替我保密。这是我在外面，背着颜雨筠生下的私生子。”
“啊？这……”姜愁雪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当下傻愣住了。
柳楼曦一刻也不敢松懈，抓住时机反问：“姜姑娘怎会在此？”
“我来省亲。”姜愁雪虚虚笑道，而后压低声音，目光恳切，“柳姐姐，你救救我，我不想嫁给一个农户。”
柳楼曦完全懵了，她自己现在还在被人追杀呢，哪来的本事帮人？
于是，她下意识说道：“我怎么救？”
这句话一出，姜愁雪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答应帮忙，眸中亮起星光：“我有办法。”
接着她冲着前面喊道：“姜管家，到这里就可以了，那人应该追不上来。你会骑马，去后面看看情况好吗？”
速度快得柳楼曦都来不及拦，一句话就说完了。
很快马车停下，车帘被姜管家掀起：“柳大人，请你下车离开。前方五十步外，便是此地府衙。”
“怎么？”柳楼曦愣道。
姜管家冷着脸，死死盯着姜愁雪，不悦道：“如我家姑娘所言，到这里柳大人应该已经脱险。我家姑娘此来是为了定亲，柳大人和她长待，难免会让她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
柳楼曦抿下嘴唇，没说什么，顺从得下了马车。
原来姜愁雪想借她逃跑……
“希望柳大人记得，您承得是姜家的情。”姜管家望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影，补充道。
柳楼曦脚步一顿，没回头，探了探小容与的鼻息，把他抱得更紧些，一步一踉跄地往前挪。
强忍着背上的伤痛往前走了一截，柳楼曦望着黑漆漆的天，长叹：确实承了情，但不多啊。
府衙和荟萃楼，一个在东向，一个在北向。
今儿街上这么大的动静，府衙都不见出来，只怕和杀手是一伙的，这让她怎么敢去？
她是无所谓，左右性命无虞，可她不能带着小容与去赌啊。也不知道，容微霜和荟煊现在怎么样了。
借着照在地上的月光，柳楼曦佝偻着腰，忍着疼，调平呼吸，拐进小道，沿着墙边慢慢往前走。
然而，好景不长，只一刻钟，水墨色的夜幕中，突然远远亮起了几道火光。
“你们看，那有个妇人。”
“黑灯瞎火地，哪来的妇人，走去看看。”
静默的夜里，交谈声格外的明显，虽说离得远柳楼曦听不真切，但她心里明白，他们追过来了！
柳楼曦呼吸一窒，顾不上后背的抽痛，迈开步子，往北跑去。
看天色，现在必然已经过了亥时，颜雨筠一定在荟萃楼。只要到荟萃楼，就没事了。
凭着信念的支撑，柳楼曦不顾一切往前跑。
身后赶来的追兵不算多，她转弯的时候粗略地数了数，只有四个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体力严重透支，脚步如灌满了铅水一般沉重，而身后杀手均是会武之人，轻功起落间，他们之间的距离，逐渐缩进。
终于，柳楼曦望见了荟萃楼独有的屋檐悬灯。
可不知是今日时运不济，还是老天就看不顺眼她柳楼曦。
在她和荟萃楼的中间，隔了一池水。
湖的两岸相离不算远，估摸百米之距。
柳楼曦是可以游过去，可小容与怎么办？
她仓皇回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做出了决定。事到如此地步，她只能故技重施了。
三两下解开外袍，心里同时问道：“阿花，我记得楼里有一个跑单了的1：2的铁船模型，我加工过里面的部件，能传送过来吗？”
铁花系统确定道：“可以。”
“传送过来，搭靠在斜前方水边。”
柳楼曦跑到凭空出现的铁船边，躬身探进去，打开船仓里的暗阁，抽走包裹小容与的最后一件裹布，把孩子仅着小衣藏在里面。
随即把外袍一卷，包在裹布里面，抱在胸前深吸一口气，刻意等了一会，等杀手们靠近，佯装用力推船的模样。
在他们跃到岸边后，柳楼曦放弃推船，转过身，双目含泪望着几人，接着走投无路般，往水里冲去。
同时，她冲着湖对岸的荟萃楼，高声呼喊：“颜雨筠！”
“头，不能让她进水！我去抢孩子。”一个杀手放下刀说道。
这一波杀手头目却伸手将他拦下，冷酷道：“我们都不会水，直接杀了她！”
于是，他取下背着的长弓，搭箭，瞄准柳楼曦，等她完全入水的一瞬间，松开了捏着剑尾的指尖。
人的身体在脚掌离地，身体没入水中的那一刻，有一个很明显的僵直。
一箭穿心。
胸膛蓦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冰凉的湖水渐渐淹没柳楼曦的口鼻，在意识消散的一瞬间，她恍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楼曦！”
作者有话要说：
冬至啦，宝子们今天都有吃饺子吗？过节啦，本章也是文中一个重要的节点，所以咕决定！限时发包子，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