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脉生子
柳楼曦脖子一哽，匆忙咽下口中咀嚼了一半的食物：“我没干什么，也就是在书信上，写下了锻造的步骤。mwangzaishuwu但凡是个打铁的，都会，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你吃慢些，别把自己噎着，你这样莽撞，让我如何放得下心。”颜雨筠倒了杯茶，送到她嘴边，口中还不忘絮絮叨叨的说教。
“打住，我现在可听不得别人说我什么莽撞、冒失、草率……小心我跟你急眼。”柳楼曦半眯下眼，语气凉凉威胁道。
颜雨筠讪讪一笑，伸长手臂，从颜予清的筷子下，给她抢来了一个又大又肥美的酱鸡腿，以做讨好的歉礼。
可怜颜予清眼馋了鸡腿许久，终于精准出筷，却被半道无情截走。他默默放下筷子，幽怨地望向颜雨筠，又看了看抓着鸡腿已经啃上的柳楼曦：“兄长……你抢我鸡腿……”
“乖，不闹，鸡腿做得重油重辣，你不能吃。”说完，颜雨筠冲着刚进屋端着茶盘的仆从招招手。
而他后起身，从茶盘上端起汤盅，小心翼翼地放在颜予清面前，揭开盖子：“往后靠靠别烫着，你吃这个，开水白菜。”
颜予清不情不愿得重新拿起筷子，戳了戳里头的白菜，叹了一声。
“嫂嫂，你同雨筠兄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颜予清临座的容微霜，兴致勃勃看着颜雨筠伺候他的全程，扑哧笑出来声，手搭上他的肩，“我寻思雨筠兄的细致和耐心，挺适合带孩子的。”
感受到肩头的重量，正小口小口咬白菜的颜予清动作一顿：和着他成了被兄长带的孩子，但若是兄长的话，莫名感觉还不错？
颜雨筠摇摇头，正色直言：“我们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此言一出，当即便响起音色不同的几声惊呼：“兄长？”
颜雨筠平静地解释道：“我不喜孩子。”
“可楚颜嫡系现今只有兄长一人。”颜予清皱紧眉头，“我的身子不成器，赵颜嫡系的血脉到我为止；齐颜家那位只怕也无想法，否则也不会过继去上上代家主的孩子，也就是楚颜的血脉；而秦颜……孩子或以蓝为姓？”
颜予清话虽没有点明，但言语中却能听出他对颜雨筠的质疑。生不生孩子，本来只是颜雨筠个人的私事，现在瞬间上升到一个家族的绵延。
“孩子跟他，姓颜。”蓝悦青神色自若，缓缓开口，“我自幼离开蓝族，且鲜少回去。此蓝随父姓，孩子亦是如此。”
“嫂君大义。”颜予清笑道，“实不相瞒，我本也想从几位族兄膝下，过继一个孩子，继任赵颜。”
见除了尘埃落定的齐颜，另外两家纷纷发言。柳楼曦缓缓放下鸡腿，拿起手帕，细细擦了擦指尖，语气寡淡：“不怪小竹子，也不是他不喜孩子。”
话音刚落，六双眼睛的视线齐齐汇聚在柳楼曦一个人的身上。
幽幽叹了一声，柳楼曦轻轻吐出六个字：“是我身子不好。”
这个话题，她之前和颜雨筠坦白身世的时候说起过。她柳楼曦，身体是这里土生土长的身子，可魂儿不是啊。
系统帮她挑得身体与灵魂的匹配度和融合度很高是不假，可任凭它再高，也不是百分百。
她与颜雨筠生下来的孩子，严格来说，是源自这具身体的血脉，孩子身上一半继承自母亲的基因只取决于这具身躯，与她的灵魂无关。
打个比方，柳楼曦先天的空间感和艺术感很强，逻辑思维能力有所欠缺；原主或者说这具身体的生理基因点在了言语沟通表达，其他方面都很差劲。那么生下来的孩子，只会继承原主的言语表达能力。
简单来说，类似于现代社会的代孕。柳楼曦作为这具身体的使用者，经受怀孕带来的所有折磨，最后生下来一个基因与她本人无关的孩子。
这是柳楼曦不能接受的。
而颜雨筠，在知道这件事情后漠然失语，一时有些接受无能，搬出了主卧，同柳楼曦分床睡……
因为按照这个逻辑，之前的夜夜笙歌，他都是与另一个人恩爱欢好……
足足一个月，柳楼曦好说歹说外加身体力行，才让他勉强释怀。毕竟基因继承是一回事，身体触感和精神欢愉，那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分床的这段时间，柳楼曦也曾向铁花系统求助过。可它作为一个子系统，并没有很高的权限，仅可以向主系统提出申请，为柳楼曦从现代拉来原本的身体，或者无中生有般重塑一具百分百匹配的身体。
事实上也有宿主这么做过，可与主系统交换的筹码，是任务进度百分百的那一次自由许愿。而这一点，远不是柳楼曦前两年，又或是现阶段能够实现的。
最后她同颜雨筠商议了许久，也反复思考斟酌了很多天，决定他们不生孩子。
颜雨筠想庇护她，将外界压力独自担下。可柳楼曦也不愿他一个人，在无后为不孝之天下第一大过的封建古代，承受周遭非议。
听清楚柳楼曦明明白白说了，是她不能生。不知是谁倒抽了口冷气，顷刻间，在场众人两两对视，面面相觑，任谁都不敢吱声。
“说来也是，嫂嫂终日与生铁锻炉为伍，身子不好……倒也不足为奇。”过了好一会，挑起这个话题的容微霜尬笑两声，盯着颜雨筠犀利的目光，站出来打圆场。
“好了，这也不是什么要事。我打算和予清一样，从族中过继一个孩子。”颜雨筠轻飘飘把事情揭了过去。
等一顿饭吃得差不多，撤下菜，几人又坐着聊了一会，到了末时，颜雨筠突然哑了声。
柳楼曦起身拍了拍衣裙：“大家难得一聚，你们接着聊。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先行一步。”
“嫂嫂，我们送送你。”
颜雨筠抬手制止了几人起身的动作：“你们坐，我去。”
几人相顾一眼，会意一笑，给将要分离有一段时日的两人，留出足够的空间。
正午的日光暖洋洋地照在柳楼曦身上，不由分说地为她乌黑的秀发，洒上厚厚一层星星点点状的金光。
颜雨筠提着包袱，拦着她的肩慢慢往前走。
从卧房到正门这一段平时仅需一刻钟的路，被他迟缓且收敛的步伐，刻意拉长。
柳楼曦从颜雨筠手里拿过包袱，跨在肩上：“我走了。”
“路上小心。”颜雨筠尾音下沉，压眸底的深潭似渐渐酝酿出一个幽邃的漩涡。
“嗯，我会的。”柳楼曦踩着木墩上了马车，接着站在车辕，回眸一笑，“我会尽快回来，别忘了我说得，银钩楼就交给你啦。”
蓝悦青和颜钰之来京城也有一段时日，她一直腾不出手处理银钩楼的事，刚好趁此机会，丢给留在京城的颜雨筠忙活。
颜雨筠深深望着她，轻轻应道：“嗯。”
柳楼曦躬身掀帘进入车厢内，放好包袱，而后拉开窗幔，趴在窗板，冲颜雨筠摇了摇手。
随着她冲着前面淡声说了句“可以走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从轩窗向后望去，目之所及，再也看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形。
此去豫州算是公事外派，马车是将作府给调配的，除了她，还有一位苏祉猷派来的下属官员随行。
两人在城门碰了头，一路向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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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楼曦坐在摇晃的马车上，念及如今在苏祉猷的设计下，四皇女不再参与夺嫡。如此一来，单看她负责设计的两地，手无实权的五皇子，对上母族拥有北疆全境兵权的八皇子，又如何能敌？
思索之后，柳楼曦决定把重心放在八皇子身上，五皇子看起来对皇位的兴致也不是很高，从他的种种行径来看，反倒像是个纯粹的艺术家。
没几日，柳楼曦就到了豫北选址。这刚一下马车，一股子妖风裹挟着漫天黄沙，直直冲着她的面门扑来。
等柳楼曦好不容易从铺天盖地的黄土灰里缓过气儿，望着眼前物非地废的场面，当即傻了眼。
就在三个星期前吧，此地好像还地青草茂，不长这样……
她懂什么叫“入土为安”，也能理解修皇陵是要往下挖墓室，可谁能告诉她，眼前这坑坑洼洼，满目疮痍，堪比大旱三年的黄土坑聚集地，是怎么个一回事吗？
“柳大人？你怎么会在着？”突然柳楼曦眼前跳出一个灰头土脸的男子。
听声音有些熟悉，她眯着眼，仔仔细细辨认了好一会，惊愕道：“八皇子，你这怎么，成这样了？”
“按着大人给的设计图，挖地。”容未雪用袖子抹了把脸，勉强把面容上粘着的土蹭掉了点。
又是一阵风过，柳楼曦抬手以袖掩鼻，茫然道：“你……你的人挖？”
容未雪点点头，手臂一挥：“这些都是我的府兵，一共五百人。人是少了点，不过都是跟着母妃从北疆战场上下来的汉子，总体速度还成。”
“苏大人没派人来吗？”柳楼曦顿了顿，补充道，“就将作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