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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一半 祝神闻言,并未被他挑衅的语气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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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神闻言,并未被他挑衅的语气惹怒。mwannengwu

    反倒悠闲地摊开右掌,唤出一阵清风裹挟着深红色桃木剑,悬停在了两人中央。

    他从容开口道:“你既这样为我着想,那我便不得不满足你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话刚落地,池炎的低声嗤笑猛地变成放声狂笑,他笑得忘我,几欲弯下腰去,再抬起头时眼角闪着些许晶莹。

    他掐着自己抽搐的腹部,佯装震惊,“桃木剑,斩妖邪,亦可斩……”他刻意停顿,“由念而生的流浪神。只是池某不知,受万人尊崇的祝神大人该如何——”

    “池炎!你休得胡说!”

    他向声音的来处垂下视线,“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负责铸剑的林道长。”他蜷起食指,有意无意地盘绕耳边焦枯的发丝,“可您既说我胡言,想必是已知晓我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了?”

    林尘被他眼里攒动的邪祟盯得发怵,喉头“咕嘟”一声,登时哑了。

    “池炎,你我之间的恩怨,莫殃及旁人。”

    他回转头,愈发觉得他们这出双簧演得可笑,“明明是祝神您,伙同了这帮修仙人站在我的对立面,怎的现在又改口,说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了?”

    祝神捻着打圈儿的指尖一滞,神色忽冷,“池炎,别再执迷不悟,毁了你的半生修行。”

    “是吗?”他眉头微挑,满不在乎地将双手枕在后脑勺,十分惬意地躺倒了下去。

    他翘起一只腿,嘲弄的目光掠过仍悬停的桃木剑,直直地望向对面。

    “那池某倒要看看,在祝神眼里,是你的生死重要,还是我的修行更重要。”

    薄暮初现,西沉的日照坠在远处山岗上,似铺满一把薪柴,将湛蓝天穹烧出一个缺口,涌出岩浆般火红的光晕,再弥散至四周。

    青翠的山谷中央,一把凝聚了八十一位修仙人灵力所铸的桃木剑,正贪婪地吸食着红光。

    祝神站在原地,如墨般瞳孔也跟着染上了一层血色。

    “这太阳都快落山了,还没动作。”池炎掀开半只眼皮,瞥了过去,“想来比起旁人,祝神仍觉得自己的性命更为重要。”

    他侧过身,单手撑着脑袋,戏谑道:“祝神是否后悔,选了一个得握在手里才能用的武器。我倒想提醒你,若这并非你的计策,那这铸剑之人可谓是别有用心。”

    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向林尘看去,“我…我……”他顿在原地支吾了半晌,手指着那邪魔愣是说不出话来。

    池炎冷呵一声,翻身坐起,唇角的笑意也愈发明显,他走近了些,压低声线朝他小声耳语。

    “他们到现在都还在演呢,实际心里巴不得你我同归于尽,好来一出一箭双雕的戏码。”

    人类的一己私欲,他早领教过了。

    “祝神,别怪我心狠,人间有句俗语我十分受用,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多说无益,我觉着众叛亲离这回事儿,百闻不如一见,百见不如您亲身体验。”

    他退后两步,理了理衣衫,“这出戏演到尾声,你也该看得分明,若是我换作你,现在就该握剑自了,也算死得瞑目,可别等着我焚这人间时,你又软弱起来阻拦我,重蹈覆辙。”

    “池炎。”祝神抬起头,重复道:“别再执迷不……”

    “你疯了?!”池炎眉头高蹙,惊诧地呵断他的话。

    “你为了这些……”他绯红的袖袍往底下一甩,良久,才挤出两个字,“…人类。叛离同伴,如今明知反被利用,却仍与我作对,祝神,你我之间,究竟是谁执迷不悟!”

    他震怒地咆哮声,夹杂了哀怨,祝神垂下眼皮,将目光挪到眼前的剑柄上,沉吟不语。

    灌注纯净神力的桃木剑,流浪神触及半寸,则当场散灭。

    清风忽来,晃得浸满日光的剑身哐铛作响,祝神隐在身后的手腕微转,沉声道:“池炎,人性非黑白,不可分明,你因一个人的背叛便想颠覆整个人间,是为执!”

    “你放火烧山,无差别夺人性命,困锢于仇恨中不肯罢休,是为迷!”

    风声渐大,祝神地嘶吼吹向山谷,回荡于苍穹。

    “你因善念而生,却屡次禁不住神力倍增的诱惑,任意纵容人类的欲、妄、邪、杂、贪,是为不悟!”

    “池炎,你我之间,执迷不悟的,仍是你!”

    尾音落地,祝神蓦地扬起右手,将回旋于掌心的气流猛地拍向桃木剑。

    凛冽剑气受风向指引,不过一瞬,便精确地刺进了池炎的胸膛。

    池炎瞪着眼,来不及探清一切如何发生,只觉层层重力压迫而至,身体开始下坠,无尽地下坠。

    耳畔长满利刺的风正剜食他的骨血,他从未想过,从前他用来载他云游四海的风,有一天,会送来一把利剑。

    “池炎,此剑吸满了落日余晖,除非你有一丝悔改之心,否则它将带着你,永远下坠!”

    祝神的劝告穿至十八层地底,“呵……”池炎无力地轻笑一声,“祝神,我有没有说过,别软弱,别重蹈覆辙。”

    -

    漆黑崖底,草木林立,死神倚在角落,低垂的视线盯着掌中焦枯创口,灰黑的纹路边缘,还能窥得其间未灭的星火。

    他眼睫微眨,忆起方才握住剑柄的一瞬。

    若真如祝神所说,他被灼伤的原因仅仅是此剑特殊,那为何身为流浪神的梵祝,即便整个胸膛被剑身刺穿,也没有即刻散灭,甚至连一丝烧伤的痕迹,都没有……

    灼痛持续,脑中忽地闪过一帧梵祝靠在桃树下的画面。

    他缠绕在剑柄处的黑色发丝,掩住了一缕不易察觉的鲜红血色,“梵祝……”

    哐当——

    装满神山玉露的白瓷瓶,自手中陡然滑落,他稳住起伏地呼吸,没有弯身去捡,反是幻出一把银灰色利刃。

    他默下眼帘,思绪如直线,清晰无比。

    须臾,他持刀的手腕没有一丝犹豫地趋近,锋利刀尖,精准地刺进了自己胸膛正中间。

    不过一瞬,清脆地破壳声从胸口炸开,白光闪现,一缕升腾的茶香伴随尘封已久的记忆,如跑马灯般,喷涌而来。

    白雾缭绕,他看见自己斜靠在一棵古树下,周遭投来视线的群体的脸,同四面的景物一样,都糊成了几团光影。

    全身冰凉,唯独手掌很暖,像被人紧紧交握着,他眼波微转,看见一团红白相间的模糊身影,她披散的发丝尖扫过他的手背,挠痒痒似的。

    眼皮愈发沉重,身体却轻得经不住风吹,正随着它一点点往外扩散,无限延展。

    他凝住心神,思绪停在翕动的嘴唇上,兀自说出一句话来,“……别步我的后尘,不可与人结缘,徒增伤悲。”

    片刻,暖意消散,他忽感自己变成了一条很窄却很长的线,随着托载他的风遨游于天地,混沌中,身后猛地吹来另一股与之相反的气流。

    “呼呼呼呼呼……”

    呼啸风声响彻云霄,他不知在两股风团里转了多久,才化作一个圆形光团落了地,像一颗绒绒的蒲公英种子,一头栽进了花瓶。

    只是四面黑沉,照不到阳光,偶尔听见些许脚步声,下一秒,便有倍感滋养的灵力灌注全身。

    自此,他开始生长,且很快速,不过一年时间,已学会化形。

    长出肉眼的第一件事,便是想看清灵力的来源。

    他掐算着时间,趴在花瓶边缘静待,良久,一道光晕落下,一个翩然身影蓦地从正中走来。

    微风轻拂,掀起他坠满星光的白袍一角,他步履沉稳,乌黑发丝垂至腰际,随意的散在耳侧。

    他逐渐走近,深邃而清秀的五官也在他眼中愈发清晰。

    “你醒了?”

    他忽然回过神,略显窘迫地松开手,沿着瓶身一骨碌地滑了下去。

    其实这一年里,他还没学会使用语言,更不懂得如何交流,往往是困惑地听着他嘴里这些复杂的音调,尝试理解。

    比如此刻,他就正一边为他浇灌灵力,一边低声细语。

    “我救下你,封印你的记忆,是希望你以后莫要因一人便起了嗔恨心,报复人间。”

    “你有慧根,堪破了供台即囚牢的幻象,解救许多流浪神,让他们学着团结,一心向善,早日升仙。”

    “可惜人性难测……待你恢复,我便为你寻一个出路继续修行,直至圆满。此前诸多往事,且由它去吧。”

    ……

    白光消失,剧痛开始向四周蔓延,死神双腿跪地,右手艰难地撑起半边身子,另一只手猛地拔出胸口利刃。

    额间的大滴汗珠落到灰青石板,晕成一片,他紧咬牙关,将手伸进裂口的胸膛,自里掏出一颗血淋淋的模糊物体。

    “呵……呵……”

    他竭力平缓呼吸,目光紧锁于掌中这块畸形的鲜红之物。

    “砰…砰…砰…”

    蓦地,他听见它发出的声音,感到它一紧一驰、永恒不变地律动。

    这是一颗心,一颗以纯净善念修行,不知何时生长的心;一颗真神降生便有,万千流浪神无一不渴盼的心。

    但他掌中的这个,是一颗未来得及长成,就因遭到背叛,已然散灭,却被祝神救回的,半颗心。

    他咧着嘴,极想发笑,喉间却糊着一团血,令他吞咽不得。

    片刻,漆黑洞口刮起一阵风,他微微侧头,笼在头上的兜帽被吹落,洞穴处忽然出现怒气冲冲地叫骂声,伴随她晃动的身影。

    “死神!你这个言而无信的狗贼!我今天不把你千刀万剐,本少女的名字直接倒过来念!”

    “呵…”他无奈地哼出气音,内心暗叹,“真会挑时间。”

    不过你的名字,或正或反,都念作——卜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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