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蒋漫舲·
两人见面闹完，温泠就把蒋漾舟从驾驶位上赶下来，自己占了过去。
一路疾驰，快到蒋家住宅时，路上车子渐少，她油门一脚踩到底，随机选个宽敞的地方原地来了几个甩尾。
轮胎蹭着地面，把蒋漾舟的耳膜都给刮疼了，他以为来这么一回也就够了，没想到往前走了一段，温泠又绕个圈转回去，在同一个地方又来了一次漂移。
蒋漾舟下车后去看车子轮胎，这回是真心疼自己的车了，可更心疼自己，饶是体验了不少回，他对这位“秋名山车神”寻求刺激的精神还是敬谢不敏。
自己飙车是刺激，可坐在副驾驶看着别人飙车就一点也不好玩了，尤其还是对着这么棵三代独苗儿。
他也真捂了胸口，还是那半真半假的式样，温泠过完车瘾心情美得不行，于是很给面子地大声笑了起来。
两人追追打打地进了屋，和曹织锦打完招呼，温泠就跑去后面找蒋漫舲了。
蒋漫舲正为了晚上的工作宴会试礼服，站在镜子前刚摆个姿势，被旁边蹦出来的温泠扑得一个没站稳，两人纷纷摔倒在地毯上，蒋漫舲好不容易坐起来，就往温泠脸上用力一揪，嗔怒道：“魂都要被你吓没了！”
温泠吃痛着躲开，往面前的镜子里看，蒋漫舲穿一件暗红色改良旗袍，因为气质突出，像是马上就要上战场，可又因为皮肤白得发光，身上那股气势被压下去了几分。
她看回旁边的真人，学刚才蒋漫舲的语气：“魂都要被你勾没了！”
“叫你不学好！”蒋漫舲往温泠脑门上戳，又朝她伸手：“我要的东西呢？”
东西被温泠放在外头，她拿来给蒋漫舲，蒋漫舲刚把盒子打开，里头的东西就被冒出来的第三人给抢了去。
“喂！”
蒋漾舟倚着门，忽视妹妹的不满，将手里东西来回翻转，研究着。
这是枚金镶珍珠宝石莲花叶簪子，绿色的荷叶托底，长长的流苏上串着打磨圆润的各色珍珠，垂下来的粉色莲花里嵌黄宝石数粒，成色极好。
他一个不怎么懂行的也看出名堂来，心知只这一枚就已经把妹妹所有的宝贝簪子都给比下去了。
他问：“哪里来的好东西？”
蒋漫舲把簪子抢回来，对着镜子往头上比划：“我跟澄澄借的。”
温泠也解释：“外婆给我的。”
蒋漾舟哑然失笑：“这么好的东西，一个敢借，一个敢接，你们也是够可以。”
温泠被说得没话，外婆把簪子给她的时候，嘱咐她好生保管着，一般场合别往外戴。
说别往外戴，可没说不能往外借。
“你不懂。”蒋漫舲再看这簪子，还跟第一回在温泠那儿见着时一样，啧啧称赞：“这个发簪配旗袍再好不过了，今晚上能不能把我的旗袍给推销出去，就看它了。”
“这就是我的武器！”她冲温泠眨眼，“你放心，我用完就给你送回去。”
“你就留着吧，我一时又用不着，外婆问起的时候再说，她估计也不一定记着。”温泠没觉得这簪子会把蒋漫舲的设计给压下去，可蒋漫舲喜欢，那她就成人之美，想想又有些底气不足，“你要是发照片，把外婆屏蔽了就行。”
蒋漾舟在旁边听笑了，温泠瞪他一眼，起身往蒋漫舲的衣帽间扫一圈，迅速看中一件藕荷色长裙，同样是旗袍的样式，取过来给蒋漫舲：“这件和簪子更搭，也更好看，你试试？”
蒋漾舟一听笑得更欢了，蒋漫舲则叹一口气：“我也知道这件更搭，可这件衣服啊，不属于我。”
“不是你设计的？”
“是她设计的没错，也是她自己做的没错，”蒋漾舟笑够了，从温泠手里把礼服接过来，再往温泠面前一比，“这是你漫舲姐给你的，生日那天穿。”
温泠疑惑：“之前看的是这件吗？”
她又往衣帽间扫一圈，指着另一件银色薄纱长裙，“我记得是那件？”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蒋漾舟在妹妹警告的眼神下拱火拱得更来劲，拍着温泠肩膀：“你漫舲姐呀，要把你卖了。”
温泠笑：“怎么卖？”
蒋漫舲把温泠搂回来，“别听他瞎说，这件旗袍是给你备用的，你想穿哪件就穿哪件，也可以换着穿。”
“对，没错。”蒋漾舟赞同地点头，“你想啊，生日那天所有人都看着你这个寿星，有心人多着呢，你穿什么肯定有人打听，你漫舲姐的设计不就名满天下了么？”
蒋漾舟故意往夸张里说，温泠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冲蒋漫舲笑：“原来是这个卖法呀，那你可卖错人了，我看你把自己卖了最合适。”
蒋漫舲不高兴了：“你还别不信，我穿这个颜色不好看，不然我肯定给自己也做一身。”她把温泠往里间推：“你去试试，也好让你的舟舟哥长长眼。”
蒋漫舲话里话外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私心，她确实想着温泠穿这件旗袍必定会引人注意，可这点私心也只是顺带着的，她又不缺人脉，也不缺客户，只是单纯觉得温泠的气质特别契合自己正在做的系列。
给温泠做的这件当然最特别也最花心思，设计图改了无数版，再是选料，然后手工缝制。旗袍上的珍珠是温浸浓送来的，满满一盒子，顺着绣好的花纹一颗颗钉上去。
温泠喜欢粉色和绿色，她觉得这两种颜色交织在一起的极光最好看，连车都要照着刷，蒋漫舲自然投其所好，可太亮了又不好，就借鉴了马蒂斯的配色，在藕色花型外做了薄荷绿波纹。
温浸浓原本不怎么赞同穿旗袍，可看了照片后，立场也不那么坚定了，唯独不满意的是抹胸开得有些低。
蒋漫舲等了一会儿，就见温泠从里间走了出来。
“怎么样？”温泠张开手问。
蒋漫舲看着她没说话，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回头把等在外头的蒋漾舟喊进来，蒋漾舟也是好一会儿没说话，随后顾左右而言他：“澄澄二十岁生日，你就用这两件衣服糊弄过去了？”
“什么叫糊弄啊？你的礼物最好，行了吧？”
“我的也一般，外公的礼物才是重磅！”
温泠虽然好奇外公给她准备了什么重磅礼物，可对两人的平淡反应更费解，难道这会儿不应该夸她穿什么都好看么？
她郁闷着走到镜子前，左右看看也没觉得多丑呀……倒是自从小时候穿过几回公主裙，她就再没试过这种正式的礼服，一时半会儿还有些别扭。
他们不夸她，那她就找别人来夸。
她把手机找出来递给蒋漫舲：“快帮我拍几张照。”
蒋漫舲揶揄她：“是又要拍给林锵同学看吧？”
温泠笑着默认，又微微皱了眉：“我好像真的胖了点，穿着有点紧。”
蒋漫舲不置可否，“你现在就给他看干嘛？生日那天直接穿到他面前不是更好？”
温泠一听觉得很有道理，犹疑间，蒋漫舲和她哥对视一眼，又问温泠：“澄澄，你这次生日，林锵同学来吗？”
这又问到温泠的痛处了，她往旁边柜子上一坐，拿起旁边一把绣了花草的圆扇扇了扇，忧愁道：“还不知道呢。”
蒋漫舲原本还想说句什么，见状立即对着温泠按下快门，拍了好几张才把手机放回她手里：“这一次，我们澄澄也是要给人看的了。”
温泠笑出来：“我哪天没给人看？”
“这不是不一样么？”
蒋漫舲从小上的贵族学校，身边的朋友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的，彼此清楚背景，但温泠和她们不一样。温泠从小就被家里藏得很好，几乎没人知道她家里是做什么的，而这一次生日，她外公外婆是打算带她进入社交圈了。
蒋漫舲以为温泠会很排斥这些场合，但她看起来倒没什么不满。
她又看两眼温泠，说：“温姨的意思是，还是银色的好，这件旗袍可以留着以后穿。”
旁边蒋漾舟提议：“我看端午节穿着就挺好。”
“谁端午节穿成这样啊？”
“怎么不行？”蒋漾舟卖起关子，“不穿正式些怎么表达你的歉意？”
温泠迷糊了：“什么歉意？”
蒋漫舲问：“上回你是不是送小遹去学校考试了？”
“是呀，”温泠最近已经对“小遹”这个叫法不陌生了，当即警钟大作，“怎么了？”
蒋漾舟引导她：“你带他去吃什么了？”
蒋漫舲问：“调鼎集对吧？”
“是的呀，他……”温泠脑袋飞速运转着，心里猛然咯噔一声，“他……他不会吃坏了吧？”
她说着人已经站起来，蒋漫舲急忙把她按回去，安抚她：“没耽误考试，小遹成绩好，影响应该不大，这不后面还能在香港考呢嘛。”
温泠并没有被安抚，这事儿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考不过就考不过了，可这是别人的重要考试，差上一分也是会坏事儿的！
蒋漾舟也不再吓她了，“小遹说是他自己要吃的，你拦了他没听，所以这事一点儿不怪你。本来我们也不知道，是他们在医院碰到熟人了，等我听说的时候，小遹都考完回香港了。”
谁知这话更是吓了温泠一跳，“都住进医院了？”
蒋漫舲立即瞪了她哥一眼，解释说：“平常没吃惯辣，一下子没适应，输个液也就好了，第二天还是照常去考试了。要真不舒服，他哥也不会让他去的。”
温泠一听后半句，更忧愁了：“他……他家里人……”
温泠想起荀叔，估计恨不得使出三两个招式来教训她吧，还有周遹的哥哥……
上回她妈提起的时候她没往心里去，现在想起来，周遹的哥哥应该是一直待在榆杨的，那天周遹说有家里人来接，想必也就是他哥了……温泠叹气，她就不应该答应她妈去接送周遹……
再怎么想也无济于事，她问：“他家里人很生气吧？”
蒋漾舟知道温泠还没见过周迦勒，先前几次温家请周迦勒吃饭的时候他也在，温泠都没回家来。
他正了正神色，说：“嗯，小遹的哥哥脾气本来就特别火爆，当哥哥的嘛，都护着弟弟，尤其他还是个护弟狂魔，就算知道跟你没关系，肯定对你也有些意见。不过这事儿都已经发生了，等下次你见了他，就尽量别惹他，躲着他点儿。”
温泠皱起眉，听蒋漾舟往下说：“他这个人啊，我们平时见了都不怎么敢和他说话，你回去问问延愈哥就知道了，延愈哥多好的脾气，对他印象也不怎么好。”
温泠无言，连她哥都不喜欢的人，那人品得是差成什么样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