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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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友仁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不论是先前洞窟的崩解还是来到她眼前的争吵,她都浑若未觉。zhaikangpei
在如梦似幻的布景中,那是霞光晚照,绿波万顷。
那时候的张友仁还是一位身段更高、甚至有些许窈窕的少女,十二三岁的模样。
她站在水中孤岛,遍野的桃花如刀锋鳞片,符刀在手中幻形,血滴在草地。
那个人站在高地上,与桃花一起俯瞰。
“张友仁,我来岐门不是为了和你打架的。”
“少废话,来打过!”
那人清淡的侧脸仿佛天生就该是被人遗忘的,在光下有些模糊。
张友仁好像分裂出了两个自己,一个在流着血等一场鏖战,一个在天空中看着,蹙眉。
符刀与剑将桃花撕扯到空中,漫天的花雨倾泻,落在那人眉间、掌心、还有剑尖。
“我真不想和你打,你也打不赢我。”那女子年纪分明也不大,但总是一副兴趣乏乏高高在上的模样。
张友仁从小在性格类似的兄长跟前养大,最痛恶这种冷眼向下、把愤怒的人视若无物的面庞。
“一个银月人,跑到我们岐门来耀武扬威些什么?枯荣观和山河殿愿意捧着你,但我不一样,祭出你的符来和我打!”
张友仁见她还是转着剑冷漠高傲的模样,彻底炸了:“祭出你的符和我打!白芙蕖!”
白芙蕖略长的眼睛扫过她,执剑指向她:“那说清楚了,你要是死在我手里,让你兄长别来寻仇。”
剑光凛冽,落在张友仁的眼睛里,既有杀气,也有让人难以忘怀的蓬勃生命力。
“白芙蕖。”
暗沉沉的密室里,坐在荆棘座上的张友仁闭着眼睛,唤出了声。
三人同时看向她。
贺兰因在万籁俱寂中好像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张友仁抽动了一下身体,那荆棘座连带着颤抖摩擦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要钻出来。
三人一时间都被吸引住了,屏息凝神瞧着那荆棘高座,贺兰因银蓝色长袍下的身体绷起,胳膊上缠绕了一层碎冰似的雾气,铁链逐渐化形。
萧霁明把田无伤先往后一让,看着他:“白芙蕖的东西,你也想要?”
贺兰因轻笑:“这荆棘台重达千斤,人坐在上面,可以做无数场幻梦,你可以昼夜打坐、道术一进千里,也可以重新回到自己一生中最想回到的场景,哪怕是已经不在这个世上的人,你也能见到。殿下,这荆棘台送给你了,明日你就可以将之搬走。”
说完,他又讳莫如深:“至于现在,就请离开吧。”
田无伤并不知道萧霁明要来姑余洞取什么,但是打小就知道,他们这位殿下虽然看上去光风霁月,却实实在在的执拗,如果他来时是抱了目的,那就根本不可能退而求其次。
“我听闻,你有自己的兵冢,在昆嵛示于人前的,就有银蝶、十八里霜寒锁、还有些暗器之类的小玩意,今日也想请教一下贺首席,是否有其他的奇珍异宝?”
两人剑拔弩张,田无伤又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开始思考随身药囊里是否有能把贺兰因毒倒的。
就在寒锁即将对上萧霁明的箭光时,张友仁身下的荆棘台猛的绽放出夺目的七彩光芒,把这黑暗巢穴照得亮如白昼,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
另外,还有隆隆的水声在身后响起。
贺兰因眯眼回过头,见到污浊的暗影伴随着惊涛一般的浪潮声呼啸而至,黑水压向他们。
那是要吞没一切的架势!
他挥起霜寒锁,将地上的两颗巨石擎起,在洞口处狠狠压住,萧霁明和田无伤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注入灵泽,想把黑水阻隔。
但是其背后一股力大无穷的气势却逼着黑水向前、向前。
贺兰因的双脚在地上划出深陷的痕迹,颈间青筋微露。
“这下好了,让你俩啰嗦个不停。”
田无伤在心里骂了两句:“这时候你也能说出风凉话!”
萧霁明一边用灵泽发力,一边尝试呼唤张友仁。
“张先生!”
张友仁皱了皱眉,但是依然没有太大的动作。
“白芙蕖是多怕别人闯进来,这黑水像是活物,是奔着人来的!”
江萤在屏息,但是黑水压在身上真的很不好受,她还很想咳嗽。邓溪闻看出她受不了,又渡了一些灵泽给她,扶着她后脑勺继续随着水流的方向向前。
要窒息了……
江萤盯着前面乌色石头的影子,觉得身体在浮浮沉沉,眼睛快要闭上。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仿佛那石头松动的时候,她见到一个人影向她招了招手。
没有看得很清楚,那似乎是一个长发、素净衣裳、笑容和煦的女孩子,对上她的眼睛,内心随着黑水泛起了涟漪。
江萤闭上眼睛,感觉到那道人影离她越来越近。
邓溪闻在水中拍打着她的脸庞。
但是江萤却觉得自己来到了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幽深的巢穴覆盖了她,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了她,她抱着在水中穗穗流转的符笔。
邓溪闻都要急死了,挽着江萤的胳膊随着水流越过歪向一边的巨石,然后被一阵旋风般的力量席卷下来,她看到一个红绸双髻、面色不虞的小女孩站在那里祭符开刀。
她脸上的水结成了冰棱,江萤睫毛上也有冰霜,而身后的黑水也被冰冻住了,止住了前进的势头。
邓溪闻毕恭毕敬地抱着江萤向张友仁行了一个学生礼。
不愧是冰霜雨雪雾符刀啊!
但是张友仁却死死盯着她怀里的江萤,不善的眼神掠过邓溪闻的脸。
她立时觉得自己的嘴仿佛也被冻住了,望了下除了她们三人之外,空荡荡的密室。
怎么贺兰因、萧霁明和田无伤都不在了?
“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吧。”
邓溪闻连连摆手:“我和江萤是一路的,因为她担忧张先生你的安危。”
张友仁却沉着脸走到她们面前,推手向江萤的脖颈,一副要把人掐死的架势,惊得邓溪闻抱人的手一紧,向后退了一步。
但是张友仁一张手,她就又被吸过去,看到这位师父在自己徒弟的脖颈上用力地一抽,邓溪闻这才发现江萤的脖颈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有一道红痕,在被抽捏了之后那红痕渐渐变紫。
张友仁又用力了几分。
江萤蹙眉,在邓溪闻的怀里不太安慰,张友仁继续加大力气,就像在努力地抽拔什么珍贵的东西一样。
“方才石门开的一瞬间,我确实好像看到有一道红光闪过去了,难道是……到了江萤的体内?”邓溪闻望着脚下的荆棘台,察觉到张友仁身上的戾气很深。
“闭嘴!”
张友仁那只手都变得青紫,江萤颈间的痕迹也变得可怖,但是僵持了快一炷香的功夫,张友仁几乎有些颓然地将手放低了一下。
邓溪闻惊讶地看到江萤颈间的青红痕迹缓慢的、变淡了。
在痕迹完全消失的时候,她苏醒了过来。
邓溪闻手上一松。
“师父,你没事吧?”她揉了揉脖子。
江萤很久以后也没忘记得了张友仁那个眼神,像是在透过她的脸看向一个隔着深仇大恨的故人,有杀气、愤怒、绝望,或许还有一点张友仁本人都觉察不到的,惆怅。
像是怀念一场多年以前的暴风雨。
灌月楼,朝闻道宫。
管开阳正在斟茶,兴许还有几分腰酸背痛。
“你是说,张友仁要找的东西,关于芙蕖在姑余洞里留下的密藏,到了你的体内?”
江萤按住眉心:“师父出关之后到现在只同我讲了一句话,就是恭喜我育了灵台。我知道她和芙蕖有仇,那这东西是否与她报仇有关?”
说完她又无语了,她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到了自己的体内!这些时日除了做梦渐多之外,就只有那个模糊的素衣女人的影子像是烙印在脑海里一样。
“梦里,是一扇怎么都推不开的门,你说那门里会是什么呢?我师父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管开阳喝了口茶,觉得有些苦涩,放在一边。
“你师父并不是生了你的气,她只是想再见见那个人罢了。姑余洞既然是芙蕖在学宫留下的唯一一座记载在册的禁地,就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藏于其中,你师父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见见她。只是事与愿违。”
“那难不成,贺兰因和萧霁明,也想见见这位芙蕖?”
“这我不知道,你自己去探索。”
江萤觉得管开阳实在是有些招人恨,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像是什么都了如指掌,但就是吝啬得什么都不告诉她。
“没受伤吧?”见到女孩转身要走,管开阳难得的开口慰问一下。
“不知道,您自己在心里头慢慢探索。”江萤冲她浅浅一笑,关上了门。
“还怪有脾气的。”
但管开阳却从江萤这拿到了很有趣的消息,比如当日在街头与杨猛打斗的,很可能是贺兰因,为此她让乌有注意一下最近各国有什么奇怪的轶事。乌有忙活了很久,从谍子那里收回了一个好玩的消息。
“纪国千门万象宫,前几日办了场丧事,是梁恩权的徒弟主持的,哀礼隆重,就连纪国皇帝都上门致哀。在场,却不见灵柩,也不见梁恩权。”
管开阳不会以为纪国的股肱之臣梁恩权是死了。
她只会觉得这一年到头在纪国都城抛头露面的家伙,是有什么要事拨不开身。
说到这,管开阳想起很多年前从白芙蕖那里听说的一个旧闻,说她在岐门游历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叫梁恩权的冤大头,他身后还跟了两个拖油瓶,其中一个小少年是纪国那边的杨氏一脉的后裔,小小年纪身高八尺,小名都叫猛儿。
江萤近日刻意想要在学宫碰见贺兰因或者萧霁明、田无伤等人。虽然师父那日什么都没说,但肯定在出手控制局面之前,将三位无关人士清除出了那间密室。
她猜的确实没错,无功而返的三人连架都懒得再打,直接各回各家了。
在医修课过后,她来到饭堂,恰好遇见了陈喆。
以及贺兰因。
两人幽深的眸子隔空对上,江萤注意到贺兰因又穿上了红衣裳,想来是新买了件。
陈喆正沉浸在师父回来之后对他大肆压榨的痛苦之中,口中念念有词:“还要继续画树叶画树叶,画一千张!”
贺兰因转着匕首,眯眼笑:“我看你不如就此改名叫陈吉算了,遇见你师父,从此少了一个吉。”
说着,江萤就被陈喆拉过去,热忱地诉苦了一会儿,又站在面食档口前极力推荐这里的灌汤包,但是中途他施法被打败了,因为贺兰因不容拒绝地邀请江萤与他一同去更远一点的汤面档口,说那里的阳春面很好吃。
江萤是不想吃阳春面的。
但她注意到那里人很少。
“姑余洞好玩吗?”
好直接的问题。
江萤眨眨眼睛,却不正面回答:“阳春面,真的好吃吗?”
两人捧着两碗素得撂片菜叶子都嫌太隆重的面汤坐下,吃得彬彬有礼。
许多认识的人见到她想过来打招呼,但一看她对面居然坐着贺兰因,都刹住了脚步。
姬朔在邓溪闻耳边窃窃私语:“江萤什么时候和贺兰因关系这么好?她不会想去监察司吧?”
邓溪闻有些忧心忡忡,估计贺兰因是察觉到了什么,甚至明确地知道那日江萤也去了姑余洞。
“不算很好吃,下次别推荐了。”江萤擦擦嘴。
贺兰因撂下筷子,往身后一倚,额前的发丝把一张美得炫目的脸衬托得更白。
“你知道吗,作为武修。当然,不是所有的武修,而是小有能力的那些剑修,都会修出自己的本命剑,我的本命剑呢,别的特色倒是没有,只是一见你就特别激动,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这人忽然靠她很近,江萤从微微垂头的姿势缓慢地抬起头。
本命剑是用修剑之人的心血养成,没有寻常兵器可能与人并不相配的弊端,而是真正的人剑合一,如臂所指。
贺兰因说得也太保守了,修本命剑可不只是小有能力,那是绝对的凤毛麟角……极少数的天才能做到!
江萤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神情,促狭道:“呵呵,那是不是该问你自己,道心不定?”
贺兰因的眸光就像是利器,牢牢锁着她。
江萤不会以为贺兰因这是在勾引她,只会觉得,这是他在暗示,那日在姑余洞,是因为本命剑的提醒,发现她在场的。
饭后,陈喆拉上了她一脸莫名其妙的师妹,望着两个不像是吃饭更像是打了一架的人,说何苦要吃什么阳春面,这面已经荣登昆嵛学子想要塞进郁中乾嘴里的第一名了。
“什么时候、在哪里投出来的?”
陈喆见师妹居然不知道学宫的匿名园子,实在有些吃惊,说她绝对是平日学习太过认真。
于是江萤在走向符师所面见师父的同时,头一回在陈喆灵台的指引下,捕捉到了空气中一点蛛网般的痕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是学宫的匿名园子。
里面的用词粗鄙不堪,每一句都不像是在路上迎面碰见的光鲜亮丽的道修能说出来的。
头一条就是【他娘的细数这些年郁中乾贪了饭堂多少钱,这个光吃不吐的死貔貅】。
点进去赫然就是一个参与人数达到百多人的选题,选出饭堂里最难吃的东西,排名第一的果真是那阳春面。
郁教导会不会举着鞭子,已经汗流浃背了?
贺兰因真是其心可诛。
“学宫的先生们不会看到吗?”
陈喆掩住嘴:“这这匿名园子是灵台相联的网络,但比灵台同观的联系更弱一些,你方才进去的时候其实就是已经做出了筛选。没有灵台、无法使用灵泽的人进不了,郁……郁教导这个人吧,其实就是个灵台天残,完全就不去。”
“灵台天残,就是没有灵台吗?”
“差不多,或者是本来有灵台,但是约等于没有。”
江萤想到的却是,第一次见管开阳的时候,她说“那个灵台天残的太后”,这么说柴蓉并不是一个真的道修,柴家人出了一个灵台天残,应该也很让人意外吧。
师兄妹俩见到张友仁的时候,她正俯身捉蛐蛐。
“是不是像我跟你说的一样?师父捉了很久了。”陈喆努努嘴。
“这个季节,恐怕没有蛐蛐了。”天凉已久,江萤没有在昆嵛见过蛐蛐,也很久没有听过蝉鸣了。
张友仁在草地上逡巡了半天,似乎很失望地放下笼子,看了他俩一眼。
“什么事?”
“师父,自从师妹拜入你门下之后,我们还没好好聚……聚一下呢,为庆祝师父出关,我俩在山下买了些你爱吃的果子,师父?”
张友仁半躺在椅子上,吃起江萤递过来的梨子。
“我教不了那么多人。你们俩想想看,谁给我走人。”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
陈喆本来一见到师父就有些紧张,现在更是话都忘了怎么说。
“师父,我一直按照你的标准在练习,这这这树叶子我也一直在画,你让我少用符笔我也确实很少使用,冰霜符我也一直在画,虽然远远称不上是惟妙惟肖,但是我确实按照你说的一直在好好做呢!”
江萤拍了拍陈喆的背,越发觉得张友仁此刻的神情,就像是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没有理由地发泄情绪。
甚至不知道她是打哪儿来的小情绪。
“师妹师妹虽然起步晚,但是也育出灵台了,我从没见过比师妹还努力的人了,师父你你你不能突然张口就……”
“够了!既然如此,那你们两个给我一起走人就是了!”张友仁闭上眼,胳膊交叠起来枕在脑袋下。
江萤终于意识到为何人们私底下把张友仁列为整座学宫最不好相处、最摸不清头脑的人。
“想一出,是一出。”
她将手中装着果子的纸袋重重放下。
这话把陈喆吓了一跳,瞪大眼睛拉了拉江萤的胳膊。
“师妹?你怎么了?”
张友仁睁开眼,平静地与江萤对视。
“顶撞师父,我这是哪里得来的好徒弟哦!”
“师兄按照你教的方法认认真真地修行,还因为你一言不合就跑去闭关,替你上了你本应该上的课,师兄在你的课上甚至还受了委屈了,被你的学生当面顶撞私下又多次辱骂,你不闻不问。试问这是一位老师做出来的事情吗?”江萤不卑不亢,但是话语却像连珠炮似的。
虽然江萤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陈喆想说的,但是陈喆自幼只知道尊师重道,当面辱骂老师这种事他永远是做不出来的。
“身为学宫先生,身为别人的师长,难道不应该以自己作为表率,才好在学生面前摆出老师的姿态来吗?张友仁先生,试问你此时此刻毫无理由地向你的学生发脾气,原因是什么呢?”
张友仁想揍人,特别是眼前这个长得玲珑可爱,平时蔫蔫的这时候倒是舌灿莲花的小徒弟。
但是她知道,一记符刀下去,小徒弟可能会死。
她也就成了昆嵛学宫历史上唯一一位杀了徒弟的先生了。
她还不想要这份殊荣。
“那就你走,怎么样?”
江萤神色还是很平淡地望着她。
“师兄,让我和师父单独说几句话吧。”
陈喆还想劝解一番,但是张友仁直接推出冰符把人甩出几丈开外。
“来,说。”
张友仁咬牙切齿地坐起来,但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得仰头才能与徒弟对视。
索性踩在椅子上站起来。
勉强不用仰太高。
氛围有些尴尬。
“我知道,师父是因为自己想要的东西落在了我身上,心里不高兴了。那师父大可以把它拿回去。”
“这是魂碎。我坐在白芙蕖的荆棘台上天人交战了数日,魂碎好不容易愿意出来相见了,但是它选择附在了你身上。”张友仁说到这,也不知道自己在恨什么,如果她恨的是白芙蕖选择了一个陌生人赠予魂碎,也不愿选择她这个死对头,那江萤就是彻头彻尾的无辜者。
“那,它是剥不下来吗?”江萤问。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她轻笑:“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白芙蕖!我甚至不知道魂碎是个什么东西,我要它做什么?师父因为这个就对我心生怨怼,不是对我不公平吗?”
“魂碎,就是人的灵魂碎片,得是心灵极为相契者才有机会与之结合,魂碎里不只是逝去之人当时的记忆,还有那个人当时所有的神智。白芙蕖是我一生之敌,我想杀她,我想知道她在哪!”
“那不简单?”江萤揉了揉眉心,“师父告诉我,如何让这枚魂碎发挥作用。我会把白芙蕖的魂碎对我说的所有话,原原本本转告你。”/p>
“没那么简单。魂碎作为她的灵魂碎片,会有自己的考量,她完完全全信任你,才会对你交托最真挚的秘密。”
江萤有些累:“我根本就不认识她,她凭什么信任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呢?”
“是啊,”张友仁怔怔地看向她,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这孩子根本就不认识你,为什么你的魂碎要选择她?”
江萤也不再说话了。
张友仁喃喃:“也罢,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我那日出现在姑余洞,完全是因为担心师父。”江萤将柳华在场出现的字条、还有叶枉之对贺兰因的吩咐和盘托出。
张友仁越听越皱眉:“我根本没有写过这种字条,柳华扯这样的谎,不会真以为我能死在里面吧?”
江萤见张友仁的怒火转了矛头,松了口气。
师父帮过她,她真的不想和师父闹僵。
“叶枉之又是怎么一回事?”张友仁闭了闭眼,拳头重重地砸向椅背。
陈喆就是在这时候默默靠近的,咽了口水。
一见陈喆,张友仁又怒从中来:“还有,为什么会有学生在课上骂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喆垂下头:“是我给师父丢了人。”
“师父若是能与师兄好好说话,师兄也不至于什么都不愿说了。”江萤也说了不少大胆的话了,此刻索性破罐子破摔。
张友仁更想揍人。
瞧着这两位徒弟,她恨铁不成钢。
“你们俩都去给我练符刀,以后每日饭后过来切十个苹果给我看!”
两人沉默对视了一眼。
“都给我走,走走走!”张友仁眼冒金星地躺了下来,失魂落魄。
“师父……这是调理好了?”
“差不多吧,”江萤拉了下陈喆的衣袖,“走吧,多给她一点空间。”
她把身后背着的褡裢放下,掏出了一只笼子,里面有一只蟹壳青色粗脖子的大蛐蛐,探头探脑地看着张友仁,叫声高亢。
张友仁心里一酸。
“拿着玩吧。”
待江萤拉着陈喆走出好远之后,张友仁一边举着草逗蛐蛐,一边疑惑:“为什么感觉徒弟扔蛐蛐给她的时候,就像逗小孩似的?”
次日,就有一个大快人心的消息在匿名园子传播起来。
【快看!我们挚爱的学宫里,一大清早居然出现如此暖心的一幕。】
一看,是无数人目击到的画面:
万山慈跟着母亲站在张友仁的面前,高傲的少女被母亲按着头给张友仁讲了十句“先生抱歉”。
“那场面!郎中令大人亲自出马嘞!看来万家也还是很看重和昆嵛学宫先生们的关系。”
“张友仁毕竟是咱们人才贫瘠的银月这些年来引进的头一号大人才,郎中令大人总要给张友仁脸面的呀!”
“母亲是郎中令,背靠东海氏族又如何?在银月,什么都比不上昆嵛先生这个名号!”
邓溪闻嚼着苹果,连连赞叹:“大快人心!姬朔和朱厌亲眼目睹了这个画面,他们在灵台同观里喊你呢,你怎么不回?”
江萤摇头,指了指手上的图纸,手里还拿着一把木尺:“把你的手放下来,给我看一眼。”
她量了下邓溪闻手指的长度,记得清清楚楚,然后在厚重的书本里翻找,得到了一些启发,又接过邓溪闻执剑的右手查看起她茧子的位置和厚度。
然后有修改了一下图纸上剑柄的形状,很微小的地方一一标注出了具体的长度。
从姑余洞出来之后,江萤就承诺要给邓溪闻打一把剑。
见她这么认真,邓溪闻都有些过意不去了:“你是符修,本就没有学过铸剑,不必为了我遭这罪。其实没那么麻烦的,只要你陪我去山下接几个赚钱的话就可以了。”
除了铸剑这个主意,邓溪闻也提出了另一个江萤可以用来向她表达谢意的方式,就是陪她去山下道修镖局接几趟委托,赚一些钱。正好她俩现在都是穷光蛋。
她俩也算是在洞里同生共死了一遭,江萤现在知道邓溪闻实际上是家里面最不受宠、甚至并没有入邓家族谱的私生女,所以她能得到的邓家的帮助实在是很少。来昆嵛学宫,是她求了家里很久,也是她想摆脱在家里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有些人在显赫的门楣、黄金屋里寄人篱下,但是有些人却在茅草屋里与家人相依为命,不知道哪种更好。”江萤彼时刚结束了与姥爷的谈天说地,每次那种时候她就觉得无比惬意,家人就是她应对天稷城许多看不见的刀光剑影的力量之源。
“都不好,所以我们要奋斗!”
邓溪闻握紧拳头,托腮看江萤在纸上写写画画。
“苹果好吃吗?”
邓溪闻望着纸袋里碎成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块苹果渣,很难说什么。
“是不是,放的时间稍微长了点?”
江萤沉默了,拉开身前的一个巨型纸袋。
像这样的苹果屑,她有整整一大袋子。
“你师父真的让你们师兄妹学习切苹果?”
江萤摇摇头:“不光如此。”
张友仁还提出了许许多多千奇百怪的要求。比如说一个全是横刀,一个全是竖刀,一个必须切成无数小圆球还要越圆越好……
“这是在练你们对符刀的控制精准灵敏度,让我看看你这小圆球,小……”邓溪闻扒了半天,也只看到了一些方形的小东西。
“阿萤啊,你还要多练。”邓溪闻把手搭在朋友肩膀上。
江萤闭了闭眼:“我师兄描树叶好像描了两年,现在居然和我进度相同。我合理怀疑我那位师父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教学生,让我和师兄一起切苹果,师兄切得又快又好,而我呢?对比如此惨烈,她可能,就是想教训我呢。”
“乖,手痛吗?”邓溪闻将江萤发酸的、发青的手抱在心口,做出悲痛状。
“……”
邓溪闻走了之后,江萤把那张图纸放进黑匣子。
上面其实也写了很多她见都没见过的稀罕材料,比如“在昆嵛老泉里浸泡过的三春石”、“被人手打磨过万次以上的昆嵛水晶石(这样柔韧性和亮度会非常好)”。
这些都是钟觉浅推荐的器修书上记载过的铸剑材料,而且与邓溪闻的自身特质最为相配。
江萤根本没有学过器修,只会读书,所以这一切都是从书里摘取出来的,某种程度上是她这些日子所有器修学习成果的检验。
她紧张地等待。
……
她试探性地摸了下黑木匣子,发现它变得滚烫。
然后又等了一会儿,黑木匣子砰地弹开了。
但是好像并没有剑。
她把脑袋探进去看了好一会儿,取出图纸才看到背面写了一行字。
“笨!怎么就知道照本宣科!”
江萤一时之间有些疑惑。
什么?
她看到图纸上标注出了几个部分:
“剑脊和剑刃的坡度太小了!”
“青铜比例这么高,你这是在炸小酥鱼还是铸剑呢?”
“脑子不好的才会这么画剑纹,你是想气死你的对手而不是杀了他。”
……
江萤挑灯夜读,在天光刚蒙蒙亮的时候,终于交出了一份制造出成品的图纸。
这次黑木匣子也是直接被弹开的,但是因为剑太高了所以才被弹开。
她看到那柄剑冰魄外形、流云纹理,灰蓝相间还有隐隐的鸦羽似的黑气。
正是她想象中的一柄完美的剑,剑柄上甚至还有一只不细看看不出来的小鸟形状。
说它是老鹰可以,说它是大雁也可以。
总之正是她想画出来的对邓溪闻的第一印象。
图纸背面密密麻麻的吐槽这次变成了一句:
“凑合吧。根骨不佳,但是画工上佳。”
……
江萤抚摸着剑柄处那块应该是被人手打磨过万次以上的昆嵛水晶石,缓缓摇了摇头。
她真的没有兴趣与白芙蕖说上一句话。
真的应该叫白芙蕖吗?
这么厉害一张嘴,不妨叫黑芙蕖吧。
但是江萤还是很高兴的,因为这是她正八经炼的第一次器!
虽然不是她炼出来的……但是图纸是她画的!
不过她也知道,这还远远不够。上次做符笔的时候,白芙蕖可是在陈喆师兄的图纸上写了“一支符笔,出色完成”。
可见白芙蕖更认可她师兄的技艺。
如果还要进步的话,她必须得抽时间找一些简单一些的器物,从他们做起,让黑木匣子做一遍,她再拆解来做一遍,循序渐进的再来做武器。
可是真的很快乐!
她本来想跟邓溪闻讲,但是看这时间还早,索性在匿名园子里用掩不住的兴奋语气发了一条:
【学习真的好快乐好快乐!特别是喜欢炼器的感觉!做一个器修特别是会炼剑的器修,实在是一件美事!】【文字来源:小秋。】
小秋是江萤在这个匿名园区里的化用名,来自她娘。
下面居然很快的就出现了几条消息:
【哟哟哟!】
【哟,还学习很快乐呢,呵呵,是不是一宿没睡呢?是不是灵台炸了?】
【啧啧啧,这么努力,你以为你是钟觉浅呢?】
【哼,我看就是疯了吧。】
果然是匿名园子,恶意忒大了。
江萤心情还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