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下了公交车，道路两旁摆满街边摊。chunmeiwx
夏凝想跟盛野多待一会，本能提议道：“吃东西吗？我请你。”
话音落，夏凝不自觉耳朵热了。
他们刚刚分明吃过东西，她怎么会问出这种不经大脑的问题来。
简直羞死人。
“没吃饱？”他问她。
夏凝羞得不知如何回答，磕磕绊绊“我”不出话。
盛野倒没多想，视线定格在路边冰淇淋车：“吃冰淇淋吗？有你喜欢吃的香草味。”
“啊？”话题猝不及防跳到她喜欢的冰淇淋口味，夏凝怔了怔，不自觉点头。
直到对方走过去买，夏凝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
他怎么知道她喜欢吃香草味的冰淇淋？
盛野拿着冰淇淋走回来，递给夏凝。
夏凝接过，低头咬一口。
香草味在唇齿间蔓延，是她喜欢的味道。
她稍稍偏过头看他，瞧一眼，挪开，再瞧一眼，再挪开。
“怎么了？”盛野注意到她举动，侧头询问。
像是受惊的鸟儿，夏凝猛然别过脸，心跳增速凶猛，一颗心快要蹦出嗓子眼，挤压着喉咙，让她根本发不出声。
好一会，情绪平复下来，细如蚊呐回答：“没、没什么。”
停顿须臾，她用自己差点都听不见的声音接着呢喃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香草味？”
耳边呼啸着风声、汽车穿梭声、如鼓心跳声，手心紧张到冒出细细冷汗，冰凉烫手，边上小贩与客人交谈声清晰入耳，时光每一分每一秒无限伸长。
她从未感觉时间如此难熬。
一张纸巾递过来，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擦擦。”
夏凝惊觉，冰淇淋不知何时已融化滴落在手背，冰凉寒意，刺骨灼疼。
她连忙拿过纸巾擦拭，盛野顺手接过她手中冰淇淋。
夏凝擦完，正打算找个垃圾桶扔掉纸巾，忽然瞥见融化的冰淇淋，不断滴落在他手上。
顺着手背蜿蜒而下，沾湿白色袖口，污渍一片。
很是明显。
盛野今天穿了一件黑白拼色卫衣，袖子一黑一白。
可偏偏脏的是最难清洗白色部分。
夏凝手忙脚乱顾不上其他，用手中纸巾慌乱去擦：“抱、抱歉。”
用过的纸巾有些湿漉，冰冰凉凉擦在皮肤上，跟她温热指尖形成鲜明对比。
盛野喉结滚动，制止她动作，拿过脏兮兮的纸巾：“我来。”
夏凝顺势停下动作。
盛野另外抽出两张新纸巾，没管手背，替她把冰淇淋外包装一点一点擦拭干净。
随后将冰淇淋塞她手里，再三两下擦了一下手，用过的纸巾扔垃圾桶。
至于脏掉的袖口，他理都没理。
夏凝愣了愣。
“不吃？一会又融化了。”盛野提醒道。
夏凝猛然回过神，小鸡啄米似点头：“吃。”
内心的强烈情绪却久久不能止息，一波一波，冲击她的心。
她急需做点什么来缓解这种心潮澎湃的情绪。
夏凝带着盛野来到一家路边小摊，买了个茶叶蛋，用塑料袋装好，随手塞进口袋，却没有给他。
“走，带你去个地方。”
盛野单手插兜跟在她身旁，没问什么。
两人来到小卖铺门口，夏凝先是礼貌跟李奶奶打招呼。
而后站在门外，笑着朝里大喊：“橘子，快出来，有好吃的！”
盛野意外瞥她一眼，语气耐人寻味：“橘子？”
夏凝毫无察觉，在胖橘猫跑出来时，半蹲下身迎接它，抱起来，捏着它爪子对他挥手：“对啊，橘子。可爱吧？”
“快回答可爱！”
盛野淡淡扫一眼胖得快跟个球似的橘猫，再若有似从她笑靥上掠过。
“是挺可爱。”
胖橘猫嗅到食物味道，一个劲往她身上口袋方向钻，沉甸甸体重，差点使她重心倾倒。
“哎呀，橘子”
夏凝刚想让胖橘猫别急，忽然，一只手从她怀里提走它。
原本在夏凝怀里闹腾不停的胖橘猫，到他怀抱倒是安静到不行，还用小脑袋小心翼翼去蹭他手心。
夏凝怔住。
好似被他所作所为惊呆，又如同没瞧过那么乖巧温顺的橘子。
盛野单手抱着胖橘猫，另只手抚摸它身躯，橘色毛发沾染在黑色卫衣上，分外刺眼。
他却毫不在意。
在他抬眸看向她瞬间，夏凝如梦惊醒，立即垂下眸，假装从衣兜掏茶叶蛋，想要敲碎蛋壳。
一只骨节分明手取走茶叶蛋。
夏凝抬首。
看到弯腰俯身压下来的盛野。
影子漆黑黑的。
遮蔽了灯光。
两人距离凑得很近。
她可以嗅到淡淡的薰衣草洗衣粉香。
灯光从他额发散落，投落在浓密睫羽上，比昏黄光线更动人。
胖橘猫“喵”叫一声，从他怀抱轻巧跃下，仰着小脑袋，凑到茶叶蛋前一个劲嗅不停。
夏凝猛然回神，想要退开。
盛野率先起身避让。
他捏碎蛋壳，剥开一半，连半个蛋壳带鸡蛋放到她手里。
胖橘猫立马转身围着夏凝打转。
“你”
“你喂，我去扔垃圾。”
说着，盛野转身朝垃圾桶走去。
夏凝视线落在他身上，灯色昏黄，她的心没来由地撞击了一下。
很轻。
像钟椎轻轻撞了钟。
动作不大，可响起的声波余韵悠久。
不绝于心。
胖橘猫伸爪子扒拉夏凝的手，她低下头喂它，眼底含笑。
盛野回来，看到的是夏凝笑着喂猫。
不远处小卖铺传出电视剧播放声，眼前一人一猫融洽相处，有一种生活舒适惬意的温馨感。
他停立在原处，单手插兜看。
似乎是察觉到他视线，她抬起头来对他笑。
那刹那，仿若万千烟火绽放，点亮了耀满星辰的夜空，却比星辰更耀眼。
夏凝笑着对他招手大喊：“快来！”
盛野眼眸明亮映光，单手插兜走过去。
夏凝扯他衣袖，让他蹲下。
盛野照做。
她把茶叶蛋塞进他手心：“给。”
微凉指尖带着一丝丝凉意，灼烫了手心。
有些痒。
盛野克制住挠的欲望，放低手去喂猫。
胖橘猫享受进食，夏凝在旁欣然自得抚摸它脑袋。
“有没有觉得它很可爱？”
盛野轻淡无痕从她面容扫过，极淡“嗯”一声。
夏凝听在耳里，以为他是在赞同橘子很可爱。
她望着胖乎乎埋头进食的胖橘猫，身子圆滚滚的，边吃茶叶蛋边发出咕噜噜呼噜声。
粉嫩鼻头沾了点蛋黄碎。
伸手去擦，还发出撒娇的哼唧声。
她心想，它那么可爱，他怎么可能会觉得它不可爱呢？
喂完猫，两人陪它玩了会。
周遭店铺陆陆续续关门，隔壁卷闸门“啷啷哐”下降，时间不知不觉流逝。
李奶奶也准备闭店了。
夏凝放开胖橘猫从花坛处站起身，它一溜烟跑进店铺，消失在落锁的门后。
她对盛野催促：“书包给我，你快回去。”
寒风簌簌吹，一个红色塑料带被风卷起，挂在树梢，发出窸窣声响。
路上行人稀疏，灯光比来时更幽暗，天又压低了一些，暗沉沉的，远处路灯照不到路尽头，黢黑巷子深处像巨兽的口，誓要将一切吞噬。
通往夏凝家的路有好几条，唯独从李奶奶小卖铺到她家那条，位置过偏，路灯坏了几盏，没人来修。
往常晚自习放学，她几乎不会走这条路。
附近店铺关闭，灯光熄灭，道路愈发黑暗。
盛野没把书包给她，单手插兜，淡淡说了句：“我送你。”
一阵风吹过，挂在树梢的红色塑料袋，噼里啪啦作响。
夜幽深得似墨色浸染了光线，在望不清人影的淡弱光影里，他的身躯忽然给她一种任何人都无可企及的安全感。
风呼呼喧豗，她分不清轰响的是被风鼓动的塑料袋，抑或是那颗躁动得快要蹦出胸腔的心。
幼年父爱的缺失，致使夏凝对于无声温柔照顾她的人非常难以抗拒。
盛野身上既存在着恣行无忌的无所畏惧，吊儿郎当又荒诞不经，同时还存在一点点从骨子里透露出的桀骜不驯。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能在很多细节处给予温柔体贴。
两种看似冲突的特质，恰到好处融合在一个人身上，很难让她不怦然心动。
瞧见夏凝没反应，盛野侧过头看她：“不走吗？”
怎么可能不走。
夏凝下意识想回这句话。
但硬生生止住了。
她不想让他发觉她的走神。
只好胡乱遮掩：“我只是在看塑料袋。”
“塑料袋？”盛野顺着声响望去，一只红彤彤的塑料袋挂在树上哗啦啦飞舞，要坠不坠。
“对啊。”夏凝心虚找补，力图完善借口，“你看它像不像气球？”
盛野微挑眉：“我看你像傻子。”
夏凝立马回击：“你才傻子！你全家都傻。”
盛野很轻地笑出声。
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夏凝同样意识到。
【学校是我家。】
按这种说法，她百分百囊括在他全家内。
“我才不是傻子。”夏凝小声嘀咕。
再小声的自言自语，暗夜幽静，大得犹如耳边私语，分毫不差钻入他耳膜，字字清晰。
盛野微弯唇角，笑意掩藏在风声里：“你不傻，是我傻。走，傻子送你回家。”
声音通过风声传递过来，模糊了音色，但她依旧判断出他的好心情。
她顺着杆子往上爬，心情愉悦且眉飞色舞：“你说的哦，傻子。”
“嗯，”盛野没有反驳，给予肯定，“我说的，我傻。”
“嘿嘿嘿。”夏凝怪笑出声。
盛野无奈叹气：“傻不傻？”
“你才傻。”夏凝当即反驳，“你刚刚承认的。”
盛野哄着她：“对对对，我傻。”
“走吧，再不走，夜风大了。”
“得咧，给傻子一个面子，走！”
“傻。”
“谁傻？”
“我傻，我傻，你聪明。”
“哼哼。”
两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黢黑巷子有了风声、说笑声、愉悦声，暗夜不再幽暗，灯光越过巷口，照在红色塑料袋上，又透过塑料袋一点点汇聚照亮前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