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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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演义是明代成书的白话文小说,书里的经济水平已经按照明代的标准大幅提升了,不仅出现白银铜钱之类的通用货币,还有酒庄饭店。msanguwu
姜子牙的义兄宋异人在朝歌就有五十多家酒店。按照五十家酒店日常所需计算客流量和肉菜供应量,都能得到一个惊人的数字。
何况朝歌不止一个宋异人,不止五十家酒店,还有各行各业的买卖。
如此估算,朝歌的繁华程度不亚于大商版的清明上河图。
既然这个世界也是大商,也有封神榜里的神仙,就是另外一个平行的书中世界。
这个世界没有昏君,也没有战乱,大商的国力又是如日中天,怎么想,也不应该比原著里的经济水平寒酸吧?
但是看这个小村的温饱水平,简直是奴隶社会的考古现场。
“大商的扶贫工作不到位啊。”
没想到如此贤明的君王,满朝神仙子弟的豪华班底,还是出现了盛世光辉照耀不到的地方,未免有些煞风景。
“这里是罪人村,好吗?”黄天化依旧翻白眼,“没看见村头堡垒上写着罪字吗?”
问他何意,爱答不理地说,这些人都是犯了王法的人,或者罪人的家属。
要是放在以前,要么杀头,要么全家连坐。
但是大王仁慈,免去他们的死罪,只是把他们迁移到这里开荒种地。
这种村子本质上就是一个大号的劳改监狱,一般会在村头写上醒目的标志,并修筑堡垒,驻军看守。
既然是监狱,自然不能强求他们的生活水平和良民一样了。
得知是罪人村,小燕子的同理心和正义感大受挫折,踌躇着不愿意进去了。
玉鼎真人倒是无所谓,说就剩一个老太太,怕什么呢。再说,来都来了。
那你自己去吧,我们在外面守着。黄天化把小燕子拉到统一战线上,冷冷地说,天诛还没走远呢,说不定过会儿就会回来。劝你不要聊的太久,意思意思得了。
玉鼎真人说,好。走了两步,又问,你们真的不和我去?
不去。
黄天化看出来他的心虚,有点幸灾乐祸。
事已至此,岂能临阵脱逃,让小辈看笑话?再说了,一个腿脚不便的老太太而已,有何惧哉?
再再再再说了,真要有点什么,两小只就在附近,不至于撒手不管。
于是摆出无所畏惧的样子,一往无前的去了。
按照黄天化所说的方向和房门样式左顾右盼,一路走来,家家户户都是静悄悄的。一些人家门口摆放的铭旌和旗幡,让死寂的小村显得更加阴森了。
找到一家大致相似的,问了一声家里有人吗,没有人回应。
敲敲门,门吱呀一声开了。往里一看,漆黑一团,连个鬼影都没有。
玉鼎真人刚要去别处找,忽然听到门板响了一声,回头一看,重新合起来的门缝里露出一双苍老的眼睛,警惕而又恐惧地问:你找谁啊?
老人家,我是来道谢的。
玉鼎真人后退两步,拱手行礼,让她看清楚身上的破衣烂袄:刚才借衣食的少年是我的师侄,说您一个人在家,怕是有什么困难,请我过来探望。
老人家还是没有开门,说:你是妖道啊?
不是不是,我是玉虚宫的。
那你为何带着镣铐啊?
贫道正在戴锁修行,这叫身披三千烦恼九千错,不锁不悟,不破不立。
老太太依旧没有开门,而是沉默着,把他从头到尾打量一番。
就当玉鼎真人以为会吃闭门羹的时候,吱呀一声,门开了。老太太颤颤巍巍地钻出来,说: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你师侄是玉虚宫的了。
老人家好眼力。玉鼎真人伸手搀扶,问,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给大王办事的,不论俗道,身上都披着玄鸟纹呢,”老太太和气起来,说,“这年头,神仙子弟都去朝廷里当差了,大小都是个官,也就你们玉虚宫的道士混得到处化缘了。”
玉虚宫弟子不擅长当官——尤其不擅长在纣王手底下当官,是封神演义的原设。
笼统来看,满门上下也就姜太公、李靖和杨任三人在他手底下打过工。
李靖当过陈塘关的总兵。不过他之前的师父是西昆仑的散仙,等他拜燃灯道人为师成为正式的玉虚宫弟子之后就辞官不做了。
杨任官至大夫,因为劝谏纣王不要修鹿台被剜掉双眼,被清虚道德真君救走之后才成为玉虚宫弟子。
唯有姜太公正经八百地以玉虚宫弟子的身份当过纣王的司天监,后来因为得罪妲己,转投西岐,才成为开创大周八百年基业的开国丞相。
所以玉虚宫道士在大商官运不佳,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也混的不好。
不过那不是现在关心的重点。玉鼎真人和老人寒暄几句,开始打听怪虫伤人的细节。
老人家沉默片刻,问,有酒吗?
玉鼎真人搓搓手,说没有。又连忙挽尊,说以后有了机会再请您喝。
老人家笑了笑,说那我等着。你可不要食言,敷衍我老太婆。
然后娓娓道来。
她是罪人村的人,见面之后又索取酒食,本以为是个嗜酒如命的粗鄙妇人。
可是观其神情,优雅从容,听其言语,有理有据,显然知书达理,见过大世面。
玉鼎真人琢磨着,她很有可能是受到牵连的罪臣家眷,虽然被穷困的日子磋磨得没有一点富贵人家的影子了,但是城府犹存。
听她说,他们村很久以前就开始闹怪虫了,最早是放羊的孩子,然后是一对上山采药的小夫妻,再后来还有三个晚归的劳力,都是被官兵叫去当差,然后一夜未归,几天之后被人发现之时仅剩一堆白骨了。
老太太的儿媳也是如此。
出去洗衣服,只剩下一件带血的衣服挂在芦苇上。
老太太以为野兽下山了,鼓动村民集结起来上山除害,但是岗楼里的士兵不许,说她危言耸听,想要借机煽动罪人闹事。
不仅不许他们制作武器巡山,也不许他们关门自保,依旧逼着他们早出晚归去外面劳作。
于是家家户户,一天一天的减少。
今天少了孩子,明天少了媳妇,后天灭了满门。
有个路过的女人擅长卜算,说,这不是野兽,而是妖怪。士兵依旧不信,说,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来的妖怪。我们天天在这里守着,怎么不见他们过来吃我们呢。
又说,说不定这些妖怪只吃罪人,不吃良民,与吾等无关。你们有罪,你们活该。
结果,不出两日,就看见一条长着人头的红色巨虫爬上岗楼,把驻守在这里的士兵团灭了。
罪人村炸了窝,能跑的连夜跑了。
老太太本来有个儿子,之前在朝歌服苦役,最近两个月才被释放回家。
刚回家就遇到怪虫吃人的怪事,大家伙全都忙着逃命。
他也想带着老母亲跑,奈何生了病,身体大不如以前了,根本背不动,被村民架着,哭着喊着离开了。
若是就此分别,也算不幸中的幸运。谁知道孩子太孝顺了,逃出去之后观望一阵子,见虫子没有再来,便雇了一辆牛车,带着一双儿女偷偷回来接应母亲。
谁能想到虫子没走,就在暗处守着呢。
那天的风刮得好大啊,像是无数鬼魂在哭。
老太太守在屋里,听见门外不远处牛在叫、儿子在叫,孙儿孙女也在叫,然后是咯吱咯吱啃咬骨头的声音。
她不知道是孩子们回来了,只当是妖怪在作祟,吓得躲到炉灶旁边瑟瑟发抖。
等到天亮了,杵着拐杖爬出去一看,这里横着一头牛,那边躺着儿子和儿孙。
牛被吃得就剩半扇骸骨了。儿子和孙儿好点,还有一个囫囵尸体,只不过胸口破了一个大洞,被人掏了心肺。
老太太哭了一天一夜。
后来从邻居家找到一辆小车,给孩子们换了干净衣裳,拉到一口枯井里埋了。
到现在,她还记得孙女孙子的头发和手臂随着小车颠簸的样子呢。
“多好的孩子们啊,流放到这里之后,老老实实地过自己的日子,不怨天不怨地,也没叫过一声苦。就是太实诚了,明明跑出去了,非要回来接我这个破老婆子,”老人家长叹一口气,用哀伤的眼睛看着玉鼎真人,问,“道长,那虫子是不是真的只吃罪人啊,我们究竟犯了什么罪,如此罪孽深重?”
“应该不是吧,”玉鼎真人也跟着叹气,说,“贫道也差点被虫子咬死。”
他刚来这个世界不过四天,除了为了脱身诓骗两个小兵有不死仙丹,还用土灰迷了小兵的眼睛之外什么也没做,可以说白璧无瑕。
假如他也有罪,那就意味这,人活在世避免不了染尘。
没有谁可以清清白白。
况且虫子吃了两个士兵,那就意味这两个士兵也有罪。
他有罪,士兵也有罪,只有吃人的虫子是在替天行道,那么这个世界的黑白好坏就是一笔烂账了。
倘若这个世界真的有因果,也不会如此简单,让一条虫子代替法律和道德。
所以,它吃谁,不吃谁,全凭心情,而不是开席之前先开庭,断人善恶之后再行刑。那它不仅需要提前考下来大商的律法从业资格证书,还要有丰富的断案经验。
有这本事干嘛不去朝廷里当官呢。
“真的不是?”
“不是。它要是有这本事的话我的姓名倒过来写。”
“可是有人说——”
“那是欺辱老实人,”玉鼎真人沉默片刻,看着老人忐忑不安的眼神,又说,“有的时候也是好意,想要安慰自己,让自己觉得只要清白无辜就不会受到伤害。老人家,是非对错,不是别人说了如何就如何,有时候,也不是朝廷说了如何就如何。”
“这个时代的法律有局限性,我的意思是说,法律是人定的,人审的,人判的,本就无法十全十美。公道是非,有时候也不在悠悠众口。”
“那在何处?”
“在于人心,尤其是良心。有良心的人心里住着神明,神明知道他的对错是非,会把他的一生禀告上苍,告诉上苍这个人并不是坏人,不论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她都应该挺直腰板,毫无羞愧地在世为人。”
老人合掌祈祷,看着湛蓝湛蓝的天空默默流了一会儿眼泪。
“苍天在上,”她说,“我们一家是冤枉的!今生今世,无愧于祖宗,无愧于苍生。”
她的神情如此悲苦,不像演的。
玉鼎真人便跟着祈祷,说,苍天在上,都听见了吧。
我想他已经听见了。
老人于冥冥之中感受到了什么,流着泪,释然地微笑。
“师叔师叔,快点过来,那边出事了!”
小燕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说,我们找到老婆婆了!
老婆婆?不就在这里吗?
然而扭头一看,老人家消失了。
地上只剩一条红色的小虫子,细细的,只有食指长短,在冰冷的地上蜷缩着颤抖。
玉鼎真人把她拾起来,放在掌心,忍不住呵了一口气。
小虫子不再动了。
它就借着这口气的温暖,在仙人掌心安静地融化。
化为晶莹闪烁的一滴水。
如一颗星,一行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