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何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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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真是太容易死了。czyefang”小扎发表了自己飞速读完两个数据库后的感想。“最后一页——噢！恭喜你艾因，你可以少做一页的语义分析了！”
他发出来的“最后一页”是一张地图，围绕一口井展开的微小村落的俯视图，在村落的西北角有一座高塔，进出村落的小路连接着一条南北向的大路。
2411觉得有点眼熟：她试着把刚刚走过整个村庄生成的地图叠到这张照片上：一模一样。
她知道机器世界建立工厂永远有参考标准和模板，但是并不会联网共享数据库的人类呢？
“人类的行为更像是在一定尺度内的随机过程，虽然有规律可循但绝不会出现完全相同的结果；我见过很多相似的城市，但是它们终究各不一样。”艾因看到2411绕过井边，正在向井南侧那座藏在几座房子后面那座尖顶小屋行进过去，刚才她忽略了这不太方便到达的地方。
因为地图上这座房子的位置被标记了一颗星形符号。
“艾因？艾因你分析好了吗~不然我帮你看看？我也接触过一些人类的遗迹虽然没看过文字但是……”小扎似乎对信息和故事渴望到要发疯了，不过他嘴上这么问，仍然嗡嗡嗡地跟上2411到了标记的位置。
出现在他们视线里的是座白色的尖顶房：这座房子的材质和其他房子都不同，而且更旧一些；从洁白的窗棂和外墙脚下的一圈护栏看得出来，住在这里的人应该很爱干净。
乳白色的木板门已经裂了缝发了霉，但是依稀可以辨别出雕刻在木头上的是某种植物花纹。花纹自然不重要，重要的是门正中央还雕刻了一颗星星，刷了金属涂料的星星在藤萝的纹路中熠熠闪光。
“这是谁的房子？会是何绻的吗？”小扎代替了队伍中其余两个发表了猜想。
门没锁住，2411用机械手压了把手门就开了：门内就像被消磁的存储设备一样，一片纯白，白得像荒漠，白得像死亡，小扎打开的弱光灯照不出任何东西，光影都被杀死了。
“这是什么玩意……没发现病毒，我被致盲了？2411你还能看见东西吗？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小扎把传感器的精度拉到最高在周围乱飞一气，马上2411就听到了螺旋桨削到坚硬金属发出的尖锐声音，和无人机骤然停顿失去平衡撞到墙体时无人机的保护壳发出的脆响，同时还伴随着小扎的好一阵鬼叫。
“你还好吗？小扎？2411你还在吗？”被困在门外的艾因以为出了什么事故。
“现在可以确定，确实是致盲，但是找不到干扰的源头。”2411借着小扎正在漂移的光源，无论如何也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我很好……我，我觉得可以——嗷啊！淦！”
2411把小扎由于速度过高反复撞到障碍物的动静转播给了艾因。
“小扎，我觉得你应该暂时停在什么地方，这样起码安全一点。”艾因听完录音有些痛心疾首。
“这我当然知道！但是我觉得我能用碰撞大概把这座房子里面的构造给碰出来，从外部观测这座房子的容积不超过300立方米，按照理论计算只需要……”
2411也跟着痛心疾首起来了。“我记得小扎好像也是骇客吧。”
艾因也跟着附和：“你说过。”
2411继续说道：“骇客解决问题总比其他人更优雅高效。”
无人机里这位骇客正试图用再次撞断一些零件的方式探索出房屋里的地图，是否高效另作讨论，但起码和“优雅”相去甚远。
“针对机器的致盲和光学迷彩一样是无解的，不然还要怎样？”小扎在信道中发送了他目前探索出来的轮廓，很像用来测试机体智力水平的迷宫游戏，有几个不连续平面已经基本可以确定墙体的位置了。
“你最好把速度放慢一点，我储备的零件可不够用。”
“何绻在笔记里说，‘我即使从此消失，我的遗产也应该属于人类，不应该被机器世界当作仇恨的样本’。她不但拒绝主机，还对主机抱有敌意，这有可能是房屋内部保留针对机器的致盲环境的原因。”艾因说道，“但是下一句不太明白，‘他成长在污浊的年代，尽管他很聪明，但是除了恨意，他一无所知。他无法带领任何东西获得自由，或者说获得未来，只能获得死亡。’”
“她说的是主机？”2411问。
“前后文里没有任何提示。”艾因把翻译过后的内容发送出来。“她的日志里很少有这种缺少前后文的段落，更多的是她经历的琐事。”
日志从2083年一直延续到2112年，30年里并不是每天都有记录，最长两篇日志之间缺省了25天。2411打开了第一篇：
“爆炸真的发生了。很多人近，近飞虫球状密集市，所有的电网和通信网络都断了，我没出去。出去也问不到有用的消息，他说他不会再回来，应该不会再回来。不了袭击时间，居民那些仇恨应该出来迎接我的门口，我必须运行逃跑的机会……”
她只能从这些让她头大无比的表达里猜出大概意思：有个人离开了，同时发生了爆炸，当地居民可能认为爆炸和何绻有关，所以她必须逃跑。
小扎“咚”地一声不知道撞上了什么中空的东西，让人失明的白光突然像暴雨中水塘表面的水泡一样裂开了。
2411看到了和窗棂一样白的墙壁，脚下浅灰色的隔音地毯，还有浅黄色的木质桌椅，在远离桌椅的地方还有一架高大的橱柜，似乎这才是人类的房屋应该有的模样。整个村落里除了这座房子，周围的房屋全都遭受了可能来自主机的某种工程，所以真的是光学致盲环境成功阻挡了主机，还是主机仍在某种程度上尊重何绻？
恢复了视野的小扎终于能正常飞行，他身边的墙面上多了一个漆黑的方形洞口——横竖一米左右，正是刚才小扎撞开了洞口的遮挡物，反射链断裂，才成功让房子里的致盲系统失灵。
“真应该让艾因也来看看。”小扎在洞口周围拍了好几张照片发成了通讯。
“这里和日志里的记载一致，何绻在房子下面保留了地道。她离开这里时也都是经过地道离开的，地道的出口在‘信标塔与房子连线的正向延长线与泥路的交点’，而且‘中点位置另有一条连接井底’。”艾因的信号仍然在井边徘徊。
“那是什么……这个操作的语法是不是有问题？谁和谁？”
“这是人类的图形学，很古老的学科，到了机器时代就变得不再必要了。”艾因答道。
此时小扎已经钻进了地道：“简直像什么密码。井底那一条我知道，我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考虑到地道会穿过部分沼泽，内部可能有积水，建议降低速度。”2411并没有跟进去的打算，她不是适合探查信息的机体。
小扎进入地道还不到3秒，他又开始了抱怨：“真是想不到，我刚从发配到北极圈做苦役的路上逃掉，现在又在沼泽地里干一样的活。”
“主机派你去北极圈查什么？”
“啊——你早问我啊？等我翻下封存的文件——好了在这，主机发现由于受到恶性核电站爆炸和气候变化影响人类曾经迁移到北极圈附近生活，导致人类灭绝的大型瘟疫也在摩城集中爆发，所以……‘必须在小冰期开始前完成调查和采集工作’，‘小冰期’是什么？”
“我不知道。”2411说道。
“我也不知道。”对人类世界了解最多的艾因居然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北极圈附近的人类遗迹也要变成这里这样了。”2411补充道。
小扎开始传输地道内的照片，2411重新游荡到屋外，外面的浓雾还没有散去。艾因在井边，开了雾灯，把浓雾照射成一片正在游动的白色水汽。
“我在分析日志里的内容，把有些事情联系在一起是可以推测出那些表述模糊的内容的。”艾因看到了正在靠近的2411便开口道。
“比如说？”
“经常出现在没有前后文的段落里，何绻一直用‘他’这个代词描述的，是一个叫‘于百战’的人类。于百战有可能就是造成核电站爆炸的源头，这点是我猜测的，因为何绻在照料辐射病人期间的日志里经常提到他，而且情绪比较激烈。”
小扎不甘寂寞地插嘴：“这个人为什么要制造核爆炸？人类的战争是为了资源和威慑，他一个人造成这种灾难是为了什么？”
“2090年6月9日的日志里提到一个‘人类精简计划’，是于百战年轻时拟定的，后来到了摩城的冯思教授手里。”艾因在消息后面缀了一个指向日志粗文本内的链接，2411打开之后又是扑面而来的混乱表达，她看了一眼马上就关掉了。
“那场瘟疫最初就爆发在摩城……”
“冯思教授是研究‘基因和神经学’的生物学家。”艾因补充道，“生物学家有制造和散播病毒的能力。”
“如果真的是他们干的，那两个人谋杀了全人类，他们可太棒了。不过说起来，elf当初只是打击了人类，也没做出这种事，他们是怎么想的？他们自己也是人类，为什么要灭绝自己？”
面对小扎的问题，艾因说他也不知道。
2411想了一会，突然想到了一个让她自己心惊肉跳的问题。
“如果把主机连根毁掉，我们可能也会死。”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