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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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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宋运将被子一掀,一手撑着那迎枕,一手指着锦秋,怒气冲冲,道:“这么多年你还在怪我,还在怪我!”

    “锦秋不敢,只望父亲保重身子,锦秋必定如父亲所愿,早早嫁出去,”

    “你出去罢!快出去!”宋运突然一手掩面,别过头去不看锦秋,指着门口大喊。

    他不想对锦秋发脾气,却又管不住自己,只能让她退下。

    锦秋朝他蹲了蹲身,扭头疾步走出去了。外头哗哗的雨声又灌入耳中,聒噪得很。

    “小姐?”红螺见锦秋几乎是冲出来,有些怯地试探着喊了一声,将那件猩红色的斗篷递上去。

    “走罢,”锦秋接过斗篷,披在身上,两只手捉着系带胡乱地系,好一会儿才系好了。

    雨势愈发大了,雨水滴滴答答砸在台阶上,水花四溅,往下……汇成一股,小溪似的流向低洼处。

    屋里传来一阵咳嗽,锦秋微微侧头,见外间侍立的淡雪快步进内室去伺候了。

    “小姐,您……”红螺望了望内室。

    “不必了,我站在那儿,只是徒惹他伤心罢了,”说罢锦秋自己从红螺手上拿过油纸伞来,撑开,拉着红螺往雨里去了。

    雨点“叭叭”打在伞面上,聚成一股一股不断流地跌下来,模糊了眼前景象,同样模糊的还有那散在风里的咳嗽。

    雨水好似也渗进了锦秋的梦里,她不记得她究竟做了个什么梦,但那感觉却是真切的,湿答答的,像是暗处长出的苔藓。

    醒来时,雨住了,天才蒙蒙亮,整个落泉斋笼在一层蟹青色的曦光之下,锦秋再睡不着,起了身,随意罩了件披风便推门走了出去,在廊上靠着柱子望天。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远处有鸡啼声传来,凉风送来泥土的腥味儿,灌入鼻腔,扑在脸上,尤其割人,锦秋冷得站不住,没一会儿便又回了屋子,一旁耳房里的红螺听见动静,也惊醒了……

    锦秋点了灯,坐在床头,呆呆看着烛台上一只灰白色的飞蛾,扑扇着翅膀围着琉璃罩子一圈圈地转。

    外头传来几声轻快的脚步声,没等红螺敲门锦秋便道:“进来罢。”

    “小姐,”红螺端着一盆水进来,放在架子上,道:“您昨儿鞋袜湿了,还在老爷房里站了半晌,现下可觉着有什么不适?”

    “没有,”锦秋从床上起来,盥手漱口,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红螺为她梳发。

    她望着镜中自己憔悴的面庞,伸手轻抚了抚那细腻得能见纹理,却又苍白的肌肤,心想自己果然是老姑娘了。

    可是,她看不惯自己这副样子!她抓起镙黛来细细描眉,道:“咱们要快些,我今日得早些去春暖阁。”

    她们以为她这就倒了?绝不,没有父亲相帮又如何?孤身一人又如何?她们要将她推入深渊,她偏要稳稳当当立在她们面前,看看究竟是谁先掉下去!

    菱花镜中的美人儿微勾了勾嘴角,那样端方的一张脸竟染上一丝危险气息,像是一株红蔷薇,张扬着鲜艳的花瓣,根茎上却布满了扎人的尖刺。

    一切收拾停当了,锦秋站起身来,郑重吩咐红螺道:“你去春暖阁,同祖母说我已经问出话来了,请她到重霄院去,切记走右侧的甬道,从后门入,不可进屋,可明白?”

    红螺点头说明白,立即就往春暖阁去了。

    晨起乃是一日中最寒凉之时,锦秋一走出房门,一阵冷风便迎面扑来,她紧了紧身上那大红对襟羽缎斗篷,快步往重霄院里去了。

    重霄院看守成安的婆子小厮们原本正东倒西歪打着瞌睡,忽闻鸡啼之声,都猛地惊醒了,重新站得笔直,抬起眼来,正望见锦秋迈过院门槛,快步走来。

    锦秋面色沉肃,一双眼直直盯着那抱厦的大门,旁若无人地大步走过去。

    “小姐,您……您不能进去,”站着里头一些的两个婆子是老太太身边得脸的人,不像那些个小厮们面色为难,她们直接就走上前,两个肥胖的身子挡住了锦秋的去路。

    “是祖母吩咐我过来单独问他几句话的,还望两位行个方便!”顾笙含笑着望向二人。

    “小姐,请别让奴婢为难,”两个婆子仍纹丝不动挡在她面前,语气也硬了几分。

    再过会儿功夫李氏便要去春暖阁请安了,锦秋不想再多费口舌,面上笑意渐褪,伸手扒拉开两人,自己生生从二人中挤过去。

    “小姐您……”两个婆子伸手拉住锦秋的两只手臂,锦秋一甩,道:“祖母追究起来,就说是硬闯,二位不必担干系。”

    其他几个小厮原本就干看着,现下更是假装不见,还一个劲儿地朝两个婆子使眼色,两人终究不敢太过用劲儿,叹了一口气便放了手。

    锦秋脚下生风,走入抱厦。这抱厦多年不住人,一走进去一阵灰尘气息扑面,锦秋忙以帕掩鼻,四处张望了一阵,只见积了一层灰的桌椅,还有一床榻,而那榻上并无人,反倒是旁边的椅子上歪着个一身灰黑色短衣长裤的男子,他头靠着椅背,一双眼布满血丝,正望着横梁的某处,一动不动的,若不是睁着眼,锦秋还以为他死了。

    “成安?”

    听闻这一声,成安那死鱼一般的眼珠子才终于转

    了转,望见是锦秋时,脸色刷白,从那椅子上跌下来,干脆双腿一屈,就地一跪,急道:“给……给小姐请安!”

    锦秋用帕子掸了掸衣裳,走过去落座在那绣博古纹棉纱毯铺就的罗汉榻上,自己将南珠帘子打了下来。而老太太已经起身,出了春暖阁,正往这儿来了。

    成安伏下身子,头贴着冰冷的青砖地面,锦秋隔着帘子远看过去都能察觉他身子抖得厉害。

    “你起来坐罢,”锦秋淡淡道。

    无论什么时候,主子都得有主子的风范,便是眼前这人陷害了她,她也须得从从容容地同他说话。可是成安没有这份从容,他不敢坐,甚至连说话都觉着费劲,恨不得地上有道缝容他钻进去。

    “周围没旁的人,就是我想私下里问你几句话,你还是坐着回话罢,”锦秋端坐着,透过帘子观察着那人的反应。

    成安仍是一动没动地伏在冷硬的青砖上,道:“谢大小姐,小的还是跪着舒服。”

    “成安,旁的话我便不说了,我只问你,你为何要陷害我?”锦秋伸出右手轻轻拨弄面前的南珠帘子,珠子碰撞的“哔啵”声一下一下的。

    “小……小姐,奴才不敢。”

    “昨日我着你到汀兰院问话,便觉着你人老实,这才给你自省的机会,你若是不说,被本小姐查出来了,这事儿可就不是轻易能了结的了!”锦秋骤然提高了音调,南珠帘子拨得更响了。

    “小姐,您……您就别唬我了!”成安微微抬起头来,望着帘子里头那道人影,声音都打颤了。

    “唬你?”锦秋以帕掩口,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我犯得着唬你?有件事儿你大概不晓得,包那五十两银子的帕子压根不是我的,是夫人的,所以那银子是夫人给的,是不是?”这事儿一查就能查出来的,你好生掂量着回话!”

    锦秋手心里也冒汗,她这完全是在诈成安,成败就看谁先心虚,谁先撑不住。成安只觉背上冷汗涔涔,他心里虚的很,身上抖得更厉害,抬首望向端坐着的锦秋,只觉着里头坐着的不是个人,而是尊佛!

    “奴才不知,奴才不知啊!”

    “砰砰砰”的几声,成安双手撑在青砖地面上,打桩似的磕着头。

    “哔哔啵啵”的珠子碰撞之声也愈来愈响,愈来愈急了。锦秋的心就像这珠子一样乱,面上却又不敢逼得太急,暂时收了声。

    老太太已经到了院门口了,她可不是为了听锦秋颠倒黑白,现下只是兴师问罪来的。

    南珠帘子的哔啵声突然停了下来,房里静得一根针落下都能听见,锦秋再问:“我听说你幼时上过几年私塾?”她的声音一改方才的严厉,软绵绵的,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亲近得就像是亲姐在同他唠家常。

    “回小姐的话,上过两年。”

    “听说家里还有七个孩子?”

    “回小姐的话,是有七个。”

    “他们可都在念书了。”

    问到这儿,下头突然没声儿了。锦秋觉着奇怪,定睛望过去,便见他趴在那儿抹眼泪,抹了好半晌他才咳嗽了两声,一边咳嗽一边回话:“没上呢。”

    然而那咳嗽声再大,到底没掩盖住他声音里的沙哑。

    一个大男人,七个孩子的父亲在她面前哭起来,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老太太已经走到了抱厦正门口了,守门的婆子小厮们跪了一地,老太太瞥了她们一眼,一言不发地往里头去了。

    外头的动静一点儿不小,锦秋听见隐隐传来的脚步声,拐杖触击地面的声音,脑子里嗡嗡作响。看来红螺到底没说服祖母从后门悄声进来,只要她走进这个门时还未问出个结果,这场审问便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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