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
52。
休息日, 天晴。
早秋的太阳如今也不似盛夏那般灼人难耐。
直到昨天晚上, 舒蓝才知道了, 原来陆衍之就是那个住在她楼上, 同样的房子买两套, 刚刚搬走马上又搬回来的怪人。
仔细一想，又很像他会干出来的事情。
舒蓝坐在房间中的梳妆镜前，定妆刷在脸颊边轻扫几次, 落下最后一笔。
慢吞吞化完妆, 又在发饰柜里挑了根红蓝条纹的发带, 绕过微卷的长发, 在头上系出一个简洁漂亮的蝴蝶结。
简单打理完自己换好衣服，舒蓝背了挎包, 出门。
虽然只隔了一层楼的距离, 但舒蓝这一次却刻意不让陆衍之来接送她，让他准备好单车直接在a大校园门口等她。
她给他的理由是，“总看到你的脸距离太近没有心跳的感觉”。
这阵子陆衍之一直在对她示好, 其实她大可以直接拒绝, 她……
舒蓝撇撇脑袋，将杂乱的思绪扔出脑海。
开了另一辆车，将被韩宇毁掉的证件补办, 给警察补充了案件的其他细节后，舒蓝才开车去了与陆衍之说好的a大。
作为全国著名的优秀学府, a大不仅在学术上颇有成就, 上百年的建筑环境也极有特色, 其在校园西南，一路延伸的樱花尤为壮观美丽。
可惜现在不是春季，无法看到花道繁盛的景象。
因为办事的延迟，到达a大正门的时候，已经距离约好的时间过去了将近二十分钟。
陆衍之也没有催，就那么等在绿荫大道的梧桐树下。
还真的弄来了一辆自行车……
见到他时，舒蓝第一个关注的点在他身旁那辆黑色的单车上 。
然后才看向陆衍之的人。
即将开学的季节，宽阔的大道上往来着提前返校的学生。
时不时有女生路过陆衍之身边，或偷偷或光明正大瞧他好几眼，红着脸安静走过，最后在他身后爆发出激动的讨论声，笑着和同伴议论刚刚那个帅哥是哪个学院的学长呀。
陆衍之穿得干净简单，白色宽松的印花t，深色的短裤，黑色短发松散地搭在额前，眉目泠然清淡。
绿叶间的碎光漏下，映亮了他的半身，将他原本的世故成熟褪去，镀上几分少年气——看起来可不就像是还在大学校园中，女生们憧憬的学长么。
“林大小姐，你迟到了快有半小时。”
陆衍之发现了舒蓝，弯弯唇角，言语间倒没有责怪的意思。
舒蓝走过去，斜着眼打量陆衍之，揶揄了句，“陆先生魅力不减……走过去的小姑娘们都在猜你是哪个学院的学长呢。”
陆衍之哂笑，“那你觉得我该是哪里的学长？”
微风扬起舒蓝的素色长裙裙摆，她看着自行车闪亮的车轮，像是在回忆，“诚海中学里，满身光环，眼高于顶的陆学长……”
舌尖一吐露出“陆学长”三个字，一股久违了微妙感觉便顺着声带喉咙，一直蔓延到了心底。
陆学长……
当年每日每夜都在心底翻滚了无数遍的称呼，熟稔到至今一说出口，心脏都下意识颤动。
舒蓝渐渐放弱了声线，直至完全没了声音。
“满身光环，眼高于顶？原来我在你心里一直是这种印象？”
陆衍之有些意外。
“……还骑车吗。”
舒蓝却突兀地换了话题。
秋蝉高声鸣唱着热意，林间送来阵风。
陆衍之看了眼舒蓝淡下来的面容，转身，向车后座示意，
“上来吧。”
最开始的摇晃过后，黑色单车稳稳地载着两人不快不慢地在诺大的a大校园中悠行。
温柔的风拂过树梢，吹动舒蓝浅色的发丝。
舒蓝侧坐着，手指抓紧车后座的金属，在后边保持着与陆衍之的距离，长裙裙摆被风带得飞扬。
旧教学楼的拱形石门，梧桐树要掉不掉的叶子，光影斑驳的红砖路，球场上笑骂嬉闹的打球男生……
沉默地看了一段路的风景，舒蓝忽然问，“陆衍之。你之前为什么突然回国了？还能赶上时间去救我？”
终于不再生疏地称呼他为“陆先生”，却直呼他的全名。
陆衍之半眯了眼，在一队拖着行李的学生的注目礼中，说道，“忙完事情就回国了。正好碰上你的事。”
当时他在都柏林，没由来地无比想听她的声音。
本来打算在那边多待几天，最后抵不过心中不断被放大的念想，给她发完消息，就搭着深夜航班回去了。
只不过说出口时，却只轻描淡写地用了“正好忙完事情”这个理由。
“嗯。”舒蓝轻轻应答。
车轮摩擦着平坦的路面，齿轮与链条交错着“吱吱”发响，晃悠悠路过正在大笑的学生群。
舒蓝望着远处一晃而过的纪念碑牌，轻飘飘冒出一个不着边际的想法，她此刻这样和陆衍之这样傻傻地共乘一辆单车，好像她曾经在脑海中构想过无数次的，校园恋爱该有的样子。
“舒蓝。……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很像……
”
陆衍之在前边说话，路过学生群的大笑盖过了他的声音。
他本就背着舒蓝，周围声音又多为杂乱，她需要很仔细才能辨清他说话的内容。
此时别处的大笑声、蝉鸣、树叶沙响、车轮齿轮声，全都交汇在一起，叫她完全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什么？”她问。
车子远离了热闹的人群，陆衍之却不说话了。
他本来是说，他们现在，很像学校里那些他曾经认为蠢得没边的小情侣。
可他如今也正在赶着一模一样的蠢事。
舒蓝得不到陆衍之的回答，又问了遍，“你刚刚说什么？我们怎么……？”
没料到车子却猛地慢下了速度。
陆衍之为了避开一只流窜的野猫而停了下来。
舒蓝措不及防，脑袋直直磕上陆衍之的脊背。
她下意识扯住他的衣角，稳住自己的平衡。
等一切风平浪静之后，才感知到男人坚实的腰腹肌肉，带着浅淡木调尾香的衣衫味道。
陆衍之左脚点地，侧过身子回头看她。
“没事？”他问。
“没事。“她看着迅速溜远的小野猫摇头，耳朵不知怎的有点发热。
“手臂？”他问她受过伤的地方。
“不要紧。”继续摇头。
过于简略的一问一答，然而却很奇怪地让舒蓝的心一点一点加速地跳动起来。
重新骑上车，又行了一段距离，来到波光粼粼的学校内湖道旁。
“林邈昨天和你吵什么了？”
“你累吗？”
再开口时，两个人同时出声。
一段沉闷之后，陆衍之先打破了安静，“你这么轻，我怎么会累。”
“……嗯。”舒蓝却不愿意回答有关和林邈吵架的内容。
于是顿了两秒，她随口扯开，“陆衍之，我都没想过，你还会骑车。”
听到这话，陆衍之眯着眼睛笑了下，“我到底在你心里什么形象，让你有这种误解。我当然会骑。”
在她心里什么形象……
他问这话，舒蓝才又一次感觉到，她对他几乎没有深刻的了解，所有的一切，都好似还停留在很浅显的表层。
她只知道，他什么都很厉害，从过去到现在。过去是成绩顶尖的陆学长，现在是站在商业帝国顶端的陆先生。
除此之外，她后来也只在回到林家后得知，他幼时因为一次事故而失去了父母双亲。
——她对他能有什么了解呢。她甚至不知道他此刻对她的撩拨，到底有几分真情实意。
粼粼湖波揉碎了日光，灰白毛的水鸭在湖面沉浮凫水。
“是啊。我一点都不了解你。”舒蓝没再绕弯，诚实地轻声说着，像在感叹，“过去某些时候，我也曾经想过，到底是要怎样没心没肺的恶人人，才能把玩弄她人感情当作乐趣。”
“陆衍之。你现在会不会在心里鄙夷，觉得我们现在这样骑车很傻？你眼中的恋爱，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问题把陆衍之难住了。
在遇见舒蓝之前，甚至在遇到舒蓝之后，他都从没考虑过，该去怎样恋，怎样爱，只按着自己的心情对女孩们施舍一点滴逗宠物似的好感。
感情的优先度一直被他放在很低的位置。
年少时期的他以为自己对舒蓝有一些与众不同的好感，但仅仅也只是好感而已。
直至后来，重新审视当初的自己，才发现某些情感的种子早就悄无声息地埋下，一朝便生了根。
“你说的没错，从前我确实会觉得像这种没意义的骑车逛校园很蠢——至少不会带给我任何热血沸腾的快感。”
陆衍之也很坦然，“但是舒蓝，我上次也告诉过你，遗失了心脏的铁皮人已经找回了他的心。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给你看所有你愿意见到的爱的模样。”
他在前边不疾不徐地踩着踏板，舒蓝重新抓住后座的金属离他远远。她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只知道他的话语在幽寂的湖边，仿佛带着一股股震颤的力量，全都灌注到了她的内心深处。
湖水慢慢在身后远去，舒蓝刚刚想透准备开口，陆衍之安静了整整二十多分钟的手机此时响起。
“抱歉。”
他踩下刹车，接起电话。
长久的等候过后，舒蓝得到了陆衍之不得不离开的消息。
陆家的司机没几分钟便将黑色轿车开到了湖边附近的大路。
临走前，舒蓝让陆衍之留下了他那辆黑色单车。
“我想自己骑着逛一会。”她说。
“忙完了我来找你。还有，你弟弟的事，不用担心。”
留下两句简短的话，陆衍之便坐上轿车，在一众学生惊艳稀奇的目光里，扬尘而去。
……
舒蓝扶着单车在校园里闲逛，走了几步，又禁不住想要试试骑上那辆车。
车身很高，适合成年男子，对于她来说，需要斜着车头垫着脚才能跨上车座。
才蹬了两下踏板，便保持不住平衡摇摇晃晃地要往地上倒去。
舒蓝并不会骑车。
她挫败地从座椅上下来，继续推车前
进。
她看到朝气蓬勃的学生，她想到平淡如水度过的大学生活，还有很久以前，妈妈一天到晚对她的唠叨告诫——不要早恋，好好读书。
到最后，她一个都没做到。
只是置身在学校中，感受到的氛围总是和外边不同。
葱茏的绿树，明亮的太阳，充满热忱与青春的学生，总会把人心鼓舞，让人有种错觉，不该过早放纵。
舒蓝作下了决定，她要结束她的假期，回尚城了。
好好工作，不然再见爸妈的时候，她颓废的颜面，一定会让他们失望的。
散步到校门，吧陆衍之的单车扔在后备箱，舒蓝开车回程，到家收拾行李，定好了当晚的机票，顺便还给林家地产项目的负责人打去了同意拆迁的电话，让对方发给她合同。
离开的当天傍晚，舒蓝最后一次去了秀吉区，外环那栋破旧的楼房，去做告别。
楼道里比她记忆中还要陈旧的不像样子，打开屋门，室内从前的日用品早就被扔的七七八八，只有老式的装修和零碎的几件家具。
中间陆衍之给她来了电话，他忙完了事准备带她吃饭赔礼。
舒蓝躺在自己小房间的单人床上，给他报了地址，然后就睁着眼看天花板上粉橙的霞光，想过去的事情。
想着想着居然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已擦黑，落了灰的小床边陷下一块，多了个沉甸甸的重量。
身材颀长的男人倚在床头陪她，身上笼着暗金的余晖。
他拨着她细软的发丝，垂眼看着她睁开的眼低语。
“舒蓝，你就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