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700列克星敦<!>
9。列克星敦。
一群狗仔中的舒蓝就像只被丛林野兽包围住的家养宠物。
在学校这座象牙塔中待久了，对社会名流，对那些记者口中的陆家，舒蓝完全没有概念。
好在很快，烦人的狗仔被几个黑西装的男人撵走。
零星几个待在现场没走的路人远远地磕八卦，
“好像是哪个权贵家的小孩出事了……看看这来人的阵仗……”
“撞死活该！谁让他们这么有钱！……”
“……我都看到了，是两个早恋的学生，男生要分手女生贪钱不同意，结果就在马路上闹起来了……”
……
乱七八糟的闲言碎语飘在雨中，嗡嗡嗡听得不甚清楚。
陆家处理后续的西装人群里，一个拿公文包的男人打完电话，从人群中走向警察询问情况，一边问，一边目光朝舒蓝看过来。
审视中带着不善的目光让舒蓝心中有些瑟缩。
他们是，陆学长的家人吗？
和警察交谈完，为首拿公文包的男人皱眉收回视线，不再逗留，带着其余人转身，准备离开现场。
舒蓝深吸口气，追上去。
尽管面对大人有些紧张，她还是压住不安，向他们询问陆衍之的去向。
带头的秘书回头望她一眼，什么都没透露。
他向她点点头便继续离去，整个动作虽然礼貌却带着厌烦，像在无声地指责她的过失。
舒蓝不放弃，又去找交警打听陆衍之被送去了哪家医院，交警也只是公式化对她说了两句宽慰教育的话，让她早点回家。
雨势变小渐渐停住，所有看热闹的人早就散得七七八八，可舒蓝却感到比先前更冷。
她嗅嗅鼻子，看着一群群人留给她的冷漠背影，脚下像灌了冰，刺冷又沉重。
所有无声的指责，恶意的揣测，都如同汹涌未知的潮汐般，在这个冰冷的雨夜里，从四面八方奔腾而来。
……
一身狼狈地回到家，即使心情沉重，舒蓝也不敢叫妈妈发现端倪，她连浑身湿透晚归的理由都编好了。
上小学的弟弟舒墨今天和人打了架，正被妈妈大耳刮子教训着。
舒蓝缩小存在感，快步沿着墙角走回房间，正挨训的弟弟偷偷朝她做了个鬼脸。
她努力给弟弟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却不防耳边，筷子被砸在地上的声音猛地炸响，抽得她神经痛。
“舒蓝你少护着你弟！看看你自己一副什么鬼样！”
妈妈发飙。
舒蓝缩了缩肩膀，赶紧躲回房间。
关上门，背靠房门瓦解般滑座下来。
也没想到期待了好几天的约会最后会变成这样。
她把头埋在膝盖中，深深吸了口气。
陆学长……
……
“看看看！那个低头走路的女生！就是传说中的舒蓝！据说她考试还做过弊，就这样还打败池静上位成功，你说气人不气人？”
“我靠就是她？陆衍之看上她什么了？”
“就是她把陆衍之害到医院里去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下午第一堂课，舒蓝抱着课本出教室准备去音乐教室上音乐课，刚走到穿廊拐角，就听到这些毫不遮掩的指指点点。
“他们什么时候交往的？？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吴嫣说见过他们两个在一起，不过很明显是那个女生倒贴啊……”
她拢了下耳边发丝，加快了脚下步伐。
舒蓝从没有想到，她与陆衍之之间的关系，居然会因为上次的事故，而在学校里公开了。
关系被明明白白暴露在众人眼下的感觉比想象中更加糟糕。
现在的她，仿佛动物园中任人观摩评论的新奇动物。
每天每天，都有一堆不认识的学生跑来舒蓝的教室外，围观这位被陆衍之看上的、默默无闻的女生到底长什么形状——
毕竟陆衍之的前女友们一个个都是芳名远播的大美人，舒蓝却不一样。
而舒蓝的同班同学就更不用说了，上课下课，上学放学，有事没事就用一种极其诡异的目光扫视舒蓝，仿佛她这种女生背着所有人和陆衍之偷偷交往，还能将他弄伤了，是件极度不可饶恕的事情一般。
音乐教室。
舒蓝正抬头，听音乐老师讲巴洛克时期复调音乐的结构特征，一个女同学在前边弹着示范曲目。
班里的其他学生就没这么认真了。
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的声音不和谐地在平均律的曲声中不断响起。
“诶你说，她身材也不怎么好，怎么就默不作声勾引上陆衍之了？据说都交往了好几个月了……肯定她床上特别厉害。”
“不知道啊！她表面上看来来很纯很老实的啊！”
“傻逼，知不知道有的女人表面越纯内里越骚。不过发生这种事，陆衍之八成要把她甩了，反正估计已经操腻了……”
后座两个男生看着舒蓝的背影小声交谈。
即使努力忽略，污言秽语也断断续续传到舒蓝耳中。她红了耳根，将脑袋埋得低了些。
同桌朱樱忍无可忍，转身一把将课
本朝两男生摔过去，“吵你妈，还上不上课了？”
音乐老师向动静处不满地看过来，后座男生才终于闭嘴。
音乐课继续进行。
舒蓝歪头，小小声对朱樱道谢，“谢谢……”
朱樱吊儿郎当嘻笑了下，毫不心虚地接受下来。
过了会，许是觉得课程太过无聊，朱樱用课本扇扇脑袋，又凑到舒蓝旁边，“欸舒蓝，你和陆衍之真的在一起了？我到现在还是不相信。”
舒蓝看着老师没有回答，嘴唇却抿了起来。
“其实我发现，”朱樱打量舒蓝的五官，“你长得还挺好看的啊~~”
“……”舒蓝的脸慢慢泛红，从耳根到脸颊逐渐红透。
朱樱拨拨微卷的长发，意兴阑珊地撇了撇嘴。
这舒蓝真是，又无趣又胆小，夸她两下都能脸红。这样老实巴交的小女生有情商勾引陆衍之？她才不信。
如果她和陆衍之真在交往，那要么是陆衍之换口味随便玩玩，要么是陆衍之对她有其他什么不纯目的。
和舒蓝做了这么久同桌，抄了她这么久作业，朱樱对舒蓝还是有一丁点了解的。
不过她刚刚确实没说假话。
舒蓝认真看来长得并不差，小脸，肤白唇粉，眼型带着点桃花，眼尾微微上翘，仔细盯着看会觉得在勾人。
可惜就是太穷，她都不好意思和舒蓝交朋友。
……
“今天陆衍之把舒蓝甩了没？！”，逐渐成为最近学校里的最热话题，就连偶尔来代课的老师都会特意点名舒蓝，瞧瞧那位陆衍之的话题女友是何方神圣。
十二月的严寒一天比一天刺骨。
拜这段日子同学们的背后议论所赐，从来不关心八卦的舒蓝，一下子知道了陆衍之前女友前前女友前前前女友的姓名班级家世交往时间等等等等，以及一大批女生各种姿势追求陆衍之的失败案例……
当然，更重要的是，担惊受怕了很多天后，舒蓝也知道了，陆学长在上次事故的伤势并不如她想象中严重，左臂扭伤外加轻微脑震荡，现在正在郊区的一家私人病院疗养。
她大大松了口气，在某个放学后的一天，还曾一个人去那家路途遥远的医院探病。
只是陆家的保镖无情地将她和另一些探视的人拒之门外，最后她还是在医院门口正好碰到上次那个秘书，才得到了一个让外人探病的时间。
探病时间在十天后，正好是快要临近圣诞的日子，而舒蓝和陆衍之没能去成的列克星敦巡展，在那时也快要结束了。
舒蓝坐在教室窗边呆呆地望着校园里的冬青，难得地在课上走神。
送陆学长什么礼物好呢？
去看望陆学长，她也想送给他一些能够让他开心的礼物。
大半天后舒蓝终于有了头绪。
趁周末的时候，她一个人逛完了上次的博物馆巡展，又在门口的模型店中买了1/700比例的列克星敦模型。
她要做一艘舰模，送给他。
他肯定会喜欢吧？
买模型和工具花了舒蓝将近一大半的储蓄，随后回家一打开模型的包装纸盒，她就更傻眼了，几百个未拼装上色的灰秃秃零件，几乎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制作难度超乎想象。
只不过舒蓝耐心很足，禁赛期间也没有竞赛题要刷，晚上写完作业，她便瞒着妈妈，开始偷偷拼装制作她的礼物。
一连好几天，每天都忙到后半夜，终于到了上色的阶段。
模型漆刺激气味重，舒蓝不得不打开窗户散去味道。
深冬寒凛的风卷走整个小房间里微弱的热量，她家为了省电，大功率的取暖器通通不开。
舒蓝搓了搓冻红的双手，捂了捂早就冷掉的热水袋，继续干活。
虽然模型制作麻烦，但想到陆学长收到礼物时的表情，心中便满是期待。
只是这个简单的愿望，下一刻就破灭了。
“好哇舒蓝，原来你每天晚上偷偷摸摸就在做这种东西！！”
“碰！”一声，舒蓝房间门从外面打开，妈妈寒着脸怒气冲冲地望着她。
“玩物丧志！上次期中考试不给家里报成绩肯定也是因为玩这个考砸了吧？还是说你……早恋了？！”
舒蓝心惊地站起，狠狠摇着脑袋否认。
“还敢说谎！我看你这阵子就不对劲！”
妈妈越发来了火，直接一巴掌甩上来。
“啪！”清清脆脆的，落在舒蓝脸颊，火烧火燎地疼。
“我没有耽误学习……”舒蓝蹙了蹙眉，壮着胆子回了句。
“还狡辩！”
妈妈彻底被激怒，抄了舒蓝未完成的模型和零件，开了门噔噔噔跑下楼，一把将完整的舰船，砸碎在腥臭的垃圾桶里。
舒蓝躲在楼上看不真切，直到妈妈回到家训过话又确定回房熟睡之后，她才敢偷偷下楼，从垃圾桶中一点点捡出她未完成的礼物。
透骨寒风中，列克星敦的甲板主炮残缺不全，看得她心里一抽一抽的难过。
送陆学长模型的计划本该这么搁置，然而当深夜舒蓝在房间整理着捡回来的模型残骸时，房间门再次被敲响。
她心中一紧，却发现是爸爸。
爸爸悄悄塞给她三张百元大纸币，“蓝蓝，拿去重买一个。别跟你妈讲我给你钱了啊。”
弟弟舒墨也溜进来，悄声道：“姐，我的压岁钱！给你！别理妈妈那只母老虎！”
舒蓝望着塞到眼前的钱，再也忍不住，抹了把眼泪。
……
能够探视陆学长的日子，很快就在各种或心烦或令人感慨的琐事中来到。
临近圣诞，医院也应节日在院内装饰起简单的圣诞贴纸，绿枝花环。
舒蓝带着她的礼物推开病房门的时候，还以为来到了酒店客房。
外间是一个简洁精致的会客厅，很安静，陆学长应该在里间的卧室。
刚刚那位秘书说，陆学长在里面看书，她现在进去不会打扰到他休息。
即使如此，舒蓝还是放轻脚步，轻轻敲了下卧室房门。
无人应答。
未关紧的卧室门却因着敲门的动作，而被打开。
室内窗帘拉着，一眼就看到陆学长闭着眼卧在病床上，手边一本摊开未读完的书本，显然已经熟睡。
午后温暖的日光透过窗帘布料幽暗地照着整个空间，静谧安宁。
舒蓝不由地将自己的呼吸都放轻柔，接着蹑手蹑脚走进。
她将装着列克星敦模型的纸袋小心放在沙发边的圆几，然后踩着驼色地毯悄悄走到陆衍之身旁。
这样的陆学长她还是第一次看见。
苍白，安静，棱角分明的脸上卸去了平日里所有张扬傲慢，平和得仿佛极易亲近。
舒蓝歪着脑袋看着，不知不觉看得有些入神。
陆学长真的有一张很好看的脸。
下颔瘦削，唇形薄而完美，鼻梁高挺，而那双经常让她不敢直视的眼睛，此刻则自然地阖着，长却不翘的睫毛淡淡地在眼睑落下影子。
耳边一切尘嚣远去，阳光在空气中折射出幽静颗粒。
如果让时间永恒地停在这个温柔时刻该有多好。
舒蓝慢慢弯下腰，柔软的呼吸靠近陆衍之。
粉色的唇瓣轻轻碰了碰陆衍之的左脸颊，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
正要离去时，右手腕却猛然被握紧。
那双本应闭着的眼睛睁开，茶褐色的眸子直直盯着她，“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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