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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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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峦山唏嘘,低低念叨着:“我昨夜也睡得很香,难不成我也……”

    这时,紧闭的窗缝外忽然传来女子的斥骂声。zicuixuan

    宝蔻刚出门便撞上侯夫人,侯夫人一见她臊眉耷眼就无名火冒,厉声质问:“你来做什么?你来看笙儿?不不不,你怎么会来看笙儿!你会有这么好心,别假惺惺的!”她忽然瞥见地上的纸钱,浑身发冷,宝蔻恰也踩着,注意到后赶紧蹲下身去捡,侯夫人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往廊柱上薅:“我女儿没死!她没死!她只是睡着了,你敢咒她,你这个贱人竟敢咒她!”

    侯信正在外院等着接待府衙的人,只有侯明之陪在一边,他再是能忍也看不下去,赶紧把母亲扯开:“娘,你冷静一点!”

    “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也敢帮着外人了!”侯夫人不放手,反而指着他骂:“要不是你鬼迷心窍非要弄个穷山沟里的姑娘进门,怎么会带来晦气!”

    “和她没有关系!”

    “没准就是她嫉妒笙儿动的手!”侯夫人揪扯着宝蔻的头发,把人往屋子里扔。

    她领着一帮子人冲进来时,宁峦山正轻轻拉开侯笙的衣襟,查看胸前肌肤是否有血荫,侯夫人脸色都青了,也不管宝蔻,上去便要给他两耳光:

    “你在做什么——”

    荆白雀赶紧将她架住,捉着她的手臂分寸不让:“我们在验尸!”

    许是被她浸淫江湖多年,刀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目光震慑住,侯夫人居然没有像先前对宝蔻那样撒泼上手,只是狠狠地说:“我不许你们验,你们又不是仵作!”

    僵持之下,侯管家脚快,先去前头把登门的仵作给拉了过来。

    侯夫人果真没再撒泼,荆白雀松了手,她像只泄了气的皮囊,跌坐在地上,就要铺成一团。

    阖府上下都候在一边,屏息静气等着仵作查验完,最后得到与“丁酉春”夫妇所获八九不离十的结果。

    侯夫人死了心,嚎啕大哭:

    “我的笙儿,你死的好惨!究竟是谁,谁要害我的女儿!”

    她忽然看向近旁的宁峦山,眼中露出恶鬼般的凶残,此时的她亟需一个情感的宣泄口,于是将矛头和恨意掉转外人:“你,你来之前,这里从没出过事,自打你来了之后,不断有人死,是你,就是你害死了我的女儿!”

    大公子侯龄之因为醉酒,起得晚,眼下刚被下人叫过来,一路狂奔,手扶着门框还没喘匀气,眼见要上手了,赶紧把人分开。

    侯信大步流星在后,忍无可忍,指着她鼻子喝骂:“够了!你如果想让害死女儿的凶手逍遥法外,就继续在这里闹!”

    侯夫人不甘闭嘴,侯信摆摆手,叫两个儿子一左一右将她搀着。

    人命关天,宁峦山也不耽搁,走到侯信面前,直接向能主事的提要求:“我需要见一见最后见过三小姐的人。”说着,朝那悲愤憔悴的妇人瞥了一眼,“不放心,可以把人叫到这里来。”

    侯信也知道,凶杀案中最忌讳把掌握的线索公之于众,那样不仅容易打草惊蛇,导致凶□□急跳墙,也容易造成证据被破坏,可小皋陶既然开口,他也就打住叫管家另外安排屋子的念头,把侯笙院里的人全都叫了过来。

    服侍的丫鬟婆子依次口述,有说侯笙下午一直在房里练字的;有说最后一次见她,是她把中午送去的餐盘食盒扔出来后自己不得不去收捡,且那会子听见她恶狠狠地警告院众,晚饭不许再送,送来也不吃还会扣在她们脑门上的;也有说见到她把练字的纸揉成团从窗户扔出去的。

    以上种种大致都发生在下午,只有一个负责起居的丫鬟说,她在晚上还见过侯三小姐一面。

    “你还记得大概是什么时候?”

    “亥时二刻。”

    宁峦山挑眉:“记得这么清楚?”

    那小丫鬟被一群人围着,压力不啻于经受三堂会审,早已吓得打摆子,此刻听他反问,噗通跪在地上:“三、三小姐一般亥时前就会入睡,极少会熬到三更,我见她房中点着灯,窗户也是开着的,专门看了刻漏,确认夜深,才敢敲门进去查看。”

    “那三小姐可在房中?”

    “在,小姐睡在榻上,奴不敢惊扰,便熄了灯关上窗,退了出来。”

    宁峦山深吸了口气,沉声问:“那时她是否还有呼吸?”

    侯笙脾气火爆,又喜怒无常,见她平躺在榻上,面色平和,未有异常,那小丫鬟不敢靠近,怕把小姐吵醒,挨一顿臭骂毒打,因而熄灯时蹑手蹑脚不说,还离得远远的,方才回答也是本能脱口,如今被他细问,反复细想之下反而拿不准了,只能哭着说:“奴,奴不知道,奴没有走近……”

    侯夫人脸色铁青,训斥道:“你是怎么伺候小姐的!”

    屋里的丫鬟婆子们惊恐万分,立刻磕头求饶,一时杂声连片,吵得人脑子嗡嗡耳朵痛。

    “够了!够了!”侯信瞪了一眼自家夫人。

    宁峦山上前,将那磕得满头是血的丫鬟扶起身,倾身平视,忽然换了个方式,温柔询问:“那你确定她睡了吗?”

    此言一出,不只丫鬟疑惑,其他人也倍感不解——

    这两个问题有什么区别吗?

    宁峦山摇摇头,没有再进一步强迫那丫鬟,起身向后退了一步,站起身指着尸体头上的石榴花簪子:“我虽然不确定二小姐那时是死是活,但我能确定,她并不是真的‘睡着’,也不是自己想要躺在榻上。诸位请看,这支簪子现在还在她发髻上没取下来,如果要洗漱歇息,不可能不摘簪子。”

    侯夫人将要反驳,他像是未卜先知她要说什么,抢声解释:“你可以说她是练字后疲累不堪,倒头就睡,但……”

    说着,他当着众人的面,拉动簪子,黑发骤然散开,铺在棺椁之中,“诸位方才都听见,那丫鬟说三小姐平卧榻上,可那枕头如此坚硬,不拆开发髻头部是硌着的,即便真是困得不愿洗漱,既然都能走到榻上去躺着,随手拔簪子的力气总有吧?”

    侯龄之不解:“丁大人的意思是,有人把笙儿放到了榻上,那他为何要这样做?”

    “这就只能去三小姐闺房看看,方才能知道答案了。”宁峦山没急着走,而是对堵在门口的侯夫人援手一引,对方拂袖,虽是艴然,却还是在前引路。

    侯笙的屋子背靠府中池塘,池中乃引活水,环绕整个西厢,而门前则被一小片花园簇拥。如此好的景致地段,自然与僻静无缘,因此,她左右邻着两位公子的居所,隔池塘而望,则是侯夫人的起居之处,侯信与弄碧夫人住的地方倒是要再远一些。

    出事以后,翠波苑便给围了起来,叫护院守住。

    宁峦山进屋时,把那侍女也带上,先请她看了一圈,确定屋内摆设与昨夜一致后,这才仔细地检查起来。

    案上摊着宣纸,对比扔在地上的,字迹更为凌乱,形如鬼画符,可以看出侯笙练到最后已然狂躁,以她的性格没有撕成粉碎已属难得。砚台里的墨已经干了,至此许久未曾动过,但夏日气温高,墨本就干得快,无法判断昨夜她是否还用过。

    其他地方多有婆子日夜洒扫,没有动过的痕迹,几乎都干净得不染尘埃,倒是后窗的窗棂上叫他发现了一些泥尘,看起来像是脚踩过。

    下方便是池塘,若是醉酒而坠,也说得通,但若死因不是溺水,那么只可能凶手自窗口进来过。

    离这个位置最近的乃是侯夫人的院子。

    门前花园往后抄,也能绕到这扇窗户前,但走不到窗下,因为不论从何方来,都必须要渡一段距离不近的湖水,对轻功的要求极高。

    侯家一家子,个个都不像高手,如果与他们有关,恐怕这里头有人有所保留。

    宁峦山离开窗户,又往榻边去,衾被被推在角落,枕头歪在一侧,不见血迹也未有异常,就是多了一只空酒瓶。他伸手要去够那只酒瓶,脚心却被硬物一硌,忍不住低头摸索,从榻下摸到一只刀鞘。

    两位公子见状,立刻在屋中帮忙寻找匕首,宁峦山则继续检查床榻,最后发现垫褥上有一道破损的痕迹,细且窄,应该是匕首插过留下的。

    宝蔻躲在窗下,见侯夫人目光紧紧落在找寻的人身上,偷偷朝荆白雀招手,以口型问:“可有什么需要妾身帮忙的地方?”

    荆白雀摇了摇头,她竟有些沮丧。

    “没找到。”侯明之叹了口气。

    侯信立刻说:“会不会是被凶手带走了?”

    “不好说。”宁峦山话没说死,侯笙尸体上并无外伤,他只能先请府衙派来的差役去花园找,又派了侯府的人下池塘里捞。

    安排之时,荆白雀便走到他刚才站立的地方,也学他的模样检查了一遍,但并无所获,只趁人不注意,抓取了那只酒瓶,凑近鼻子扇闻。

    不曾想里头居然还有酒,下倾时竟洒了出来,宁峦山回头瞥见,找那仵作取来银针,试过之后确实无毒,便又嘱托:“劳烦老先生找个信得过的郎中,查一查酒里是否有别的药。”

    仵作应下,走之前告诉他,自己又检查了一遍,侯三小姐没有被侵害过,尽管衣衫有些凌乱,但没到不整的地步。

    这时,丫鬟拿来干净的抹布,荆白雀接过,蹲下身擦拭地上的酒渍,忽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这味道十分熟悉,像在哪里嗅到过,于是她将抹布一扔,靠近床榻,贴近垫褥,伸手一拉。

    褥子下果真窜出一股香气,上头沾着一些白色的粉末,应该是顺着缝隙落下的,对方只清理了表面,而褥下并没有被擦拭。她拈了一些,放到鼻尖,忽然双目一花,竟显出疲态——

    “这是迷药。”荆白雀站了起来,没有声张,悄悄把宁峦山叫过来,低声说:“这个气味我一定在别的地方闻到过,只因微量,且被其他味道掩盖,才没有发觉。”

    “难道你昨夜中的便是此药?”

    宁峦山不禁思索:刀鞘落在枕头后方,里侧出现刀痕——说明侯笙醒了过来,从枕头下或者褥下拔刀,凶手劈手夺刀,将刀钉在了榻上。想到这儿,他蓦地问荆白雀:“你觉得迷烟是谁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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