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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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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雪山后两天,山中除了山民,还有许多着白衣的男女,宁峦山起初没有在意,以为是撞上白事,直到他们在都江堰附近,碰上了一群人在争执。mwannengwu

    争执的一方穿着道袍,头戴道冠,俨然是五斗米道的人,而另一边却是他们在路上遇到的那些白衣人。

    宁峦山嗑着瓜子,忍不住问出心里的疑惑:“这是……”

    管家将他拉到一边,小声解释:“往南走数十里,有一座鹤鸣山,张道陵天师曾在此创立五斗米道,他们的门徒在蜀中广为传道,这一块可谓是他们的地盘,不过这两年陆续出现白衣会的人在附近走动,他们自然不乐意。”

    “白衣会?”宁峦山神色一凛,在江陵跟踪华襄的那些人就是白衣会的,他的手掌下意识按住心口,隔着衣服按压着那枚乌木吊坠,心里滋味复杂。

    这一场西蜀之行,倒是有意外的收获。

    一旁的荆白雀侧目,见他很快将手放下来,只有些疑惑,但什么也没说。

    宁峦山佯装好奇,继续与之打探:“这白衣会又是……”

    管家道:“您在东越,恐有不知,这是二十年前江湖上曾出现过的一个杀人组织,名字取自星相,意为出则大凶。他们的门徒杀人如麻,曾祸乱中原武林,遭到围剿后彻底消失于江湖。约莫是十年前,不知何故,这组织又卷土重来,再度兴风作浪。”

    “你们就容忍他们在蜀中横行?”

    侯信插上话:“蜀中各派曾派人清剿过,但据说白衣会总坛在秦岭的山中,蜀道横绝,地跨两国,甚难根除,不多久便又死灰复燃,好在这些年他们行事低调,不曾肆意屠杀,大家倒是保持一种微妙的相安无事,”说着,他回视前方的争执,目光中闪过几缕忧色,“不过,这样的平衡恐怕将会被打破。”

    荆白雀贴了过来,她本无意偷听,但奈何武功练就,耳目通达,便对宁峦山说:“他们在争地盘。”

    白衣会想要壮大,自然得拉人占地,惹恼地头蛇,最后又是一番血战,宁峦山心想,离开西蜀前,怎么着也要想法子弄明白这乌木的来历,只是是深入虎穴,混进去浑水摸鱼,还是抛砖引玉,勾引他们前来,还需从长计议。

    “这白衣会里都有些什么人,你们知道么?”宁峦山向侯信打听,下头的喽啰估计是问不出有价值的线索的,还得盯着大头。

    侯信琢磨了一下,道:“他们的坛主从未露面,江湖之中没有半点消息,只听说手下有四大高手,好像分别叫‘白藏菩萨’、‘吹箫怨女’、‘骑鱼女子’和‘天狼手’。”

    “天狼手?”

    荆白雀顺口呢喃,前几个像是诨号,这名字听着倒像是某种手上功夫的名称。

    侯信还不知他们在林中断木上的发现,继续道:“这一位成名已久,据传打第一代白衣会起,便是坛主麾下得力高手,当年桓玄水师兵围帝师阁时,曾现身有琼京百丈渊上与那位天下第一一战,不过这传言真假有待商榷,毕竟桓玄出身谯郡豪门,怎会和杀人组织混在一起。”

    宁峦山向荆白雀肩膀靠去,气声问:“你是不是怀疑……”

    “不好说。”

    她并没有给出具体答案,宁峦山略一沉思,便向侯信托付:“还请家主帮我们打听打听,这些人出入雪山,没准阳子瑜前辈的死便与他们有关。”

    侯信想了想,觉得若真能推到白衣会身上,自己倒是能免去负疚,于是欣然答应。

    白衣会的人和五斗米道的人似乎并没有谈妥,反而争执愈发激烈,前者声名狼藉,可不是什么好人,顿时拔刀,要见血光。

    府衙的人并不想惹麻烦,便叫另寻茶寮,提前启程。

    他们刚退出来,就听见官道上快马奔驰,远远见一骑士靠近,竟然是侯明之。

    侯明之得到他们返回的消息,便来迎接,第一眼目光落在宁峦山身上,当即大喊说:“丁大人,查到了,我发现家中冰库少了不少冰,莫不是凶手曾出入侯府盗……”

    被挡在后方的侯信走了出来,脸色不好,侯明之话到嘴边,失声咬了舌头,当即恭顺地低头,竟有些害怕:“爹。”

    侯信哂笑一声。

    侯明之更加局促,整个人下马不是,开口不是,耷拉着脑袋,脸都快贴到胸膛上,看起来以前在家没少挨骂。

    荆白雀脸上多了几分精彩,忍不住揶揄:“你俩也是,一个敢查,一个敢让对方查。”

    “为什么不?”

    宁峦山毫不在意。

    “你不怕他和侯信通过气?”

    “不会,你看侯笙那气势,再看他这老实木讷的样子,一看就不知道他爹的算计,不过话说回来,我是他爹我也不会通气,这俩倒霉催的,没准会坏事。以前华子还去学堂读书的时候,每次给老师带束脩,老范都不放心,怕他在路上饿了啃掉,这事他还真干得出来。”

    荆白雀可惜地谈了口气:“没想到侯信这么精明,俩孩子却生得蠢材。”

    宁峦山听见后,闷闷地说:“不是还有丁酉春?”但他很快又反口,“不过我要是丁酉春,大概能被这些人气活过来——这分明是养废了,要重新开个小号,哦不,重新开局。对了,我给你讲的规则你听懂了吗,等到了成都,我得去弄一套棋盘来。”

    他忍不住搓了搓手。

    说时迟那时快,荆白雀忽然在他手上狠狠拍了一把。

    宁峦山发怔。

    “专治手痒。”

    她转身上马,居高临下朝他勾唇,随即调转马头,拿马尾巴冲着他。

    ——

    侯府之中。

    “什么?你说他们已在回来的路上?爹和他们一起,还要请他们入府一叙?”侯笙听了丫鬟小葵的禀告,抄着刀就要往院外去。

    月洞门前,侯夫人带着一帮丫鬟婆子将她堵了个正着。

    “要去哪儿?”

    侯笙忍不住把刀往身后藏,但转念一想,那姓丁的敢甩她一耳光,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敢上自己的地盘,非得将他大卸八块不可,于是又把刀亮了出来,手往头顶上抻,以示自己的决心:“娘,你知不知道,阳伯伯被人杀了,我亲耳听到爹要请那个什么小皋陶来破案,这个姓丁的就是他当年丢在东越的野种!”

    侯夫人向左右看了一眼,下人闷头从两侧鱼贯而入,在亭中摆下糕点果盘,又渐次退了出去,等人走后,她才将侯笙手中的刀夺下来,把人推到石凳子上。

    “娘,你这什么意思?女儿可是要给你出气!”侯笙瞪圆了眼,跳起来去抢。

    “你爹叫他来是有用意的。”侯夫人随手把刀一扔,手掖在胸前,在她对面优雅地坐了下来。

    “什么用意?再给我认个弟弟吗?还是个丑八怪!”她眼珠子直转,想着要是来人也和大哥一样,对她事事顺从,又生得赏心悦目,倒也罢了,结果一头乱发,黑不溜秋,身上一股子怪味臭味不说,居然还敢顶撞她,打她!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进家门,否则饭都吃不下!

    看她闹脾气,侯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你以为娘不恨吗,但谯纵死后,侯家失势,整个益州都被东边派来的人把持,那新任的朱太守可并不怎么买我们的账!”

    “难道我们以后都要忍气吞声,在他面前抬不起头吗?万一,万一他还要把他娘接过来……”侯笙委屈地哭起来。

    那一声声抽噎抽得侯夫人心肝疼。

    一个弄碧夫人已经够她心烦,难道还要重蹈当年的覆辙?

    当年她刚嫁到侯家不久,侯府因为辅佐谯纵自立成都王而获从龙之功,一时如日中天,她从瞧不上侯信这花花公子转为巴结讨好,偏偏在这时,弄碧带着个孩子来寻亲,说是他们成亲前的老情人。

    为了不让侯信生厌,巩固自己的地位,她只能假装大度,没想到那女人也是有几分本事,她不出手对付,想拿钱打发,转眼对方却登堂入室。

    十来年的奇耻大辱,像针扎在她心里,鲜血淋漓。

    侯夫人恨得都快一手拧断头上的金簪,却还是端着云淡风轻的笑容,松手拢了拢发髻,笑道:“笙儿,你放心,他若不肯乖乖待在江左,娘绝不会让他好过,这侯家的一切,未来都是你们兄妹俩的,别人谁都抢不走!”

    这些年,她爹倒是甚少再拈花惹草,多半还是她娘暗中发力,有了这一句话,侯笙有了底气,转眼破涕为笑,拈起杏花糕吃起来。

    暖风拂面,她的目光越过花枝,落在白墙外。

    “娘,我回来这几日,怎么没瞧见大哥?”

    “他啊,不知道上哪儿花天酒地去了,这一点跟你爹倒是如出一辙。”侯夫人抿了口茶,脸上露出几分古怪的笑意。

    她的亲儿子,侯府的二公子侯明之,天生木讷不开窍,就不是个读书的命,想要靠学问在官场上进一步且难,只有一身力气,万望能杀出一番军功。

    但沙场刀枪无眼,当娘的自然也希望孩子有武傍身,便送他去剑谷求剑,哪知剑谷那帮老家伙却不肯收,还说他没天资,并不是习武这块料!这一月来,她为此吃不好睡不下,如今一想到弄碧的那个贱种,文不文武不武,也是个不中用的,甚至作风糜烂,鬼混不堪,比不得侯明之在外清名,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连吃了好几颗荔枝。

    她正陷在得意之中,并没有注意到女儿粉若桃花的笑靥,和那眼里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

    “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笙儿已经好久都没看到大哥了……”

    调情的声色充斥耳廓,醉人的酒气和缭乱的风情蓦然浮现在眼前,侯笙的脸俶尔涨红,不留意绞破了衣袖。蜀锦轻薄,纱罗更甚,裂帛声突兀地响起,像是心事也一并被扯出,她如受了惊吓的猫儿跳起来,情绪失控,一把将桌上的果盘扫落在地。

    “哎哟,这又怎么了?”

    侯笙咬了咬唇,把小葵拽过来,烦躁地呼喝:“还不快收拾了!”

    侯夫人顺带嘱咐:“再取一盘新的过来,这荔枝倒是不错,这时节可是新鲜货。”她把小葵叫住,这侯管家办事真是越来越上道了。

    小葵低头:“不是管家采买的。”

    “那是……”

    小葵越发局促:“是那位丁大人买的,二公子拿回来,拿木桶装着,都冻在冰窖里。”

    侯夫人又羞又恼,把果皮一摔,一副不吃嗟来之食的模样。侯笙给吓了一跳,正要探问母亲,就听见石板路上一阵脚步声起,贴身服侍的婆子前来回禀:

    “夫,夫人,阳老前辈他真死了!”

    侯笙嘟囔:“不是早就……”

    “三小姐也在啊,哎呀,此事说来话长,总之尸体在雪山上给啃得只剩骨头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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