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钟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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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场战役落幕,硝烟残烬,如血残阳下士兵们深一脚浅一脚地清扫战场。mwangzaishuwu
他们要做的,就是对每一具尸首仔细辨认敌我,是敌便拉去焚烧,若是自己的战友,便拉回军营分别火葬后装入骨灰瓷盒中,随其余战死士兵一同入土为安,并留下一件贴身旧物同牌位入阁中英灵祠。
一个个担架排成长队,接连不断从战场上将战士的遗体抬回。
另外一头相反的方向,浓烟滚滚,点燃胡乱堆起的尸山。
夕阳尽头,一人单枪匹马疾驰而来,长长的“报——”声如利箭穿过战场,直入军营。
南宫姣坐镇中军主帐,正手执长杆,站在舆图之前挥斥方遒,布置澜瑛阁几路军队进攻路线。
除了正规军,还有数十上百处暗庄,这些暗庄各有私兵及顶尖高手,由情报网统一串联,制衡多处地方官府及起义头领,包括寿王的蜀中。
起义的军队或投靠或制伏,都已完成收编,现可一致对外,北上防备燕昀,南下盯住京城。
每一处地方具体如何,都等着南宫姣定下大方向。
尤其此时三路军队均连连告捷,正需他们巩固夺来的城池堡垒。
听见外头长呼,帐中人齐齐侧首瞩目。
若非紧急之事,入军营后便会将情报交给军中传讯官,而非一路呼号命人让开前路。
南宫姣将长杆递给身旁之人,背手向前两步,与此同时,帐帘像被一阵旋风刮过,忽得扬起落下,帐内便多了一个单膝跪地手高举过头的身影。
这并非普通的斥候,而是出身于澜瑛阁,身负武功的小将。
他禀告声铿锵利落,“主上,前方尖刀小队探查时捉到一人。”
抬头,目光炯炯,在满帐的屏息寂静中,开口:“朝廷前镇国大将军,钟冽!”
“后头五人押解,再过半烛香,便可到达军营。”
南宫姣将他手上卷轴拿起,展开。
上头画像栩栩如生,一旁详细记录着抓人时的情形和粗略的审问结果,是镇国大将军不错。
南宫姣手指敲了下纸张,笑开,“看来咱们的情报越来越准了,镇国大将军果然被灰衣人关押起来。估计这次,是故意将人放走。”
之前要探查京城中灰衣人的消息,总是会因为他们故意放出去的烟雾弹模棱两可,整得灰衣人所到之处就如一个黑匣子,伸手不见五指。
疫病蔓延之后,原有某些位置的灰衣人无法继续任职,正好给澜瑛阁钻了空子,南宫姣用前所未有的力度不惜代价放入间谍,才渐渐得以掌控京城的消息。
“镇国大将军之前毫无缘由被朝廷关押,据说当时皇后还在场,”薛渐屏顿了下,“说是当初皇后与灰衣人合作的条件之一便是镇国大将军,最新的消息里,皇后曾经查到,皇帝现在的痴傻就是镇国大将军所致。”
南宫姣啧了声,“怪不得,这是怕皇后不给他干活了吧。”
澜淙笑道:“那他可没想到,这镇国大将军当真傻得可以,之前送信不成,逃命还专门往我们这儿来。”
“他是越活越回去了,不过呢,可能人老了确实会退步,这半年来,朝廷可是唱了一场好戏呐。”
南宫姣悠闲踱着步。
先是镇国大将军大发威风效仿先帝,让朝堂血流成河,再是灰衣人与皇后合作,将镇国大将军死死摁在地上。
几番逆转,着实好不精彩。
也不知镇国大将军如今下场,有没有后悔当初为了掌权加害自己的亲外甥,促使皇后反水。
南宫姣想了想,下令:“利用咱们的钉子给宫敛放放烟雾弹,整几个假的四处流窜拖延下时间,看宫敛除了吊着皇后,还想做什么。”
“是!”来人领命。
洪嫆开口:“镇国大将军这几月一直与灰衣人斗,估计能从他嘴里撬出不少东西。”
南宫姣点头。
这确实对于现在的澜瑛阁来说十分重要,京城的情报网能探查许多明面上的东西,可是暗地里,尤其是曾经灰衣人同镇国大将军合作时的蛛丝马迹就极难得知了。
镇国大将军现在脑子不好使,可若是能将他得知的一切尽数掏出,合并情报网里现有的消息,或许就能解开许多疑惑,这关乎着对于灰衣人下一步行动的预判,关乎着战场生死。
“卫瑛,萧晟。”
南宫姣唤道。
两人抱拳齐声:“主上。”
南宫姣看向他们,目光凌厉,“待人带回来,你二人随我一道审问。尤其是关于宫敛此人,任何蛛丝马迹都要审问得清清楚楚,掏得干干净净。”
而今局势,最让澜瑛阁引以为豪的是接连的胜利,可最让南宫姣担忧的,同样也是接连的胜利。
除了军械如他们事先预料的全用上了黑石,其它方面都格外诡异。
朝廷军队士气再高,打起仗来再不要命,一众病的病,伤的伤,也不是他们完备之军的对手。
如此颓势事先不是预料不到,可是宫敛依旧不另做打算,将这些人命毫不珍惜地充作炮灰,甚至所守城池亦是从不顽抗。
让南宫姣有种感觉,仿佛宫敛要的不是胜利,不是彻底控制疆土,而就是这遍地疮痍,民不聊生。
她始终想不通,如此行为究竟意义何在,要报复要灭世不掌控朝堂分明也行,可若要拿到大权,又偏偏对疆土如此不在意,种种矛盾成了扯不清的乱团,纠在一起,怎么想都得不到答案。
或许,这送上门来的镇国大将军,就是突破口。
军中的简易牢狱中,镇国大将军满身血污,军中医士正在为他处理伤势。
从外向里看,只见一个消瘦侧影,全然没了往日巍峨高大的模样,正狼狈地佝偻着身子。
南宫姣缓步进来时,完全没认出来。
春寒料峭中日光已有了暖意,冲散些许狱中森寒,也为稻草上的人影披上融光。
身影陌生,气质陌生,若不是转过来时那张脸还算熟悉,南宫姣都险些以为这只是个模样相似的赝品。
萧晟与卫瑛一左一右立在她身后,和里面的人隔着两层铁栏杆相望。
南宫姣并不着急,让牢狱内的医士慢慢来。
昔日威风凛凛的镇国大将军,此时成了狼狈不堪的庶人钟冽,他察觉到动静,只往牢外看了两眼,便垂下头,整个人笼罩着一团阴郁的死气。
才出魔窟,又入虎穴,多日的阶下囚生活早就磨平了他所有傲骨,对于又被抓一事,表现出彻骨的麻木。
医士将药箱收好,对旁边的行刑官嘱托良久,再朝南宫姣这边一礼,便躬身出去了。
此时的医嘱,是为了告知行刑之人,如何下手人又受折磨,又没那么容易死。行刑官习以为常,有医士相助,对于如何下手心间很快有了章程。
唤来士兵将人架好后,亲自出门将南宫姣三人迎进来,礼毕退至一旁准备刑具。
铁器叮里哐啷的声音和炭盆里噗呲的响声此起彼伏,骇得钟冽皮肉止不住颤栗。
被朝廷羁押时,宫敛意在圈禁,也没有将人送到皇后手上,故而他并未见识到这些刑讯手段,可今日,这一排一排的已算得上“盛宴”了,个中花样粗粗看去,可比他往日统领军队时府中私狱要多得多了。
南宫姣掖着手端正而立,上下打量着刑架上四肢禁锢的人,眸中透出丝丝寒意,“大权在握的镇国大将军,对这些手段该不陌生才对,怎么,竟这么怕啊?”
钟冽胸前起伏,长长出着气,闭口不言。
到底曾是说一不二的镇国大将军,就算是怕,也断不能就此承认。处境再窝囊,口上也不能窝囊。
南宫姣好整以暇,“说说吧,擅闯我澜瑛阁的地界,镇国大将军所为何事啊?”
钟冽面容扭曲了一瞬,“皎月,我好心好意来与你合作,你这是要做什么!”
南宫姣牵了下唇角,“不如先交代些,让我瞧瞧你这个丧家之犬有什么可合作之处,说不定,真觉着你言之有理,就将你奉若上宾呢。”
“你!”
嘲讽加上贬低,激得钟冽剧烈挣扎。
“别乱动!”刑讯官呵斥。
可已经晚了,紧接着便响起钟冽的凄厉惨叫。
细看,原是他的右手手腕被刑架伸出的铁刺穿透,再以机关相合,将他穿骨牢牢固定,每牵动一下,就是钻心剧痛。
痛得钟冽浑身控制不住颤抖,面如金纸,冷汗瀑流。
过惯了人上人的日子,早就对伤痛没了忍耐。
南宫姣冷眼看着,提醒,“我还等着将军的回答呢,如今,我的耐性可不好。”
此话一出,刑讯官从火盆中拿起烙铁,一步一步到钟冽面前,噗噗冒起的滚烫热气仿佛已经隔着空气灼烧起了皮肤。
钟冽眼睛越睁越大,眼球里布满血丝,眼看那烙铁就要挨上来,惊恐粗声叫道:“我还有兵,我还……我还知道京城灰衣人的情况,你不是要对付他们吗,与我合作,我都告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