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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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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姣念叨着念叨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声音渐弱,慢慢没了声息。mwangzaishuwu

    也听不到,司空瑜唤她名字时,嗓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一声一声,渐渐嘶哑。

    再眉头微动着睁开眼时,便看到他跪坐着,怀中紧抱着她,双目赤红,泪流满面。

    她竟然,能看得清了。

    她怔怔地,抬起还能动的那一只手,像是感觉不到手臂的剧痛,用满是细小伤口的纤细手掌,抚上他的面颊。

    慢慢地动,一点一点为他擦去泪痕。

    这张她曾经最爱看的清隽玉面,已然满是狼狈绝望,看不到往日一分一毫的风雅矜贵。

    而她却爱不释手,一直未曾移开,直到肘臂支撑不住,失力要往下掉。

    下一瞬,便被他的大掌接住,重新按回侧颊。

    他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哀戚痛楚。

    南宫姣舒眉,虚弱提起唇角,发出的声音微不可闻,淹没在滚滚河涛之中,“郎君,别哭……”

    他看到她眸中的光彩,高兴她看得见了,想向她笑,却连动动唇角都仿佛有千钧重物压着。

    “啧,果然呐,真是好一对亡命鸳鸯。”

    司空瑜猛然抬头。

    南宫姣心中重重沉下。

    是宫敛的声音!

    南宫姣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抓住司空瑜,沉沉喘了口气,“扶我起来。”

    司空瑜没动。

    南宫姣又说了一遍,“扶我起来!”

    她没力气发出更大的声音,但她确定,他听到了。

    司空瑜低头看她,双目几乎要滴出血来,可还是依着她的意思,扶她坐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眼前,所有空地都站满了灰衣人和燕昀王军,甚至山壁山崖之上能站人的地儿都立着弓箭手。

    而他们二人,在河心的一处高地。

    高地不大,割开奔涌的河流,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映出七彩霓虹,一圈一圈,一层一层,绕在他们身边,如绚烂彩云降临世间。

    地面上,燕昀王军的横刀与灰衣人的宽刀一并出鞘,刀尖直指高地中心的他们。

    半空中,立在峭壁凸起之处、及崖上探出头来的弓箭手中弓如满月,弓弩手则压下机簧。

    锋利的刀尖箭尖反射日光,处处是刺眼的寒芒,铺天盖地。

    如此四面紧密包围,就算是全盛时期的她,也插翅难飞。

    而宫敛此次,竟是拄着单边拐杖,闲庭信步般走上前,立在高地与河岸连接的窄石之上。

    河岸上,还是那些仆从,侍立在他的轮椅之后。

    宫敛眉眼具笑,心中大畅,仿佛与有荣焉,“我就知道,我们皎月公主一定不会就这么束手就擒。”

    笑意渐渐扭曲,唇角诡异地高高扬起,以咏叹的调子低语,“可是姣姣,你敢不顾性命,跳下悬崖,还真的让我想都想不到,我的黑袍侍从那么珍贵,这么快就折了一个在你手中,还差一点就让你逃脱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眼眸死死盯着南宫姣,视线如刀,志在必得。

    残忍道:“我打碎这个燕昀小质子全身的骨头如何?让你好好看一看,敢骗我,是个什么下场!”

    司空瑜欲开口,被南宫姣暗中摁住。

    她软软靠着司空瑜的臂膀,勉力抬头看向宫敛,眉拢轻愁,“你如此残暴,我怎么敢和他们回去,万一生不如死……”

    眸中晶莹如烟雨,朦朦胧胧地坠下,“我还不如直接死了的好。”

    看得宫敛腮帮子并着嘴角狠狠一抽,转瞬一切表情沉寂,目光阴郁如两个黑窟窿。

    言语轻柔,“伯伯怎么会那么对你呢,最多拿你身边亲近之人出出气便罢了”

    “果真?”南宫姣眸中绽出光亮,又颤颤巍巍欺灭,“而今我也再没什么能逃的了,以后如何,还不是你口上随意哄哄。”

    宫敛不在意地一笑,略有不耐。

    “身负先祖血脉之人,再如何,也是坐享无边富贵,若非你祖父太过执拗,叶氏一族,如今也是好好活着衣食无忧,哪会因为朝堂倾轧而死。”

    转而问:“不知姣姣,可知邓家邓延梧?”

    南宫姣露出好奇,“邓延翌的弟弟?”

    宫敛得意,“他便是一个例子,不仅享受富贵,无任何烦忧,而且还有调动组织底层使者的权力,可谓身处朝堂,却远离喧嚣,还有专人照料,多好。”

    南宫姣垂眸,“你带我回去,难道就是为了让我像他一样?”

    “怎么会?”宫敛眸中红光染上痴迷,“姣姣自然与任何人都不同,稍稍雕琢,便是我最成功的作品,是我生命的延续。”

    他如那日一样,向她伸出手,“来,姣姣,这世间,再没有比我身边更适合你的了。”

    南宫姣却趁着这个空档,猛然将袖中匕首架上自己的脖子。

    “你!”宫敛眼睛大睁,上前一步,又因看到她脖颈溢出的血停住脚步。

    南宫姣轻轻笑了。

    这是当日的坠崖时用的黑石匕首,虽然刀刃不如往日锋利,但割开她的血肉,还是轻易能做到的。

    只是手臂实在伤得太重,控制不住一直在抖。

    司空瑜一瞬失声,她熟悉的坚决几乎让他肝肠寸断。

    他立时明了她想做什么。

    对上她的眼,他知道,若他不听,她真的会毫不犹豫割下去。

    这支匕首,威胁的,又哪里仅仅是宫敛呢?

    他看到,之前的柔情在她的眸中再无半分痕迹,只有郎朗清明与极端的冷静。

    不为其他,只为她自己一如既往的行事风格,争取最大化的利益,损失最少的人手。

    南宫姣直视宫敛,“你放他走,我便束手就擒。”

    宫敛眯眼,眸中闪过危险的寒光,“看来我是过早暴露,让你胆敢短短时日利用两次!姣姣是觉得我太好说话了吗?”

    南宫姣坦然,“有情人不得眷属,明明活着却天各一方,不比其中一人死后,另一人终生怀缅来得有意思吗?”

    “为自己而死,会因为愧疚铭记一生,可若天各一方,过些日子,便也忘了。到时,你想让我做些什么,也更方便吧?”

    宫敛冷笑,“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忘了他!”

    南宫姣:“可幼时的记忆,我现在不是想起来了吗?”

    “那是我乐意让你记起!”

    南宫姣看着他状若疯魔的样子,丝毫不惧,“就算不是前几日,我也或早或晚,总有一日会记起的,当然,也有可能永远不会记起。

    但此时不同,他已是我钟情之人,我们约定同生共死,这么浓烈的情感,你有把握,让我永远都想不起来吗?”

    宫敛不语。

    自然不能,当然不能。

    人除非彻底用药毒得痴傻,怎么可能万无一失地全然忘却过往,且永远不会记起。

    况且,南宫姣武功高强,与一般人还大不相同。

    南宫姣垂眸,淡声道:“我欠他的就是一条命,今日他走出这里,以后如何,我再不会管。”

    宫敛胸膛起伏,几乎气笑了,“好好好,算是我失策让你拿捏住了我……”

    “尊主。”

    一灰衣人急急穿过人群跑上前来。

    在宫敛耳边低声禀报,“尊主,澜瑛阁的人攻进来了。”

    宫敛大发雷霆,当即赏了灰衣人一个耳光,“没用的废物,连这么点人都拖不住!”

    南宫姣与司空瑜听得清清楚楚。

    并不意外。

    寻他二人目标过小,本就难寻,澜瑛阁之人一时寻不到尚情有可原。

    但要是连灰衣人与燕昀士兵加起来这么多人的动静都察觉不了,就是无能了。

    宫敛突然安静,侧脸阴勾勾看着南宫姣。

    “你故意拖延时间。”

    南宫姣面无表情,“阁下只说允或不允,若是允了,我即刻随你走。”

    宫敛嗬嗬怪笑起来。

    半晌,昂首蔑视着她,“我改主意了,凭你,怎么配让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步。不过一个人罢了,没有你,当我在这世间再也寻不到了吗?”

    南宫姣:“那你便是不允了?”

    她手中蓄力,只等他答复。

    神情淡漠,无惧生死。

    宫敛冷笑,“怎么,你又舍不得死了?”

    话音刚落,南宫姣就将匕首向脖颈处割去,半点不留余力。

    “娘子!”

    司空瑜目眦欲裂,浑身血液仿佛逆流,匕首太近了,他拦也拦不及。

    刹那眼前所见仿佛放慢了千百倍,一寸一寸,势不可挡,直到皮肤划破,鲜血涌出。

    而后,只闻叮地一声。

    匕首被什么东西弹开了。

    也如同将司空瑜整个人从地狱赦免,眼前一切将灰色的世界崩裂。

    南宫姣身子一震,彻底瘫在了他怀里,喘息着,许久未平复下来。

    匕首还在她手中,被她死死捏着。

    倔强地仰头,将话原分不动还给了他,“怎么,伟大的尊上还会后悔?”

    宫敛面色又青又红,阴恻恻地,向后打手势命令,“让开,让他走!”

    众人的眼神都聚在了司空瑜身上,一阵铠甲碰撞的声音,他们向外让开了一条路。

    南宫姣咬牙,一点一点挪出他的怀抱,强撑着没有倒在地上。

    看他的眼神冰冷无比,“走吧,如今两清,我不想你再呆在我身边了。”

    司空瑜久久未动。

    他挪了挪,跪在她身前,哽咽不堪地乞求,“娘子……娘子,你说过,不会赶我走。”

    宫敛冷眼看着,下死令,“我数十声,再不走,就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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