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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舆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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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的所有人,看向南宫姣的眼神,都有种近乎于膜拜的热切。mchuangshige

    “裘老您客气了。”南宫姣微微侧头。

    而后道:“新帝登基,其中是非想必诸位也都知道了,事态紧急,我不得已与其交易,为我们争取时间。

    但不可否认,某种程度上,确实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这一点,我有负当初承诺,若哪位有异议,大可提出。

    若想另寻明主,我也绝不阻拦,毕竟,我们之后的处境,可能要比之前还要困难得多,甚至哪怕是我,也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望大家能够考虑清楚。”

    自南宫姣继任阁主,对澜瑛阁的管理向来如此,大家志同道合,便一起走下去,若不是,也绝不搞强迫的那一套。

    南宫姣右手第一人闻言皱起眉头,犀利的目光往下方扫去,想看看哪个敢在这个关头当叛徒。

    “袁叔,”南宫姣道,“您看他们做什么,就算想另谋高就,也是人之常情。”

    袁平肤色黝黑,面容粗犷,按他自己的说法,向来是个藏不住情绪的大老粗。

    此刻听了主上所言,虽有些不认同,但还是收回了视线,也不看南宫姣,就直直看着前方,看得对面的裘老就算知道他没什么意思,也有些顶不住。

    干脆偏头,眼不见心不烦。

    南宫姣见怪不怪。

    袁叔就是这样的脾性,虽直些,却最是忠心不过的,他这么多年一直牢牢守着澜瑛阁,当初,也是第一个遵从老阁主的命令向南宫姣俯首的。

    一室寂静,并无人开口。

    他们知道自家主上并不吃表忠心那一套,主上更看重行为,而不是言语,且有些言语,巴结不成,反而会适得其反。

    南宫姣挑眉,“真的无人?”

    “那我便挑明来。今日这件事议完,从此以后,我再不会提这样的话。也就是说,现在,想退出的话,是最后的机会。

    我澜瑛阁一向宽容,来者不拒去者不留,诸位这么多年来去自由依旧留到了今日,我知道诸位的忠心,只是此时,毕竟不同。

    在外头,凭诸位的本领,任是怎样的乱世都足够保住这一条性命,甚至过得不错,可在以后的澜瑛阁,不存在这样的生活。

    以后每一日,都是脑袋系在裤腰带刀尖舔血的日子。错过这个机会,再想退出,便断无可能。甚至身死,焚烧成灰,都得葬在我澜瑛阁的地盘!”

    落地有声,每一个字都重重压在了众人心头。

    这话不可谓不重,惊得众人诧异,继而神色沉凝。

    都意识到,今日所议之事,分量重之又重,乃至重逾千斤,足以颠覆天地。

    需得慎重沉思。

    主上所说不错,可若真的退出,在同仁面前,便是叛徒,是逃兵,这样的骂名如山,如何轻易背负得了?

    可反面,是性命。

    再怎么说,骂名又如何,一切都比不上性命。

    若没有为此献出生命的决心,那不如早日退出,给彼此留个体面。

    南宫姣目光从每个人身上扫过。

    有人抬头,有人低头。有抬头者不自在地避开她的目光,也有坚定地直视她,无声地表达自己的立场。

    低头者神色皆晦暗不明。

    看到最后,是澜淙卫瑛二人。

    澜淙是一贯的玩世不恭,卫瑛则面容平静冷漠,都一如往常,事不关己。

    南宫姣早有预料,他们二人细说起来应属家臣,祖父舅舅救了他们性命,摸了根骨选了他们陪她自小习武,幼时甚至有一段时间同吃同睡,后来年长些,有了男女大防,他们二人平日里才更多地行护卫职责。

    南宫姣目光滑过,最后收回,赤藤面具后的面容平和宁静。

    “若有人想不清楚,也可提出,三日之后,我会多给你们一次机会。只是今日,得先劳烦诸位出去。”

    南宫姣缓缓向后,靠在圈椅的靠背,风起,微微吹动她的长发,身后明月高悬,照耀人心。

    此话一出,原先有些低头的也抬起头来,惊疑不定看着四周。

    南宫姣把玩着手中玉佩,仿佛对桌边诸人的想法并不关心,余光却将那各种姿态神情尽收眼底。

    渐渐地,对每个人的选择也大概有了预料。

    一刻钟后,第一个人站了起来。

    是个个子矮一些的粗壮大汉,他脸涨得通红,没了往日的不拘小节。

    “主上见谅,实是我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我老爹老娘、媳妇儿女怕是都活不下去了。”

    他不是不知道这是封候拜将的好机会,可谁知道,他最后还有没有这个命去光宗耀祖。

    还不如平平淡淡地长命百岁。

    南宫姣微微一笑,“无妨,我知道你的难处,现在退出,与澜瑛阁便算是再无瓜葛,不必担心秋后算账。只是,往后刀剑无眼,希望不会在敌军阵营中看到阁下。”

    阁下,主上竟称呼这人为阁下。

    往日里,在座的大多年龄比南宫姣要大,她总是尊称为长辈,习惯了倒也受用。今儿个突然听了主上一声阁下,客气中带着冷漠,才忽觉往日的珍贵。

    这人狼狈地点点头,面色发白发青,在众人的视线里落荒而逃。

    南宫姣道:“这才对嘛,不必担心有何后患,澜瑛阁不是那般没气量的。”

    澜淙于下首,闻言突兀地笑出了声。

    霎时,除了卫瑛南宫姣,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澜淙忙摆摆手,嬉皮笑脸,“没事没事,别看我。”

    说是这么说,那些有心思的一下惊疑不定起来。

    卫瑛冷冷出声:“想走的快些走,主上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们耗在这儿。”

    有了打头的第一个,再有这句催促的话,后头想走但抹不开面子的纷纷站了起来。

    南宫姣一个眼神都没递过去,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看了看这剩下的三分之二。

    与她所料大差不差。

    她最后不急不缓地说了一句:“今日之后,再有二心,当以叛变论处,天涯海角,死要见尸。”

    没有活要见人,她只要尸体。

    有几人呼吸瞬间不稳。

    他们当中,越是武功高强,越是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这样的事,对江湖中其他门派或许只是一句无能狂怒,可对于澜瑛阁,却轻轻松松就能做到、且一定会做到的事。

    若有人当真上了澜瑛阁的追杀榜,就再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性,至多,不过三更五更的区别罢了。

    这几人脸色不断变换,一阵红一阵白,最终还是低头站起了身。

    全程眼睛都不敢往上首看。

    这一回,余下的才都是目光坚定、忠心耿耿之辈。

    南宫姣坐正,几息之后郑重起身,在座之人的视线诧异地追随她向上。

    看到一向骄傲不可一世的主上,深深向他们鞠了一躬。

    惊得这些武功高强的前辈立马起身,失声道:“主上您这是做什么?”

    “主上万万不可!”

    “主上!”

    大多数人立马回了一躬,腰身弯得更低。

    南宫姣直起身,目光沉凝,语气坚决,“得诸位信任,我感激不尽。从今往后,便算是我欠大伙儿一条命,他日功成,必百倍偿还!”

    “主上您怎的说这样的话,”有人爽朗笑道,“要这么算,老夫的命早就是澜瑛阁的了,没有老阁主,世上早没有老夫这个人喽!”

    “可不是,主上可千万别这么说,出生入死几十年,这又算什么。”

    南宫姣展颜。

    一挥手,暗处侍者上前。

    自长桌四角拉住桌布,同时用力掀开、叠起。

    又一波侍者与他们错身而过来到桌前,蹲好马步,内力震荡,一同抬起桌上石板。

    石板之下,沟壑纵横,山川起伏,城郭要塞星罗棋布。

    竟是一幅永陵舆图!

    观其内容线条,详尽到可怕,精致程度远胜于朝廷手中的江山舆图。

    这才是经年累月几十年,澜瑛阁最大、也最重要的财富。

    此刻乃是第一次,如此完完整整地现于人前。

    留下的人终于明白,为何之前主上有那一番话。

    得知这般机密,那就生得是澜瑛阁的人,死是澜瑛阁的鬼。

    若有人记住舆图叛出澜瑛阁,将是澜瑛阁阁众的灭顶之灾。

    南宫姣手执长棍,轻巧精准地点到中央的位置,灯火将她的身影拉长拉大,投影在墙上,顶天立地,所向披靡。

    “今日之后,澜瑛阁精锐将大多派出京畿,前往四野天险要塞,劳烦诸位叔伯兄长,带领他们到应往之地站稳脚跟。

    具体与先前一样,买田地建山庄,以招工之名屯兵屯粮,只是这回,比先前规模更大,人数更多,切不可掉以轻心。

    庄子若处荒无人烟之地,便建驿站茶铺,若身处闹市之中,便是酒楼旅店,若于乡村之间,那么方圆几里的百姓都得知道,这是买了田地、新来的富户。

    或行善事,或以利诱之,总之,人言之中不能出现第二种说法。”

    众人纷纷点头,这一套,他们实施了几十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唯一的不同,就是数量,先前就算算上永陵境外,庄子都最多不过几十处,现在看舆图之上的圈点,之后起码得要有上千处。人手、训练等等,都是不小的挑战。

    南宫姣一一布置完,接下来的具体人手细节安排,就不是她的事,而是在场诸位的职责了。

    乃至监管也有专人,就比如这四周暗处的侍者,便是澜瑛阁内只尊南宫姣一人的死士。

    故而偌大的一个澜瑛阁,她从不担心有人背叛,她以强硬的手腕织了一张铺天盖地的网,纵横交错,如蛛网般牢牢将每一个人串在其中,当然,也包括今日离开的那些。

    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她的手眼。

    扩张至今,或许许多人早已忘记,当初发家之时,澜瑛阁靠的不是商业钱财,不是高强武功,而是神鬼莫测的情报手腕。

    普天之下,除却天机隐族,澜瑛阁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当掌握了解得足够多,自然不必担心有人办事不力,有人脱离掌控。

    基于此,无论危机或机遇,她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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