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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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段蝶儿反而慢慢镇静了下来。yywenxuan
纵使她真的按照少主说得去做，以少主阴晴不定的心性，真的就会放过她与晴儿吗？若晴儿知道了她的所作所为，会原谅她吗？
相比之下，快刀门不仅对她有情有义，明知她有“二心”，依然愿意给她机会，实在高下立判。
权衡之下，她已然有了决断。
“我先前所说的经历都是真的，只除了一点。温香院背后另有一位主人，被称作少主，邱妈妈只是他的傀儡而已。”
她将这些年少主曾吩咐她们姐妹做过的事，挑重要的说了一些，其中一件便是勾引孙惊雷。
“快刀门在江湖上地位颇高，若是能成功拿下惊雷，将来，快刀门自然就会在少主的掌控之中。”
这句话犹如一柄匕首，一下子扎进了孙惊雷的心头。
段蝶儿不敢看他，只觉此刻痛彻骨髓。
“这位少主不仅懂得美人计，还善于玩弄人心，果真是个心机深沉之人。”白落照若有所思道，“只是可惜，他算漏了一点。”
他万万没有料到，段蝶儿会真的爱上孙惊雷。正是这个小小的变故，使得他满盘皆输。
“自我嫁给惊雷之后，就与他断了联系。可前些日子，他忽然又来找我，要我将……将那封信放入书房，并以晴儿相威胁。我实在下不去手，于是便换了信的内容。”
段蝶儿说完，郑重地给孙天武夫妇磕了三个头。
“蝶儿自知罪虐深重，辜负了爹娘的信任，无论受何惩罚，蝶儿都绝无怨言！”
孙惊雷尚沉浸在震惊与悲伤之中，孙夫人与孙霏霏不约而同地看向孙天武，眼中满是担忧。
黎生晓面露不忍。“孙掌门，虽然蝶儿一开始的动机并不单纯，可她并没有真的伤害到孙惊雷。唯一一次诬陷也被她用自己的方式化解了，还请孙掌门酌情发落。”
孙惊雷像是终于清醒过来一般，朝父母亲叩首道：“蝶儿纵然有错，我们夫妻一场，我愿代她受罚！”
段蝶儿呜咽一声，想要大声质问他为何明知自己骗了他，却还要犯傻。可她喉咙被哽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孙天武终于说话了。
“你们，起来吧。”
孙惊雷不可思议地瞪着他，像是不敢轻易相信自己的耳朵。
孙天武道：“你是段兄的女儿，单凭这一点，我快刀门都不会弃你于不顾。但我原谅你，却不是因为你的身世，而是你的选择。
“幼时你们姊妹孤苦无依，你没得选，所以只能寄人篱下，为人左右。可长大后，你有了独立的思想，开始想要脱离别人的掌控，并且也确实那么做了，既然如此，我又有何理由责怪于你呢？”
孙夫人面露欣慰，和孙霏霏一左一右将段蝶儿给扶了起来。见她哭得几近昏厥，二人忙将她搀扶下去歇息了。
黎生晓不禁也松了口气，暗暗为孙掌门的胸襟喝彩。
“多谢爹对蝶儿一事不予追究。”孙惊雷又代爱妻磕了几个响头，“只是，这次我们也算彻底得罪了周尚书，怕是他会再度趁机报复。”
白落照淡淡道：“就算他有心想报复，只怕也没有机会了。”
孙天武惊道：“哦？此话怎讲？”
“据我所知，朝中妄图拉拢江湖势力意欲谋反的，乃是贤王，而当今圣上已然有所察觉。周尚书无功而返，皇上必然会猜到他就是贤王的爪牙。”
与皇上的交易是万万不能轻易告诉别人的，白落照只得挑要紧的来说，但这点信息，已以后化解快刀门的危机了。
“贤王？”孙惊雷怔怔道，“可他不是一直都醉心酒色，与世无争吗？”
黎生晓没好气道：“像他这样心思深沉之人，当然极善于伪装了。”
孙天武若有所思：“若是贤王，倒也说得通。”
苍云派，南域，逍遥宗……能撼动这些门派和地方，本身就需要极大的权势。可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所面临的危险也就更大了。
“眼下皇上与贤王已是水火不容之势，武林中不少门派已倒向贤王，此时若是有谁主动站出来支持皇上，将来必是头功一件。”白落照这话说得有些隐晦，可孙天武何等聪明，早已听出了玄机。
但他从不是沽名钓誉之辈，闻言，只是呵呵一笑。
“老夫一把年纪了，就不去争什么头功了。将来若是天下动荡，国土不安，老夫定然会献上一份力的。”
见状，白落照也不好再劝，只是叮嘱他加强防范，提防贤王。
孙天武却对着他说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小白，帝王之心深似海，你切莫与虎谋皮。”
知道孙掌门这是在关心他，白落照心中一暖。可他早已回不了头了。
为了白家，他必须以身涉险。
快刀门转危为安，黎生晓和白落照也该踏上对付贤王之路了。
孙惊雷问他们有何打算，两人不约而同地回答：“去安定城。”
贤王身边高手如云，想要接近他简直难于登天，他们自然不会贸然去找贤王，他们要去的是温香院。
当段蝶儿说出少主一事时，黎生晓就隐隐有种感觉，这位少主，会不会就是贤王的某位后人？
而贤王，只有一位后人。
可等他们赶到时，却发现昔日热闹的温香院已是一片狼藉。
显然，有人快了他们一步。
黎生晓看着地上暗红的血迹，心中涌起一股恶寒。她匆忙爬上楼梯，往三楼奔去。
那里是段晴儿的房间。
可现在，房门大开着，一个女人躺在血泊里。
她不是晴儿，而是这里的鸨母，邱妈妈。
白落照先她一步蹲下身查看，发现邱妈妈尚有一口气在。他将手置于她的后背，缓缓注入真气，不多时，邱妈妈就勉力睁开了眼睛。
黎生晓忙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是谁伤了你？晴儿呢？”
可邱妈妈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
她的视线在凌乱的屋子里转了一圈，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然而，她什么都没有找到。
“晴儿在哪里？那位少主，他到底是谁？”知道她已是回光返照，黎生晓忍不住继续追问起来。
邱妈妈终于将目光落到了她身上。
“晴儿……边……疆……少主……”
白落照眉头紧锁。“你是说，晴儿被送去了边疆？”
邱妈妈缓缓点头。她眼底的光开始涣散了，可令他们吃惊的是，她的嘴角反而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段……大侠……终是我……没能……报答……你的……恩情……”
二十年前，她初嫁人妇，因生得美貌，被一位贵公子当街调戏。她那位丈夫见对方身世显赫，吓得屁滚尿流，当场就弃她而去。
是段大侠挺身而出，才救了她。
她的清白保住了，夫家却担心她得罪了高官贵人会招来灾祸，将她一纸休书给逐出门去。从那一刻起她就知道，男人是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
于是她远走他乡，拿着仅有的积蓄，做起了酒色生意。
原以为，好人定会有好报，万万没想到，恩人会因她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大概是天要让她偿还这份恩情，她竟遇到了恩人的两个遗孤。
她冷着脸收留了她们，背后却精心教养，不让她们沾惹污秽。原本是想着将来找个契机将两位姑娘悄悄送走，岂知人算不如天算，不等姊妹二人长大，少主就盯上了她们。
一面唾弃男人的无情无义，一面又不得不依靠男人生活，她这一生，实在过得窝囊。
血从她后背的伤口里汩汩流出，她已经感觉不到冷了。有一瞬间，眼前闪过白光，她依稀看到了那个一身正气的侠客。
她很想和他亲口道个歉，可她开不了口。
蝶儿嫁入快刀门，时刻有暴露身份的危险。晴儿远赴边关，不知何时也会被少主灭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寄希望于眼前这两人。
于是，她拼命挣扎着扯住黎生晓的衣袖，费力地说道：“贤……王，北疆……谋……谋反！”
黎生晓一惊，刚要说什么，就见邱妈妈眼中的光逐渐涣散，连同她的身体，彻底沉了下去。
白落照一把将黎生晓拉入怀中，挡住了她的视线。
“看来贤王已然按耐不住，准备出手了。”
黎生晓愣愣看着他，“可，可我们还不知道少主是谁啊。”
白落照与她四目相接，眼神坚定道：“也许，我们该亲自去趟清风剑派，问一问他。”
贺兰花明并不在鹤山。
他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余光瞄见一旁死侍的血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贤王犹在震怒当中。
“你不是说已安排好了，必然会万无一失？可不仅快刀门没有投靠与我，连周尚书都折了进去！”
“外翁恕罪！是明儿办事不利，还请外翁责罚！”
贤王并不理会他，而是在屋中缓缓踱着步子。半晌才道:“武林各派说到底不过是些乌合之众，与其和他们周旋，不若直接出击。左右皇帝已然怀疑到本王头上，本王也不必再藏着掖着。”
听出他话里的迫不及待，贺兰花明微微蹙眉，却不敢有任何反驳。
“现在的北疆王乃贺兰一族，与你也算血亲，改日，你且随我去会会他吧。”
不知怎的，听到这话，贺兰花明首先想到的就是他的娘亲。当年的贺兰欢欣，是不是因为这层血脉关系，才选择了离开王府？
而现在，同样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等了半天没有动静，贤王不悦地哼了一声。
贺兰花明将头垂得更低，闷声答了一声：“是，外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