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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覆水难收(五) 她应该让他成为傀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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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鸣雪已经着急了一天了。mshangyuewu

    兄长向来行事稳妥,大约并没有什么错漏之处,为什么燕晗忽然就放话要杀了他呢……

    事发突然,唐明月还没有向宫中传递消息,昨日燕晗震怒后,他才匆匆回到府中。

    听闻今日早朝的情势也不太好。

    江鸣雪在房里焦灼地来回踱步,正打算赶紧写一封信递出宫去,刚坐到桌案前,就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洛将军?”

    她放下刚刚提起的笔,从桌前起身,依约猜到了洛拏云为何来找她:“今日怎么突然来了?”

    “可是因为唐大人?”

    洛拏云眉头紧锁,听到这话,神色更不松快,“是。”

    自江鸣雪认识她以来,这个年轻的女将军就从没有什么为难的时候,似乎永远打不败,此刻却显得有些无措。

    她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心下却已经有种莫名的慌乱。

    “边关加急传来奏报,西戎攻下了云州。”

    在江鸣雪错愕的目光中,洛拏云还是接着说了下去:“卑鄙小国,居然以云州满城百姓相要挟,要大荣拱手让出雁沙要塞……”

    “否则就血洗云州城。”

    洛拏云双拳紧握,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江鸣雪觉得周身的血都凉了几分。

    雁沙要塞,是大荣北方的天堑,地势高峻,常年驻军,如果拱手相让,南下一马平川,他日若落入西戎手中,大荣大约永无宁日了。

    但云州城满城的百姓……

    江鸣雪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长久以来,云州地处边远,边防稳固,所以不论是观澜阁还是朝廷,都没有太上心。

    西戎与北齐有联合之势,但北齐近来动作颇多,他们的目光一直聚集在北齐。此番西戎迅速出手,各地还来不及响应,就让他们得手了。

    所以她直至今日,还没来得及得到任何的线报。

    “陛下看来,雁沙要塞是绝对不可拱手让人的。”

    洛拏云见她若有所思,便直接了当道:“此事其实不无道理,虽然燕沙只是一个边陲小山城,但背后几乎系着整个大荣的兴衰。”

    “但唐大人太良善了……”

    江鸣雪见她担忧的神色中,似乎还透出一种苦涩的笑意,大约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们都了解唐明月。在他眼中,一座城的人命,并不比一国的人命更轻微。他不是一个很会权衡利弊的人,总是想要保全所有人。

    江鸣雪记得儿时读书时,兄长和自己说过一句很费解的话,

    “一个人和天下人一样重要。”

    那时她并不理解兄长的意思,只知道他神色温和笃定,让她记了好多年,至今仍旧清晰。

    洛拏云见她在出神,想了想,还是担忧地开了口:“江姑娘,你大约认识唐大人许久了,你知道应该如何劝他吗?”

    “陛下的想法,是无人可以左右的。”

    江鸣雪愣了愣,难得感到一种无力的悲哀。

    其实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困境下,不论是保全天下人,还是去救一城人,都是没有错的,甚至都是善良的。

    她赞成燕晗,更理解兄长。

    江鸣雪看着洛拏云的眼睛,想了很久,还是无言地摇了摇头。

    她早担忧,当朝堂与江湖的立场不可调和的时,兄长会成为第一个祭旗的人,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

    送别洛拏云后,她看着桌上的笔墨,手指乏力,一时不知该怎么下笔。

    她担心天下的僵局,想不出更好的破局之法。

    她更担心,年幼时不明白的道路,唐明月会用生命教会她。

    ……

    下午,江鸣雪终于收到了兄长的来信。

    如她所料,唐明月不愿意妥协,依然坚持要保下云州城的人,弹劾的奏折一封封递上去,言语之中所指的都是帝王。

    饶是燕晗已经放言,再忤逆圣意,就杀了他,他到底还是没有退让。

    其实不仅是兄长,观澜阁的人也认为,舍一城而保天下,不是一个良善的选择。

    他们大都来自世间隐晦的角落,蒙受过不公与苦楚,常常成为被世道抛弃的人,所以越到这种时候,越是感同身受,越不想抛弃别人。

    至于燕晗,帝王常在权力的顶峰,谁愿意共情他呢?

    更何况,他看着也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江鸣雪打开今日边关送来的密报,战事迅速在各地的暗桩传播开来,云州城已然危在旦夕。

    因此,今日观澜阁各处传进来的密报中,都赫然写着一句话:

    “愿挟天子以令天下。”

    不知道为什么,这短短一句话将江鸣雪的眼睛刺得有些疼。

    在她进宫之前,其实带了一瓶毒药和蛊虫。

    他们一早便预谋,如果有当一日,帝王昏聩而不可控制,她就拿出这两样东西,让帝王变成他们手中的傀儡。

    只是经过这两三年的光阴,她早已没有当初的打算了。

    而今,她更无法想象,自己将毒药递给燕晗时,该摆出一个怎样的表情,该说些什么样的话。

    她更不敢想象,在得知自己喝了她递去的毒酒时,燕晗那样自负的人,会想些什么。

    那双琥珀般的眼睛,又会流露出什么样的神色。

    但不论再不愿意,她身上到底还是有责任的,她身后还有兄长的安危,云州百姓的性命,以及整个观澜阁的愿望与期许。

    即便她也理解燕晗的考量,但他们面朝的方向,脚下的土地,到底是不一样的。

    江鸣雪在屋子里找了很久,才从床底找到一个上了锁的匣子。

    上面落了许多灰,她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甚至忘了还有这样一个东西存在。

    江鸣雪冷眼看着那个小匣子,不知为什么,明明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在打开时,她的手竟然还有些微微发颤。

    尘封的匣子里,装着可以控制人心神的毒药和蛊虫。

    毒发之时,会让人痛不欲生,舍弃一切尊严,百依百顺,只为一点可怜的解药。

    匣子里还有一盒小小的香料。

    那是她在两年前杀死宣明帝时用的,这么多年,她还从未想过,会重新打开这个匣子,会考虑把用在宣明帝身上的办法,也用在燕晗身上。

    江鸣雪的手突然有些发软,却还是拿起了那瓶毒药。

    她想,今夜燕晗传召她时,她是该把这东西带上的。

    ……

    今夜,承天殿的夜晚是焦灼的。

    御前的人噤若寒蝉,没有人敢发出多余的声音,生怕惊动了恼怒的帝王。

    江鸣雪到来时,迟迟没有进去。

    唐明月正和几个官吏一起跪在承天殿外,他跪在最前方,温和如玉的脸平静似水,即便跪着,身形还是很端方,像是一只水边的白鹤。

    “陛下三思。”

    他将头重重叩在承天殿前的青砖上,声音不徐不疾,却还是很有力度:“纵是西戎不仁,云州百姓无辜,不应舍之。”

    跪在他身后的官吏闻声,也纷纷叩头,齐声高喊“陛下三思”。

    江鸣雪是很了解她的兄长的。

    唐明月温润如玉,世人都赞他君子端方,举世无双。他是温和,却不软弱。

    如果是为了自己认定的事情,哪怕直面刀锋,他也未必低头。眼下的情形,倒也不算奇怪。

    江鸣雪不知道他们跪了多久,又是多少次冒死在燕晗面前呐喊。

    只是燕晗确实走了出来。

    承天殿的门终于打开,燕晗在台阶上俯视着他们,目光似乎在江鸣雪身上落下了一会,却没有停留太久。

    “你们在做什么?”

    夜色之中,一切都变得很晦暗,门前的几盏宫灯发出不算明亮的光,让帝王轻蔑冰冷的表情更加淡漠,

    “找死吗?”

    江鸣雪难得感受到他这样明显的愤怒,地上的大臣们将头埋得很低,只有唐明月依旧跪得笔直。

    燕晗冷冷地瞥了唐明月一眼,似乎是有些看不惯这样笔直的脊骨,冷笑道:“唐明月,你口中的仁慈,不必加在朕身上。”

    “来人。”

    他缓缓转过身,没有再施舍一眼,随意扬了扬衣袖:“把这几个人给朕押下去,尤其是唐明月。”

    “押入死牢。”

    寂静的夜中,他轻轻的一句话却格外清晰。

    江鸣雪顿时感到一种厚重的绝望,她往前小跑了两步,想在此刻求一求燕晗,却被兄长扯住了衣袖。

    唐明月笑着对她摇了摇头。

    她知道兄长不愿牵累她,但看着侍卫的刀靠在他颈边,推搡着将他带下去时,江鸣雪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握紧袖中的毒药,走到了承天殿中。

    ……

    燕晗方才下令惩处完弹劾的大臣,此刻也没有继续看奏折了,似乎是在有意等她。

    他难得细细端详着她的脸,即便是有些懒散地靠在软榻上,眼神还是清醒而冰冷:“你哭了。”

    “因为唐明月?”

    江鸣雪愣了愣。

    她才意识到自己大约是有些没控制好情绪,努力理了理表情,声音却还是不免带了几分悲意:“陛下,求您放过唐大人……”

    她握着手中的毒药,想到此刻身在死牢的兄长,第一次觉得被宿命逼到了绝境:“唐大人是一个正直良善之人……”

    “求求您了。”

    她的身体突然觉得没什么力气,跪得早已没有那么笔直,几乎是坐在地上。

    眼中的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让她几乎看不清燕晗,只知道自己现下大约有些狼狈。

    泪眼朦胧中,她似乎看见燕晗一步步朝自己走了过来。

    “朕最恨虚伪的仁义。”

    燕晗的声音似乎有些冷,一如既往,只是此刻听来倒也有些落寞和悲哀:“如果不是有意挟持,云州落难,朕会即刻领兵北上。”

    “但若要拿整个大荣的国运去换,绝无可能。”

    “你再为他求情,朕即刻赐死他。”

    江鸣雪通红着眼,她知道燕晗其实没有错,兄长也没有,但在一次次的直谏中,燕晗或许早已起了杀心,观澜阁也早已认定他是一个薄情寡性的帝王。

    她有些无望地闭上眼,两行清泪滚落,留下清浅的泪痕。

    恍惚间,她似乎感受到一丝柔软的触觉。

    燕晗在她身前缓缓蹲下,伸手拭去了她脸上的泪水,指间传来冰凉的温度。

    那双琥珀一样的眼睛在烛火下透露出绮丽的光芒,近在咫尺,却失落地看着她:“你不是说,永远相信朕,朕永远没有错吗?”

    “为什么骗朕?”

    江鸣雪看着他悲凉的眼睛,心中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袖中的毒药,她似乎有些拿不出来……

    可她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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