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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玉簪中断(五) 他从未见过这样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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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晗离她很近,近到她可以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淡香。nianweige

    匕首的刀锋极为寒凉,像是一片薄薄的冰。只要江鸣雪微微一动,刀刃接触皮肤的刹那,她就有可能马上毙命。

    她眨着眼,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眼眸微颤,楚楚可怜。

    燕晗还是冷声:“朕生平最不喜两种人。”

    “背叛朕的人。”

    他的指尖似乎又近了半寸:“还有欺骗朕的人。”

    燕晗的瞳色是很浅的棕金色,层次分明,平日里是很耀眼的,此刻发出的光却像雪夜里的狼,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对不起……”

    江鸣雪发出一声呜咽的声音,泪水淌在匕首的刀刃上:“我只是太害怕了。”

    “我怕太后不肯放过我……”

    燕晗的眸子似乎闪了闪。

    良久,在江鸣雪的啜泣声中,他还是放下了匕首。

    江鸣雪像是被吓得有些腿软,很快跪坐在地上,衣摆堆聚成一团,像一朵渺小孱弱的花。

    她流泪喃喃道:“陛下势必无法时刻顾我,太后在宫中无人可以违抗,若要派人了结我……”

    “比碾死一只蝼蚁还要简单。”

    “但是我娘只有我一个女儿……”

    她微微仰头看向燕晗,清泪从蓄满泪水的双眼中落下,泪迹两行,恰如其分的可怜,

    “我真的很想活下去。”

    燕晗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无措。

    他大约,从未见过这样弱的人。

    那张冷漠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别样的情绪,但很快就消解得无影无踪,只是声音没有方才冰冷:“朕想保的人,天下没人杀得了。”

    “你不会死。”

    他转过身,没有再看江鸣雪,语气也依旧平淡:“防身的东西可以留下,但淬过毒的不行。”

    “毒药阴险,伤人伤己。”

    江鸣雪一愣,有些诧异他会对自己说这些。

    燕晗虽然只是将疑心揭过,并没有直言完全相信她的身份,但眼下大约也是她能为自己争取到的全部信任了。

    帝王本多疑,她并不奇怪。

    “今夜先不必唱了。”

    他自顾往寝殿内走去,高挑的身形被烛火拉出长长的影:“去练练自己的胆识,过两日再来。”

    “朕不喜哭声。”

    江鸣雪柔声称是。

    但在她转过身,将要离开承天殿时,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眼泪看着狼狈……

    但对于他燕晗来说,却也真的很奏效啊。

    只是,她嘴角的那抹笑容消失得也很快。

    回住处的路上,江鸣雪习惯性地回忆近日的所作所为,忽想起燕晗今日说自己最痛恨背叛和欺骗。

    寻常人大约都不喜欢这两件事,何况是帝王呢……

    她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并不算痛心,却带给她一些隐约的不安与愧疚,也让她对那个人的心有些好奇。

    今夜的局做好了,但深秋的晚风有些冷,和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一样冷。

    江鸣雪怕冷,所以加快了步子,不愿深思太多。

    ……

    阿槿常常在日上三竿的时候才叫江鸣雪起床,这个时候的日光比较暖。

    江鸣雪这些日子有些睡不好,但懒散起身后,能喝到阿槿熬的一碗热粥,只一口心情便能明朗起来。

    她吃着饭,像是想起些什么,随意开口:“你去寻些兵器暗器什么的,放在这屋子里。”

    “啊?”

    阿槿皱眉:“我很没用吗?”

    江鸣雪一愣,忍不住笑起来。

    阿槿武功了得,作为她的近卫,只要她在,几乎是没有什么人能伤的了她们。

    她大约是以为江鸣雪怀疑自己的本事,面上看着有些恼怒,只是很快,似乎又反应过来什么:“不对啊……”

    “你说过我很厉害的。”

    那张清秀的脸上很快就只剩下困惑了。

    江鸣雪忍不住笑着开口解释:“不是觉得你保护不了我。”

    “是我不小心撒了一个谎,要圆一圆。”

    阿槿很少直接插手江鸣雪的谋略,故而也没有思虑太多,知道了并非自己的问题,便不再多想。

    江鸣雪看着她搜罗来的一些暗器,觉着确实是没什么用,只是为了让昨日对燕晗撒的谎能更圆满些。

    况且除了阿槿,很快又会有一个人来保护她。

    ……

    顾岸是接近傍晚的时候来的,他大约是刚刚换下囚服,此刻穿着一身黑色的素衣,腰间系了一根红绦,勾勒出少年人清瘦有力的腰身。

    与那日初见时一样,他竖着高高的墨发,显得十分招摇,脸却不似上次那般沾满血污,而是露出白净细腻的底色。

    江鸣雪很快打量了他一下,不由心生赞叹。

    这嘉平侯把儿子养得真好。

    “你来得比我想的早。”

    她笑着起身,朝顾岸迎了过去,脚步轻快,像是很欢迎他。

    顾岸一愣,似乎是有些害怕触碰到她,往后退了半步,没有直接看着她:“昨日我按你说的去做,很顺利……”

    “现在我是你的侍卫了。”

    江鸣雪满意地笑了笑。

    果然不出她所料。

    她故意让房内被搜出有毒的匕首,燕晗一定是会产生疑心的,甚至会再思考宣明帝的死是否真与她有关。

    而她言明害怕太后,想要为了家人活下去时,燕晗大约又是会有些怜悯的,继而会考虑太后到底会不会暗自杀人。

    那么,疑心与怜悯,无论哪个占了上风,他都一定会派人在她身边。

    不论是保护她,还是监视她。

    而这样的人既要在宫中朝中牵涉不深,不会为太后与权臣太师所驱使;又要有一定的身份,使他们不能随意扫除。

    顾岸作为北齐质子,此前恰好被太师陷害,与太师不睦。

    因此,她让顾岸找机会向燕晗陈情,称太师昏聩无能,而自己行迹昭然,问心无愧,想为天子效力。

    这样,当她将淬毒的匕首拿给燕晗时,当他想找人监视或者保护她时,一定会突然想起这样一个合适的人选,一个刚好能满足一切条件的人选。

    她赌,燕晗会选顾岸。

    她也确实赌赢了。

    “一起坐下吃些东西吧。”

    江鸣雪没有思索太久,她温和地对顾岸笑了笑,红润的手捧起盛粥的白瓷碗:“想来你这些日子也没好好吃饭。”

    “这些菜都是北齐样式的,不知你可还算吃的习惯。”

    顾岸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菜肴,沉默了很久。

    他慢慢夹起一筷子菜,放到嘴里,咀嚼了两口,低声喃喃:“好难吃。”

    但是眼眶却微微有些泛红。

    江鸣雪有些难为情地顿了顿:“对不住,我不太会做饭,阿槿第一次做北齐菜式,可能和你先前吃的不太一样。”

    她也夹了一筷子尝了尝,很快又沉默地放下了筷子。

    真难吃啊……

    “你为什么要救我。”

    顾岸也停下筷子,静静看着她,眼睛显得湿漉漉的,干净澄澈,昨日虽透着少年的锐利,此刻却似乎比秋水还要柔软。

    江鸣雪看着他,想了很久。

    其实她不是没有谋算与考量的,她与阿槿在宫中行事多有不便,窥探帝王又需要一个能取得帝王信任的人,无依无靠的顾岸能帮她做很多事。

    而且,她直觉到……

    他北燕世子的身份,在未来或许也会派上用处。

    毕竟天下还不只是大荣的天下。

    但她倒也不是一个处处计较利弊得失的人。

    昨日行事,其实还是带着些怜悯和打抱不平的冲动。眼下,她也不想对这个刚刚经历了家破人亡的少年说些冷漠的话。

    江鸣雪想了想,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道:“因为我觉得,高傲的人就应该一直高傲地活着。”

    “不应落在泥泞里。”

    顾岸眨了眨微红的眼睛,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良久,他低下头,又夹了一口难以下咽的北齐菜,忽有一颗温热的水滴落在碗中。

    “多谢。”

    很轻很轻的一句话,江鸣雪甚至一时没有听清。

    ……

    夜凉如水,承天殿的夜似乎从未温暖过。

    大殿的香炉内燃着极为浓厚的安神香,侍卫们强忍着睡意,但眼睛也不由地被浓香熏得有些发红,全凭自己的意志在苦苦支撑。

    宽阔的龙榻上,天子似乎有些煎熬。

    燕晗躺在榻上,皱着眉,即便殿内点着大量的安神香,他也服用了好些安神汤药,他还是睡不着。

    剧烈的头痛,荒诞的梦境,强烈的不安……

    只要一闭上眼,一切痛苦就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强烈的痛觉撕扯着他每一寸经脉和所有感官。

    也撕扯着这个帝王一切的尊严。

    “陛下,我去叫江姑娘来。”

    鹤冰走到龙榻的屏风旁,却并没有敢越过去窥伺什么,只恭敬庄重地站着,低声开口。

    他一早就发觉,似乎只要听着江姑娘唱歌,陛下的症状就能好不少。

    “不要。”

    燕晗紧闭着眼,声音似乎是从齿尖逸出,音量并不高,却还是很冰冷:“朕今日说过,她今夜不必来献唱。”

    “免得又在朕跟前哭。”

    鹤冰愣了愣,觉得似乎有些怪异的地方,但他该对皇权保持绝对的服从,故只是点了点头,准备告退。

    “明日。”

    燕晗皱着眉,又喝了一口边上的安神汤药,只道:“让她明日来。”

    他确实太疼了。

    那种穿透骨髓,比沙场的刀剑还要尖锐的东西,不仅撕裂他的皮肉骨血,似乎还要撕裂他整个人生。

    她的歌也确实好听。

    像是一个不属于世间的人的怜悯和叹息。

    燕晗闭着眼,回忆起这一切。

    他确实需要她。

    或者说,他需要她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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