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风水宝地
天色冥暗,大雨即将路过此地。yousiwenxue
狂风大起,飞沙走石,草屑飞旋。
两匹马不安地原地踱步。
孟知尧和孟莆站在尸体间的空隙,弯腰回收弩箭。
“要下雨了,找个挡风的山洞。”孟莆牵着马,往四周看看,“沿河走,前面有高山峭壁,去下面碰碰运气。”
孟知尧抬望眼,远处的那座高山高不见顶,峭壁一面像被垂直劈开的:“走吧。”
在雨到来之前,他们走到了峭壁下,溶洞在水里,需要游过去。
“水有多深?”孟知尧往河里扔了石头,不见水花。
孟莆在旁边打水漂:“两岸有竹子,做一个竹筏?只怕要来不及。”
等竹筏做好,雨都过去了。
这河滩是一点点变深的,她用柴刀劈了一棵年纪不大的小树,用树干做了一副高跷:“我先过去看看。”
“尧尧你真是……太聪明了。”孟莆
孟知尧在哥哥的帮助下,借助旁边的巨石,控制住了两米多的高跷:“我去看看。”
她觉得这趟没白来,都学会踩高跷了。
孟莆在岸上放哨,很快等到了妹妹的好消息,他看见那高跷都没有被淹没完全,还有一个巴掌长的高度预留。
两人两副高跷,还给马做了八个方块马蹄“鞋”,套在马蹄上。
两匹马刚开始不太乐意,一下水后就安分了。
“它们还是很聪明的,”孟知尧比较欣慰,“知道垫高了不会被淹。”
雨已经被风吹过来了,他们还在水里艰难跋涉。
大自然中的雨声,有许多种形式,多重奏鸣,温度也凉下来,“一会儿进山洞之后,就要马上把衣服烘干。”孟莆提前规划好,“要不然冷热交替,容易生病。”
“好,快了快了。”孟知尧加快脚步,水里的鹅卵石轻轻绊了她一脚,“噢唔!”
马被吓到,打起了响鼻。
孟知尧后腰的衣带被扯住,让她没有掉到水里,回头看是她牵着的那匹马。
雨幕里,一切都进入了水墨丹青的意境。
“谢谢。”她摸了摸马的额头,觉得这匹红枣马俊美了几分。
马摇摆着头,前面水加深,没过它们的背。
被大雨浇了一身,她和孟莆走进了山洞,里头很暗很宽敞,可惜还是水路。
随后,孟知尧把肩上的工具箱放到马头上:“让我取个东西啊。”
她动作很快,把铜镜拿到手后,就收回了工具箱。
红枣马还有些不舍,跟着蹭了过来。
“你要做什么?”孟莆走过来。
孟知尧说:“去年他们开隧道用了这个,透光镜。它可以把光放大,投射得更远。”
此时洞外乌云密布,他们的光源来自火折子。
“这光太微弱了。”孟莆说到。
然后孟知尧就换了她的神器,喷枪。
呼呼呼——
她调了一个大一点的阈值,洞里有了稍微亮一点的光辨别去路,而她的心在滴血:“我就这一管燃气……”
孟莆:“那我们省着点用。”
孟知尧:“没了我就得去掀别人的化粪池偷气了。”
两人同时开口,场面一度沉默。
“妹妹,我们有钱。”
经孟莆提醒,孟知尧才想起来自己薅了瞿万里的那些羊毛:“差点忘了,习惯性就……没事,有钱就好……”
洞里出现了一个带图腾的圆盘,由光影组成,孟莆被吓了跳:“这是什么东西?洞里的吗?”
“不是,”孟知尧示意他看铜镜的背面,反射到山洞的图案与铜镜背面的纹饰一模一样,“是光把图案反射出去的,官府在开造隧道时,为了保证隧道不会凿偏,就会用透镜透射一个点过去,工匠只管按着那个点去修正位置。”
孟莆对它很感兴趣:“倒是有听说过这东西,但是一直没见过,以为是像水晶那样的透光,原来不是的。”
“我原来也以为是呢。”孟知尧和他一样。
在透光镜的反射下,孟知尧观察到了里头的情况:“里面可以上岸。”
“看不清啊,你怎么知道的?”孟莆虽然不懂,但他对孟知尧是绝对的信任。
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单纯是妹妹靠谱。
孟知尧心痛地把喷枪关了,继续用火折子照明,越往里走水越浅,快到时跟他说:“光从我们这个方向照过去,平滑的水面会比粗糙地面更黑一些,刚才我就看到里面有一块比较亮的地方。”
“果然是,”离得近了,火折子的光可以证明孟知尧的说法,“以前夜行从没注意这些。”
他们把马牵上岸,孟莆踢到了可以移动的硬物:“听声音,是骨头,尧尧你拿火折子照照。”
孟知尧寻到刚才的声音源头,蹲下来凑近看清了:“白骨,是人骨还是兽骨?”
她一边想,一边四处查看,心跳变得快了一些,有点刺激:“那边好像有别的东西,哥,你去看。”
现在是白天,现在是白天,现在是白天……孟知尧在心里疯狂默念,她怎么能想到,自己闯过了杀人、与死人相处的关卡,还是会害怕某种不会发生的灵异诡事。
她和红枣马紧紧贴在一块,马儿还会亲近她,给予安慰。
山洞里有回声。孟莆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是死了很久的人,可能是坠崖或者淹死的,很多年了,这些只是零碎的骸骨和布料,应该是被水冲进来的。”
孟莆带着火折子走回来:“幸得天地庇佑,送他来此藏骨,赠他安息之所。”
一说到天地,说把它当做是天地庇护的骨头,一种冥冥之力充盈在山洞中。
孟知尧忽然又不害怕了,反而觉得心里柔软的地方有被触动到,可她说不上来。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才翻过了一座山,已经把生死看了几遍,被他们杀死在外面的几个人,如果没有人或者野兽替他们“收尸”,也会被时间催成这样,变成一截一截的白骨。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境在重塑中了,这何尝不能算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孟知尧坐在工具箱上,帮哥哥点起篝火。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篝火是灰黑天地间唯一的光,孟莆借光,在四周为那人捡骨,给他放到一处去。
“也只剩这么多了,还好头骨还在的。”孟莆没有从他身上发现什么可辨认性的标志,再到水边洗了手,回来烤火,“也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走。”
烘烤着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打磨着箭镞的尖端,维持耐久度,孟知尧即答:“三天以后。”
御驾还没有移步,大伙儿既要操心路上的大小事,又要注意瞿万里的心情。
他会在各种场合走神,会一不小心喊出孟知尧的名字,大家都知道的……
孟知尧带着她哥哥跑了!
整个大营都知道谁是天子的心上人了!
还有人爆料,说在打扫战场时亲耳听到的,只是陛下示爱被揍,他们不敢说出来取笑。
现在好了,心上人开始躲他!
他们大越英明神武、年轻有为的陛下啊!
被拒绝了。
扈江偷偷地幸灾乐祸,半夜还会笑醒,他觉得孟知尧很公平。
他幸福地叹气,唉,遇到了一个太过明亮耀眼的姑娘,以后都不会再有今日这般惊艳了。
帝都有需要天子亲自批阅的奏折不断送来,瞿万里忙碌了一天的公务,披星戴月地回到就寝营帐里,洗漱后往床上一躺,忍不住从枕头下摸出那两张信纸。
第一次后悔自己冲动坏了事,如果他没有说出来,孟知尧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唉——”
他苦恼地捂住额头,半夜三更睡不好觉。
这片营地越看越伤心,瞿万里也想,快点离开。
月黑风高,山林大雨已经停歇,孟知尧和孟莆还在山洞里呆着,他们今日奔波忙碌,实在疲累。
衣服已经烤干了,他们把篝火熄灭,洞外也浸没在夜色里,流水声从来没有这样清晰。
陪半具枯骨在山洞宿眠的夜晚,她顿觉自然界强大的包容力,和无言的冷酷,还有时运相逢的浪漫。
“哥。”
“嗯?”
“我觉得,死人比活人好相处。”
黑暗里传来孟莆困倦的笑:“你说得对。”
黎明时分,黑暗的洞口开始晕染开一抹幽蓝,他们别了白骨,离开这里,继续往前。
接下来又是不停地爬山、寻路,孟知尧劈开前方高过膝盖的荆棘,吓走了一只褐色的小动物。
“刚才跑开的是什么?”孟知尧没看清。
孟莆说:“是獾。”
“獾,”孟知尧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寓言故事,“獾貂争肉。”
孟莆没听过:“是什么?”
丛林间的鸟儿也都醒了,在高高低低的枝头唱歌,孟知尧难得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和孟莆讲了那则故事。
“在森林里,一只獾和一只貂,它们同时发现了一块肉,秉着先来后到的秩序原则,都说是自己先发现了那块肉,那块肉应该全归自己。”
“狐狸是森林里主持秩序的动物,獾和貂拿着肉去找它,希望狐狸可以给他们主持公道。”
“狐狸把肉分成两块,獾说不公平,貂分到的肉比它多。于是狐狸把貂的那块肉咬掉了一口,貂又说自己的这块肉比獾少了,狐狸又把獾手里的肉咬掉一口。”
“最后狐狸在他们的争吵中,把肉全吃掉了,獾貂什么也没捞着。”
孟莆怒其不争:“怎么能让狡猾的狐狸主持公道?”
“大概就是狐狸足够狡猾,所以骗过了森林里足够天真的小动物们。”孟知尧走到山脊,“接下来往哪里走?”
下面又是一道深谷,前面的山比当前这座更高。
孟莆给她看地图:“我找的地方就在前面那一条山沟里,想看全貌,就往山上走,到山顶能看到一片浓绿的湖泊。想走近看,就可以直接下山了。”
“我们先爬山顶看看全局吧,”孟知尧又往外眺望挺拔巍峨的山峰,“山那边还是更高的山吗?”
孟莆:“是,里头是深山老林,有老虎,有狼,还有许多别的大猫。这一片连坟都没有一座,所以,远近是没有人家了。”
孟知尧手脚并用,攀摩青黑山石,偶尔歇下来吃一顿干粮,喝几口水。
在前方探路的孟莆返回来,心事重重:“前头有人。”
孟知尧提高警惕:“是什么人?”
“不知道,他们虽然乔装扮做樵夫,可是一举一动又是哨兵的样子。”孟莆抱着地图苦恼无比,“我预料错了,原以为南陈的残兵败将会往东南跑的,谁知道西北也不少。”
他还算乐观:“这样也好,我们可以及时放弃这里,早些去找下一个地方,不必在此浪费时间。”
“现在我们该去哪?原路返回?”孟知尧是没有什么执念的,心情也没有太大起伏,这一路收获颇丰,目的地到不了已经不重要了。
她往前方看看:“要不要摸进去,一探究竟?”
“不行,我们人数和装备都比不过对方,那边应当是某个家族的核心势力。”孟莆麻溜地收好了地图,牵马掉头,“走吧,我们先下山去前面的山沟,从那里往东走可以到维州。”
孟知尧拍拍手掌的泥土:“行。”
她刚一动身,高山上的丛林后面射出一道寒芒,随后是一阵怒喝:“什么人?!”
被发现了。
这不是最重要的,孟知尧和孟莆交换了眼神——
那人是京兆口音。
是京兆的。
孟知尧脑子里一方面滞住,另一方面推断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朝对方转身,走了两步。
“嗯?”孟莆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想伸手拦下。
只听孟知尧已经开口,扬声回答道:
“松河,孟知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卡片透光镜:西汉中晚期青铜铸器,在阳光照射下,其背面的图文能投影到墙上。目前认为它的原理是:因为铜镜材料的力学性能,和它背面的凹凸结构产生的薄厚差别,导致它在反复研磨的过程中,也发生了微不可查的与背面对称的凹凸形变。把背面的花纹,反应到镜面上来。所以透光是一种形容,并不是真的能从镜子背面透光过去,本质还是光的反射。★作话昨天晚上突然有不可推脱的急事要处理,所以来迟了!抱歉!!今晚我加油写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