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云锦书苑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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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春悄然到来，有几支桃花从长史府的墙内探出，开得娇艳。yywenxuan
明轩一把拉住往门外蹿的顾清风，“长史大人，干什么去啊！您真要将光辉散发到底啊！”
被明轩拉住的顾清风很是不悦，急忙用手去拍开明轩，“快松开，快松开，月儿今日入学，本官瞧瞧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带的，到时候万一比不过别人。”
“拉倒吧，您去了到时候更丢脸。”明轩拉着顾清风的胳膊不放，“谁家入学还带个家属，长史大人咱就别去给苏秀才丢面子了，苏秀才都十八了，又不是三岁孩童，还能不知这入学拜师礼不成？”
“也对。”顾清风听着明轩的“家属”二字，显然心情大好，“那咱出去溜溜，也算不辜负这大好春光。”
明轩跟在顾清风身后，瞧着他家长史大人最近的心情是越来越好，只增不减，心里盘算着趁着他心情好，一会儿得好好敲一顿茶饮，让长史大人把他想喝的都点一遍。
苏齐月背着一大个箱笼出现在云锦书书苑门口，箱子里装满了顾清风为她准备的束脩礼，笔墨纸砚都快没地方放了。今日她穿着一身鹅黄，上面用银线缝着朵朵桃花，做工精致，看得出来用了心。
苏齐月总觉得她最近能感受到一种来自顾清风的“母爱”。
云锦书苑是临渊府有名的书院，虽是地方州县书院，比不得雍都的国子监，但长公主对地方州县学十分重视，所以云锦书苑里的塾师也请的都是些一流的，其中不乏有一些雍都致仕的老臣。
书院装修较为老旧，年代久远。院中墙边种满了一排又一排的竹子，踏过一座木桥，竟有不少种类的兰花开得正好。学堂旁有一座小塔，塔内珍藏着各种奇书墨宝。
苏齐月来的不算晚，但书院里依旧来了不少人。他们大多都是平头百姓，当然必须是是家世清白的，祖上没有触犯过律法的。当然，其中还包含着多位苏齐月叫出上名字的，与她一样同为秀才。
毕竟大梁对于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入书院读书是不用付学杂费的。
此刻众人都纷纷拿出束脩礼赠予塾师，苏齐月也拿出顾清风给她准备的超级大肉干。
众人看着苏齐月的肉干都有些吃惊，从来不会不好意思的苏齐月在此刻倒是有些尴尬，但毕竟是顾清风亲手晾晒还认真地放进了箱笼，这可包含着他满满的情意呐。
每个人拿着肉干、芹菜、龙眼、莲子、红枣、红豆等六种礼物赠予塾师，表达自己的敬爱之心。待塾师接受后回礼龙眼、芹菜和长葱，也寓意着以后自己的学生开窍生智、业精于勤且聪慧过人。
当然还有些学生也给塾师带了些小礼品，其中不乏一直上好的笔墨纸砚，一些珍贵的书籍收藏。
“山长，听闻您对画颇有研究，我给您带来了名家张僧之的真迹。”一位相貌端正的男子走到山长阎成的面前，将手中所捧的画卷一展开来。
阎成极爱张僧之的画，那是雍都的名画家，往日里一幅画价值千金，但有价无市。
“快快快，快给我看看！”阎成十分激动，颤抖地去接画卷，其他的塾师和学生们也凑过去想要一览真迹。
那是一副春日游玩图，不愧是张僧之的画，构图巧妙，用色蕴藉。画上群山环绕，柳树郁色葱葱，有几位书生打扮的人正端坐在画中的小溪旁，有人执笔，有人握扇，有人弹琴，有人正挽起裤脚佝偻着身子，有人正编着一只柳环不知准备戴到何人头上每个人的神态样貌，都跃然纸上。
阎成终于看到了这幅画，他端详了一番，突然大惊失色，一只手撑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但椅子似乎未能承受住这突如其来的重量，倒在地上，阎成失去了支撑，马上要跌到在地。
“山长！”一旁的塾师郭飞连忙去搀扶阎成，阎成这才没有跌到，在新生面前失了颜面。
“是否是今日没有吃药的缘故。”郭飞轻轻地抚着阎成的背，朝着众人行了个礼，“真是抱歉，山长一直有风疾，我扶山长回去休息，你们先熟悉一下书苑的布局摆设，一会儿会有塾师来授课。”
“没什么大碍。”阎成揉了揉太阳穴，仔细注视了一番送画的学生，“你这画从何而来啊？”
赠画的学生名为孙淼，他见山长注意到他，觉得自己画大价钱买画是值得的，便兴致勃勃地介绍道，“回山长，这副画是学生近几日所得，据说是张僧之春日采风时偶遇一群国子监的学生游玩，随性所画，学生已经请人鉴定过了，这是张僧之的真迹。”
“这”阎成的眼睛一直望着画上的这些学生，片刻道，“收起来吧，那就谢谢你的好意了。我有些头疼，你们请便。”
画卷被仔细收起，阎成也在郭飞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房间。
“苏秀才！”孙淼刚刚就瞧见了苏齐月，只是碍于刚刚庄重的束脩之礼，并没有大声喧扰，如今塾师已去，庭院里边只留下学生们，他早就想和苏齐月打招呼了。
“孙兄。”苏齐月礼貌地朝着孙淼行了个礼。
“我刚刚就瞧见你了。”孙淼像是见熟人一般围着苏齐月转了个圈，“一年不见，你倒是越来越风华绝代了。”
“孙兄这张嘴要是用在学业上，中个解元不在话下。”苏齐月此时已经将箱笼放下，活动活动自己的筋骨。
明日还是需要换个小一些的箱笼，这实在太大了，苏齐月瞧着差不多有她半个身子大的箱笼，有些无奈。
“我要是能中举，我阿娘估计能在青云县放十里炮仗，摆三天流水席，村里的狗都要摆上几桌。”孙淼喋喋不休，就像苏齐月第一次遇见他那样聒噪。
苏齐月孙淼第一次遇见是在放榜日，苏齐月的名字排在榜前三，孙淼的在末尾。毕竟是女秀才，孙淼自然是不服气的，从放榜日就时刻找苏齐月的茬。
一直到广绣台诗会结束，孙淼便一下子从找茬者变成了倾慕者。
她，太厉害了。
“苏秀才，别来无恙啊。”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苏齐月皱了皱眉。
“荆十三娘。”
荆良玉今日是也是一身青色，将发高高竖起，十分俊朗。她本就长得比较高，走到苏齐月和孙淼面前，更加不凡。
一股淡淡的兰花香袭来。
“你来做什么？”孙淼见到荆良玉，往苏齐月的背后站了站，像是有些耗子见了猫，“怎么哪里都有你，这会儿不当蔡至其的狗了？”
荆良玉听着孙淼骂他，神色并没有一丝变化，反而一笑，“那都是过去式了，在下当时迫不得已，如今在下给孙兄赔个不是。”
荆良玉礼貌地向孙淼行了个礼。
“谁要你的赔礼。”孙淼看起来并不想接受，将手臂往怀中一抱，没有看向荆良玉，“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就因为你帮蔡至其掌管税收，给我阿娘的铺子加税，还叫人来闹，害我阿娘跌了一跤，头磕了好大一块，现在还有疤呢，怎么得你也磕一块给我看看？”
“当时良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荆良玉依旧是笑着一张脸，“改日在下去府上登门拜见，向夫人行礼道歉。”
“算了算了，你不去就已经是行礼道歉了。”孙淼环顾了四周，有些疑惑，“怎么不见陈兄，他去年与我说好了，要来云锦书苑的，他这个人一向一言九鼎，是不是路上耽搁了。”
孙淼所寻找之人，正是陈生。他虽是个蜜罐里长大的公子，但平日里从不低眼看人，见到陈生这样家境不好的人但依旧成绩出色的人，并没有心生妒意，反而与之处成了兄弟。如今束脩之礼已经结束了，而陈生却迟迟未到，他不免有些担心。
苏齐月闻言一怔，脑海中浮起了当年广绣台大家一起吟诗作对，投壶纵乐的场景，多么意气风发，如今却已物是人非，低声开口道，“改日我带你去给他上柱香。”
“这。”孙淼一惊，想开口问些什么，却见苏齐月神色黯然，也不再多问。
众人大概了解了云锦书苑的布置位置后，便由塾师丁修为给他们授课。
匆忙的一天总算过去，大家虽然疲累却也听得认真，毕竟大多人都要参加秋闱。
“苏秀才。”孙淼此刻已经绕到苏齐月的身边，“你现在住在何处，要不与我一同吃酒去，我也想以酒祭奠一下陈兄。”
“苏氏烧烤铺。”苏齐月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桌上的纸笔，“我就不去了，晚上还要帮忙串羊肉。”
“竟如此辛苦，我去帮你吧。”孙淼叽叽喳喳地跟着苏齐月走出云锦书苑。
“月儿！”顾清风早就已经在门口等候，见到苏齐月，又见到在他身旁的孙淼，他一把拦住苏齐月的胳膊，将箱笼背到了自己的身上，瞥了孙淼一眼，“今日买了些上好的香椿，咱们晚上吃朱姐做的香椿炒蛋。”
晚间的风吹过在原地看着二人背影的孙淼。
是夜。
云锦书苑里的阎成怎么都睡不好觉，风忽然将他的窗户吹开，他起身去关，却隐隐听见屋外有人在吟诗。
那声音似近似远，若隐若现。
“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作者有话要说：
“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出自秦观《八六子·倚危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