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兰形棘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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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的冬夜,冷风瑟瑟。modaoge
众人压着何二,浩浩荡荡地赶往他家。何二的家住得比较偏僻,坐落在临渊府的郊外,由于他常年饲猪杀猪,自是要圈出一大块空地的。
可没人愿意三更半夜还要听一群猪仔嚎叫,所以何二一个人住在那里,没有邻居,陪伴他的只有猪圈里的猪仔。
苏齐月率先推开了何二的屋子,外面虽然看起来破败,可里面却别有洞天。屋内虽简陋,但陈设摆放无一不透露出何二是有些钱财在身上的。譬如这一套的家具,用的是上好的香木,而一旁柜上摆着的,是一只玉蟾蜍。这样好的陈设,哪是屠户该有的?
整个屋里并没有找到其他人的迹象,苏齐月灵光一闪,朝着侍卫们喊道,“去猪圈!”
何二的猪圈在屋子的后面,占地不大,但刚走近猪圈,就听到猪仔的嚎叫声。当众人走到猪圈门口,那猪圈的门边赫然摆放着好几双鞋子。那些鞋子大小款式都不相同,有男有女,甚至还有孩童的鞋。
苏齐月看着那些鞋子,心中愈发难安起来,便上前一脚踹开猪圈的门。
木闸门在苏齐月一脚的力度下被踹了个粉碎,随之而来的是阵阵恶臭。这股臭味中不仅包含这猪粪味,还夹杂着一股强烈的腥味。
“去搜!好好搜!”一旁的顾清风闻着这股臭味,心中顿时已经明白了个大概。
众侍卫个个点燃了火把,举在手里便挤进了猪圈,苏齐月和顾清风顺势也进了猪圈内部。
这哪里还用得着搜啊?
只见猪圈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人的尸体。说是尸体,不如说是尸块。那些尸块大多是人的手掌、脚掌、头颅等可以辨别身份的,就算变成了尸块,何二并没有放过他们。他们被随意地丢弃在猪圈的石槽中,被猪仔肆意啃食。猪哪里晓得这是人的尸块,只觉得是新鲜的肉,是它们的食物。
而猪圈的一个角落里,还横着累累白骨。是那些已经被啃食殆尽,被时光磋磨成白骨的尸块。是指骨、是趾骨、是人头。
那些报案人寻了三年,有些人去别的地方找,去雍都、去北疆,几乎翻遍了整个大梁,可是他们的亲人,原来被人杀害,被随意丢弃在猪圈里。
“你真是个穷凶极恶之徒!”顾清风看着那些尸块,鼻尖还有整个猪圈散发的阵阵恶臭,可他并不觉得恶心,他只觉得愤怒。
在场的所有侍卫将猪圈里的所有骸骨与尸块全都挖了出来,摆放在门口的场地上。火把的火光照在这些骸骨与尸块上,苏齐月与众人数了又数。
加上在街道上找到的尸块,拼凑起来,正好是十二具。
也许他们就是案卷里记录的失踪的十二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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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府的府衙里,最上面坐的是临渊府的太守,顾清风则坐在一旁。
今天的苏齐月又是一身劲装,头发被她高高梳起,簪了一支碧玉簪。
公堂之下有许多人。何二的手上牢牢靠着枷锁,一旁的椅子上,坐着那十二位受害人的家属。这是太守允许他们坐着的。而府衙外,围观的百姓将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听说这分尸案的凶手是何二啊!”
“竟会如此?我瞧着何二哥平时很面善啊,我平时里都去他那里买肉。他那里的肉真是又香又新鲜,有时候还会多送我一些猪血、猪下水呢,会不会是抓错人了?”
“谁知道呢,且瞧瞧这长史大人怎么说吧。”
围观群众你一言我一语,实际上并不太相信何二会是那穷凶极恶之徒,毕竟在他们看来,何二是老屠户了,平日里与他们朝夕相处的,人真是很不错,又大方又心善,怎么会一连杀了十二个人呢?
“苏秀才,你且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太守陈冰上来发问苏齐月。
今晨他正还在酣睡,就被顾清风吵醒了,说是已经抓到那分尸案的凶手。他瞧着这才过去几天,按照以往那位长史的性格,怕是又要拖上好几个月,待家属们都拖得烦了,他再去找借口,说已经去抓凶手了,只是没有找到而已,随后就是拖了又拖,推了又推,如此下去,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这个新上任的顾清风,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不仅主动整理了陈年旧案,还天天非要来向他汇报每日府衙事宜,真是烦都烦死了,也不知到底有多少事宜要汇报的,无非就是今日某某税收多少银,明日谁家遭了贼,被他手下一举拿获,后日需要拨一些款修一修路
这些事情难道长史本人没有权利吗!非要三天两头打扰他的清梦,导致他最近睡也睡不好。哎呀,这把老骨头,陈冰扶了扶自己的老腰。
“何二,你这三年来,一连杀害十二名百姓,他们的骸骨都在你家找到,你可知罪!”苏齐月拿着扇子指着何二,厉声喝道。
何二笑着看了苏齐月一眼,眼神带着些许不屑,并没有说话。
苏齐月示意了明轩,明轩便和几个侍卫将从何二家找来的部分尸块拿出来,用一块黑布垫着,呈在公堂上。
围观百姓见状全都大亥。
“竟真是人的骸骨!你瞧瞧那,分明是人头啊!”
“是啊是啊,那里还有一副完好的手骨啊,这些难道都是从何二家里找到吗?”
“何二杀那么多人做什么,他一个杀猪的,也没有人欺他,辱他,不需要这么愤世嫉俗吧!”
“肃静,肃静!”陈冰敲了敲惊堂木。他也被这满地尸骸吓了一跳,险些从椅子上掉下去,还好一旁的师爷扶住了他。
“犯人何二,你可知罪!”陈冰清了清嗓子,再次敲了敲惊堂木,拿出了些太守的威严来。
何二抬头瞧了瞧陈冰,眼里依旧是不屑。
“你!你真是好大的胆子!”陈冰显然被何二这副无所谓的样子给气到了。平日里这惊堂木一拍,至少能给犯人吓个好歹出来,就全招供了,如今这何二竟敢挑衅于他。
“太守大人,让我来吧。”苏齐月握着折扇的手朝着陈冰微微一行礼,“将曹三明带上来。”
“你不说,我就让别人帮你说。”苏齐月看着何二那不屑的眼神,并没有生气,“你杀了十二个人,那胆子早就已经大破天际了,又何惧这公堂之上呢。”
曹三明就没有何二镇定了,被带到公堂上的他早就已经吓得屁股尿流,连连朝着陈冰磕头。
“太守大人,太守大人!”曹三明一边磕一边哭,都要将公堂的地给磕穿了,“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啊,小的就是一卖驴肉火烧的,小的也不知道这何二卖给小的是人肉,不是驴肉啊!”
“什么!这曹三明家的驴肉火烧竟是人肉做的!”围观的百姓听到这话,那都站不住了,曹三明家的驴肉火烧可是火遍了整个临渊府。就是外人来临渊府游玩,也是必吃的,敢问这临渊府如今谁还没有吃过曹三明家的驴肉火烧?
“快别说了,我每日一个当早餐。”
“你也别说了,我不想吃饭的时候就爱来俩个,老遭罪了。”
府衙外时不时传来呕吐的声音。
“何二为什么要将这人肉卖给你?”苏齐月矛头一指,直指曹三明。
“小的,小的从前做驴肉火烧的声音,根本没有起色。”曹三明跪在地上回忆起来,“有一次收摊子回家,还剩了许多驴肉火烧,小的觉得,也许自己不是块做生意的料,还是别做了,趁早去找份简单的工来做。可是就在小的路过那巷子时,就被戴着斗笠的何二拦住了,他说他那有上好的高山野驴肉,尝起来肥而不腻,正好用来做火烧,让小的买些试试。小的就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了,那就试试看,反正这生意终归是做不成了。”
“可未曾想,小的用了他的驴肉做出来的火烧,当天就卖空了,小的也尝了一个,味道确实非常好,小的就想以后从他那里拿货。可这何二却说,这高山野驴肉十分难得,需要小的将挣来的钱与他五五分成。他这个明摆着就是坑小的钱,可是他的驴肉做的火卖的实在是太好了,就算是五五分成,小的还能挣不少,于是小的一咬牙,就答应了”
“所以你就和他做起了卖驴肉火烧这档子生意?”苏齐月眼神一冷,望着曹三明,“这档子生意当真是好啊,让你又买了房,还让这何二挣了不少钱吧。”
“是挣了不少钱。”曹三明说罢继续磕头,“可小的不知那驴肉是人肉啊,若小的知晓,断不会跟何二干出如此蠢事!”
待曹三明说完这些,在座的报案人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是他们的亲人啊,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做成了吃食,分食光了。
“何二,人证物证俱在,如今你还不认吗!”苏齐月走到何二跟前,抓住他的衣襟,将他带到那些报案人的面前。她用力地扣住何二的下巴,使他正视那些报案人的眼神。
“你这个畜生啊!你还我的儿子!”
“你把我的妻子还给我!”
“我的孩子还不满十岁,你,你怎么忍心?”
面对报案人的痛苦的呐喊,围观群众愤怒的指责,何二想去捂住耳朵,也想低下头,不看他们的眼睛,可是苏齐月就这样扣着他,使他不得不看着这些被他杀害亲人的报案人。
“你可知,陈生,他才华横溢。”苏齐月的声音一字一句贯穿过何二的脑海,“他孝顺、有才,若是他还活着,明年就可以参加秋闱,凭他的才气,拿个举人不在话下,到那时,他可以施展他的才能,也可以孝顺他的母亲。”
“秀丽,多好的姑娘,她马上就可以和心爱之人成亲了,她只是想要绣一片最好的鸳鸯盖头。”
“张大河,为了妻女,一天打几份工。”
“王志,只是一个贪玩的七八岁孩童,母亲还在家里等着他吃饭。”
苏齐月一字一句得说着那些受害人的故事。
这终于击溃了何二的心理防线。
“我,我不是故意要杀他们的,我不是故意的”何二突然语无伦次起来,“我有一天上山砍树修我的猪圈,没想到那树一倒下来压死了一个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我很害怕,不知道怎么办,就把他扛回家了,先放在我的猪圈里,可是我再去看时,他已经被我的猪吃了大半条腿。那时我就几头猪,也挣不了几个钱。于是我突发奇想,要是将他的肉放在猪肉里掺着卖,会怎么样。可没想到,那天的肉卖的格外的好。”
“你不是故意的?”苏齐月往何二的后背使劲踹了一脚,使他跪向那些报案人,“那他们呢,十二个人,全都不是故意的?你分明就是财迷心窍,见这人肉实在是受欢迎,就开始杀人卖肉,可是鲜肉总是卖得便宜些,赚不了什么钱。你就骗曹三明这是驴肉,与他达成协议,趁机要曹三明索要钱财。你家里的香木,摆着的玉蟾蜍,预示着你就是个兰形棘心的贪财之人。你杀了那么多人,到这公堂之上却还是一副调笑的样子,分明就是已经杀人成瘾。要不是有野狗叼走了你家猪圈里的人肠被我们发现,不知又有多少人被你杀害!”
“凶手何二杀人罪名成立,押下去,待年后处斩。”陈冰望着杵在原地的何二,扔了个令签。
“太守大人,有些处决,是该重些。”苏齐月上前一步,朝着陈冰行了个礼,表示对这个判决不太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