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兰形棘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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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深冬，临渊府飘起了鹅毛大雪，苏氏烧烤铺外面的小河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fangzexs但依旧有孩童不知寒冷，穿着厚厚的袄子，冻得小脸红扑扑的，在河边放鞭炮。
“噗！”冰面上被鞭炮炸出了洞，明轩蹲坐在小河边，和孩童玩得不亦乐乎，说是要多炸几个口子，捞几尾鲤鱼出来。这冬日里的鲤鱼用来与豆腐炖汤，味道甚是鲜美。
顾清风搬着一只小凳子，身边摆了一只小火炉，他裹了一件大裘衣，像个毛茸茸的团子，坐在苏氏烧烤铺门口，手里捧着热乎乎的吴记茶饮，笑眯眯的看着明轩和孩童们。
“我说顾长史，你平日里没有公务在身吗，怎么天天跑我家的铺子来。”李凌霄扛着刚刚买的半扇新鲜羊肉，从门外走进来，看着顾清风这副享受的样子，甚是不爽。
“嗨，闲职儿，闲职儿。”顾清风喝了一口暖和的草莓味的茶饮，这莓果自古以来就酸涩无比，也只有鸟雀爱食，可这吴氏不知如何改良了莓果的品种，使之结出来的果实又大又甜，还取名为草莓，与茶搭配，酸甜可口，又带着一股茶香，成为了临渊府最受追捧的茶饮之一。
顾清风此刻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自从他当着众人的面给苏齐月说出那番说辞后，生怕苏齐月拒绝。可那天晚上，苏齐月向他表明，若是她能解决心中所想之事，那她就依顾清风所言。
顾清风所言何事？
自是明月与清风，要永相伴咯。苏齐月并没有拒绝的意思，那他就可以等，等苏齐月完成心中所想，他就要亲自揽明月。
所以顾清风最近可得意了，就连看李凌霄，也越来越潇洒，不再是那么凶神恶煞，也不处处与他争锋相对了。
“我看顾长史那么闲，不如与我来串羊肉，阿姐出去采买了，你也知道咱们店里生意不错，自然是缺人手。”李凌霄扛着半扇羊，瞥了一眼顾清风，往厨房走去了。
“长史大人。”几个侍卫正人手一个驴肉火烧，从外面走进来，“这驴肉火烧好香，饼皮酥脆，肉质肥瘦相见，那摊子面前排满了人，哥几个好不容易排到的，长史大人要不要来一个？”一个侍卫将那酥脆的驴肉火烧咬的渣子乱飞，准备递一个给顾清风。
“不吃。”顾清风瞅了瞅这吃了影响形象的驴肉火烧，无情的回绝了，“这马上到了饭点了还吃呢，难道月儿煮的羊肉汤不好喝吗？”
“月儿~”一侍卫故意拖长调子，其他几位侍卫也跟着笑起来，他们是临渊人，已经知道这新来的长史大人是个好脾气的，所以平日里也跟长史大人处成了兄弟，“长史大人叫苏掌柜叫的好亲热啊。”
“就叫！”顾清风见着几人贫嘴的样子，耳朵发红起来，“看来本官平日里对你们太好了，看看你们闲的，赶紧吃完这劳什子驴肉火烧去后厨干活去，不把这羊肉串串完不准吃饭！”
“长史大人好没良心啊，竟让兄弟们在岗再做工呢。”其中一侍卫嚼完了最后一口驴肉火烧，凑到顾清风面前，“能不能多加点工钱？”
“不能！”顾清风踹了一脚他的屁股，“还不快去！”
侍卫们虽然嘴上嘀咕着，但还是都笑嘻嘻地一头扎进后厨。开玩笑，平日里吃了苏掌柜多少吃食，若是这点小忙都不帮，那还像话吗？
所以待苏齐月挎着一篮子瓜果蔬菜回来时，她就看到李凌霄跟着顾清风一起，搬着个小板凳，捧着杯吴氏茶饮，说说笑笑。
好家伙，好一副兄弟做派！
“阿姐，你回来啦！”
“月儿，你回来啦！”
二人齐齐起身，李凌霄接过苏齐月手里的篮子，顾清风塞给苏齐月一个汤婆子，将她迎了进来。
苏齐月收了油纸伞，掸了掸上面的雪花，将裘衣脱下，脱下。
二人也很识相，一个拿伞，一个拿裘衣，非常利落。
“今日不用串羊肉串？”苏齐月见着“兄友弟恭”的两人，打了个冷颤，有些不自在，怎么看起来这么的诡异呢。
“我与凌霄兄已经商议好，以后派我的侍卫协助来串肉串。”顾清风笑着给了李凌霄一个肯定的眼神。
苏齐月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你你你，你叫他什么？”
“阿姐，是的，我与顾贤弟已经商议好了，这样以后阿姐也不用那么辛苦，可以多抽些时间用来读书了。”
“噗！”苏齐月喷出一口吴氏茶饮，“等会，等会，顾贤弟？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苏齐月转身向将羊肉搬来前堂串的侍卫们，大家都干的热火朝天，那刀工果然是侍卫出身，竟是切割的比李凌霄切的还要整齐，“你们，你们可是被逼的？”
“回苏掌柜，我们是自愿的。”侍卫们朝着苏齐月回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是，是么。”苏齐月望着众人。
“那当然咯，我的侍卫们，自然忠心耿耿，这点小活不在话下！”顾清风拍拍胸脯，回过头朝着侍卫们一瞪。
虽说顾清风脾气好，那也是长史大人的眼神。侍卫们立刻又串起来，个个“喜笑颜开”，“好不快活”！
“快别说此事了，今日吃什么，我与凌霄兄都快饿扁了。”顾清风往苏齐月那篮子里瞥。
“吃羊肉锅吧。”苏齐月那一篮子是应季的大白菜与野菜，还买了些虾，“我与凌霄刚来临渊府时吃过一次，在路上，滋味甚好，且客人众多，要是煮得好吃，我们也卖，冬日里吃上那么一锅，整个人都暖和。”
“苏秀才说的可是铜锅涮肉。”月娥接过李凌霄手里的篮子，“我们县就有这种做法，我还会腌那酸菜与糖蒜呢，我今日就试试。”
“月娥这么厉害，真叫人刮目相看，这酸菜腌法还挺讲究的。”苏齐月笑着朝着月娥说道。
“苏秀才说笑了，我们那上了年纪的一些人都会腌的，我就是跟我娘学的，我娘”月娥提到母亲，不由悲伤起来，但很快就拨云见月了，“这些日子光打算盘了，能帮到苏秀才，也叫我有些用处。”
“不可妄自菲薄，天生我材必有用。”苏齐月拍了拍月娥的肩膀，“那就交给你了，以后苏氏烧烤铺的铜锅涮肉可交给你了。”
“嗯！”月娥听见这话，眉眼一弯，肯定道。
“我也去帮忙。”娉婷见着豁然开朗的月娥，也笑着随她去后厨了。
“那我就把地扫扫。”顾清风夺过一旁的扫把，去门口扫起地来。
没办法，他刚刚与李凌霄在门口赏雪嗑瓜子来着，虽然都将瓜子壳好好的收了起来，但依旧有一下漏网之鱼蹦到了地上。
顾清风认真仔细地清扫者苏氏烧烤铺的门口，哪有长史大人的半点架子。苏齐月也不管顾清风，她知道顾清风什么脾气，便仔细地挑选起刚刚从篮子里拿出来的那捆野菜。李凌霄和明轩则是加入了侍卫们的行列，帮忙一起串着羊肉串。
屋外碎琼乱玉，屋内点着碳炉子，暖洋洋的，大家伙都在忙着自己的活，一派祥和的光景。
忽然，顾清风扛着扫把，像是见到了什么事，从门外飞快地赶去了。
“月儿，快来看啊！”门外传来了顾清风焦急的声音，“这里有两只狗快冻死了！”
苏齐月闻罢，赶紧起身，也不顾大雪朝着顾清风说话的地方跑。
大雪里，有两只狗，一大一小，其中大的那只正将一截不知哪里寻来的猪下水叼给狗崽吃。可狗崽实在是太小了，固然饥饿，实在是无法啃得动那一大截猪下水。大的那只狗瘦骨嶙峋，但它不愿意吃那段猪下水，偏要给狗崽吃。
外面寒冷，两只狗瑟瑟发抖。
顾清风才不管脏不脏呢，只觉得狗崽可怜，自顾自地将狗崽抱了起来。狗崽似是发现顾清风身上暖和，一个劲地往裘衣里钻。
大狗见着顾清风抱着它的崽，并没有恼羞成怒攻击顾清风，反而一副央求他的眼神，顾清风见着大狗走过来到他身边蹭了蹭他，心中的怜悯之意更多了。
苏齐月走出来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顾清风本来身姿挺拔，一身裘衣裹着青衣的他，不顾脏乱抱着狗崽，眉眼还带着怜悯，竟像那画中谪仙般。
她可是记得顾清风很怕脏的。
“清风。”苏齐月跑到顾清风的身边，“都带回去吧，屋外太凉了，你看看你头发都花白了。”
“好。”顾清风将狗崽抱得更紧了，听着苏齐月终于再也不叫他“顾大人”或者“顾长史”了，哪顾得上外面寒凉啊，心里别提有多火热了。
大雪里，顾清风瞧着雪将二人的头发都染白了，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真是可怜。”顾清风望着一直喝着羊奶的狗崽，摸着它的头道，“定是饿了许久了。”
羊奶是李凌霄今日买茶饮的时候，顺手从吴记茶饮那买的，本是他想念家乡的酥油茶，想着做些，没想到派上了用场。
大狗自然也得到了厚待，李凌霄切了好多羊肉给她。
“虽说舐犊情深，狗崽子怎么吃得下那么大一截猪下水嘛。”顾清风望着远处几乎要被大雪覆盖的猪下水，“不过怪可惜的，现在猪下水都被做成了好菜，颇受欢迎，怎么有人把这么一大截猪下水丢了？”
“是啊，尤其是马上过年了，还可以灌成腊肠呢，最近的腊肠卖的可贵了，猪下水也贵，赶明儿我就去买些肉来自己灌。”李凌霄也可惜道。
“不对。”苏齐月内心忽然崩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这段肠子，似乎比猪的肠子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