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始作俑者
第45章
密林森森,青雾缭绕。chuoyuexs
在这密林之中,却有两人在激烈斗法。
傅子深数息之内便布下了十三个大阵,但都被对面的人化解了。
对面那人是千仞派的副掌解志,亲眼看着傅子深长大,也曾指导过他的修行,对于他的出招路数和习惯了解的一清二楚,而且修为也比他高出一品以上的境界。
在这样一个对手面前,傅子深根本毫无胜算。
可当傅子深望见一旁静立着的足有几丈之高的雪白巨茧时,却咬住牙再次苦撑下去。
巨茧里隐约映着两个模糊的身影,一个近似于人形,另外一个竟然是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只是体型要比寻常的蝴蝶大上不知道不少倍。
这只蝴蝶便是化梦蝶,它看中了一个极佳的猎物,正要为自己换上一个更好的躯壳。
蝴蝶的一部分和茧中的人影融在了一起,随着时间的推移,巨茧中的那个人影已经愈发不好,身形肉眼可见地进一步扭曲。
“傅子深,你不要再错下去了!”千仞派的副掌解志怒喝,“你爹已经堕化没救了!若不是化梦蝶缠住了他,那我们此刻面对的便就是一个七品的堕化怪物,你想让千仞派上下都受此大劫吗?”
傅子深发出一声悲鸣:
“解叔!我父亲还没有完全堕化,我能感受得到,他还有意识,他刚刚还向我求救了!”
“你爹堕化是我和其他长老们亲眼看见的,谁能确保他的人性是不是伪装?更别说清霞峰上已经变成了诡异巢穴,傅子深,你也是看到了那些虫茧的,谁能在你爹的眼皮子底下让化梦蝶潜入进清霞峰?傅子深,你爹已经彻底没救了,你不要再执迷不悟!”
每一句都像尖锐的锥子,无情地刺入了听者的胸膛。
傅子深面露痛苦之色,他忽然不再反抗,呆呆地望着身后的巨茧。
解志见状,便也停下了手,任由着他对着巨茧发怔。
他似是有不忍:
“子深,我知道你不愿你爹死在化梦蝶手下,但千仞派绝不能有一个堕化了的掌门,今日他死在这里,传出去便是我派掌门在与化梦蝶的交战中不幸牺牲,这样也可以保全你爹和宗门的名声。”
傅子深跪倒在地上,摸着面前的巨茧,眼角酸涩。
他从没想到,原来他爹也堕化了。
他忽然想通了为什么爹数年前会同意他外放到临仙县值守,为什么他回来后会让他走,爹是害怕自己堕化影响到他啊。
他眼前不禁模糊了。
自他发现自己堕化后,下意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隐瞒,浑浑噩噩多年,伤了许多人的心。
可他却没有想到,他的父亲,这些年来也默默地承受着和他一样的痛苦。
而现在,父亲再也回不来了。
既然如此,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傅子深心中大恸,已然做了决定。
他背过身,用平淡的口吻道:
“解叔,你杀了我吧。”
解志愣住,随后急切道:
“子深,你莫要冲动,你爹虽然不在,但解叔绝不是没有容人之量的人,掌门栽培我长大,我又怎会对他唯一遗留下来的孩子恩将仇报?”
“不,解叔,其实我也——”傅子深正要把自己也堕化了的事情说出口,耳边却忽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叫声。
“师父!”
他循着声音来处望过去,不由大惊:“九枫?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把你留在后山了吗……”
“是啊,我可花了不少工夫才赶过来的,一来就听见你要寻死。”她扁扁嘴,“师父,你死了我怎么办?”
傅子深面露愧色。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这个刚刚收入门的小徒弟。
说来惭愧,他说要收她为徒,护持她今后的修行之路,说的时候虽是真心,他当时也以为自己至少还能有数年的时光,哪怕自己堕化,堕化之前也可以为这个徒弟妥善安排好一个去处,但是这些天的变故实在是太多了。
他只能失约了。
事到如今,他唯一能做的便在自己临终前为她寻一个护道之人了。
望着巫九枫,他忽然心中一动,对着身边的解志道:
“解叔,这是我新收的徒弟,刚刚入道,如你所见,我已经没有办法再教她了,你若是对我们傅家心有愧疚,那便替我收下她为徒吧,我这个徒弟虽然性格有些顽劣,但本心却不坏,希望你能看在我爹和我的份上,今后对她多多包容……”
这已经是要托孤的架势了。
巫九枫大惊,继而大怒:
“你有没有搞错,你让我另改师门也得征询我的意见啊!”
傅子深勉强笑道:
“你若是不想拜解叔为师,我也不强求,只是我走后,你留在千仞派里总得要有一个靠山,解叔身为副掌,会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我去,原来你就是千仞派副掌啊!”
傅子深话音刚落,巫九枫却突然恍然大悟,用惊奇的目光将解叔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这态度着实有些不恭敬了。
解志皱着眉头,他不喜欢这样轻浮无状的弟子,可这毕竟是傅子深临终所托,忍了忍,他道:
“是的,我便是千仞派的副掌解志,你有何事?”
巫九枫忽而一叹,对着傅子深道:
“师父,我敢打赌你来的时候没有仔细看一看千仞派的现状,那叫一个惨啊,你怎么会认为让我跟着他会有好日子过。”
“什么?”傅子深惊诧道。
他刚从噩梦中惊醒便听到了那无极钟的八声钟响,心神大惊后顾不得其他便急忙赶往清霞峰,自然是没有留心派内的景象。
虽然无极钟响了八次,但他自幼在千仞派内长大,自然是对宗门怀有信心,从没有想过这一关千仞派会熬不过去。
现在听巫九枫说起派中惨状,揪心的同时,又忽然意识到了其中的疑点。
外敌入侵,诡异遍布,宗门内的三万座大阵却没有示警拦截,即使其它几宗联合进攻千仞派也不至于此。
这只有一种可能。
“解叔,我需要您给我一个解释!”他深吸一口气,直直地看向解志。
千仞派的防卫,向来都是由副掌掌管的。
巫九枫笑了一下:“师父,你还问他发生了什么,肯定是有内应啊,你不如再猜一猜,内应是谁?”
“解叔!”傅子深重又掏出阵盘,目光如电,“给我一个解释,到底是不是你?”
场中一下安静了下来。
解志看了眼已经溜到傅子深身后的巫九枫:“你们怎么让她跑了进来。”
傅子深身体晃了晃,不敢相信地看着解志。
随着解志的话音落下,身后的密林内竟然缓缓浮现了几个身影,身穿黑袍,头戴斗笠,看着就有一股阴邪之意。
其中一个黑袍人桀桀笑道:
“谁能想到,一个不过一品的黄毛丫头居然能躲过一个个诡异,还从化梦蝶的梦境里挣脱出来,你应该问问你那好侄儿,他从哪收了这样一个徒弟,赶明儿我也要去收一个。”
巫九枫从傅子深身后探出一个头:
“我是独一无二的,你们死心吧,全天下都不可能找到和我一样的。”
“嘿!”那黑袍人阴笑,“这个丫头口气倒是不小,该罚。”
他的肩膀轻轻一抬,下一息,一抹无形的诅咒便朝着巫九枫激发而来,但被挡在她身前的傅子深化解了。
他收敛起悲容,将在自己身后探头的巫九枫按了回去,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冷肃:
“你们又是何人?”
黑袍人呵呵笑道:“我们当然是来取你性命之人。解志,你怎么搞的,连个小娃娃也对付不了,这样下去我们还怎么合作?”
傅子深面上又是一变,不用这些黑袍人自爆身份,他心里其实对他们的来历已经有了猜测。
“你们是荒天教的教众还是神庭的走狗?解叔,你身为千仞派的副掌,居然背叛了千仞派,跟着他们沆瀣一气?”
黑袍人愤怒了:“别把我们和神庭的那些垃圾货色混为一谈,解志,你再不动手,就不要怪我们替你清理门户了!”
解叔叹了一口气:
“我本来看在傅慷的面上想要留你一命,可到头来,你却非要往死路上走,也罢,那我就成全你。”
傅子深护着巫九枫向后退了几步,却碰触到了身后的巨茧,他忽然捉住了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
他爹是如何暴露出堕化身份的?
既然他爹也像他一样隐瞒了数年,不可能毫无征兆地突然暴露,还恰巧就在这时宗门遇到了敌袭。
他不敢置信地望向解叔:
“解叔,难不成我爹也是你——”
解志没有说话。
这也算是一种默认。
“真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就为了这个掌门的位子?”
解志叹道:“孩子,你不懂解叔,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千仞派,没有一点是为我自己考虑,掌门之位对我来说又算什么,我解志又岂是那种贪恋权势之人,怪就只怪你爹冥顽不灵,不知变通,非要仗着掌门的位置压下我的宏伟大计。若不是他一意阻拦,我何必与魔教为伍出此下策?”
“魔教们”冷笑了数声。
“是为了那一件事?”傅子深声音颤抖,他终于想起来了。
十几年前,解叔就曾多次提出一个骇人听闻的想法,但都被掌门以异想天开、不顾全大局驳回了。
在和掌门争吵了几次之后,解叔就再也没有提起过。
大家都以为他放弃了,却没想到,他从没有放弃,只是换了一个方式去完成。
当年,他提出,既然大雾入侵之势不可挡。
那为什么非要螳臂当车?
雾气只能存在于一定高度之内,他们只要把千仞派升到九霄之上,就再也不用怕这该死的大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