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而查尔斯这一次降落，仍然是从云头跌下去,好在距离地面不算高,虽然也是摔两人半天没能爬起来，却比起之前要好很多。
沈三思捂着腰,心脏都要吓跳出来，老泪纵横：“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急呢,说风就是雨,嘶……哎哟我腰呀……”
小龙崽崽也摔疼了,他贯来折腾,一时间也忘记了自己现在体质脆弱与人类无异，本来身上伤就没痊愈，这下更疼龇牙咧嘴。
而两人往周围一扫,小龙心里便咯噔一声。
这地方像是个荒废镇子,阴风恻恻,周围破烂房子上挂尽是灵幡，即便是白日,这地方也透着股诡异鬼气。
小崽崽索到沈三思身后奇怪：“怎么落在这种地方？”
沈三思却也怕,俩人恨不得团成两只鸡崽儿，颤颤巍峨开口：“你怕不是迷了路，直接落在了鬼城附近……这地方奇奇怪怪，要么咱们回去？”
小龙崽崽倒是想再瞬移一次，可体内能量用尽,只能尴尬开口：“啊……回不去了。”
沈三思深吸口气：“没事没事,江公子定会寻来。”
可不等他们多留,那破房子里竟传出哧啦哧啦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要出来，沈三思瞪大了眼，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小龙就跑，。
直到个空地大树下，这才停住。
两人一起齐刷刷蹲在地上，看起来颇为好笑，出了凉城，外面天气又是大热，沈三思大汗淋漓，忙将厚衣裳都去了，这才好受了些。
小龙今天自己穿衣裳，中间也不知道忽略了多少层，这会儿倒是不热，侧头问他：“跑什么？白天应该不会有鬼吧？”
沈三思喘着气：“小公子，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呀？这可是洪斋义庄地界啊，活人见不得有多少，就数妖魔鬼怪东西多。”
小龙有些愁：“那你说公主会在哪呢？”
沈三思忍不住道：“哎哟喂，所以我说你性子急，你这孩子怎么天天像打了鸡血似得！”
“人家临安长公主什么身份，来这是朝廷意思，人家来干正事，当是花女游街呢还给你瞧瞧看看？你倒是好说风就是雨，拉着我就跑，我亲娘哟……”
小龙本来心情就差，被他一说更觉得烦了：“别喊了！再喊我就吃了你！”
沈三思现在倒是不怕他了，觉得这小孩嘴硬心软就是只纸老虎，但还是停住话题，道：“行了，趁着这会儿阳光盛，想必那些鬼怪再大胆也不敢出来，等过会江公子发觉我们走了，定会寻来，闲着也无事，你不如跟我讲讲，究竟是在发什么脾气？”
小龙崽崽想了一阵，才抬眼问：“沈三思，你觉得我和江衍是朋友吗？”
沈三思笑说：“江公子对你那岂止是朋友啊，简直像是对亲儿子！”
说罢他顿了顿，在小龙脸上身上打量，犹豫问：“你不是会真是他儿子吧？看着不像有亲缘样子啊？”
“当然不是。”
小龙摇头，想想更觉得自己像那只可怜猫：“所以你也觉得我们不像朋友。”
沈三思问：“你是在为这个生气？”
小龙轻哼一声，道：“我也觉得不像，我以前与塞壬和那些海怪们相处，也都不是这样。”
沈三思仔细想想，悟了：“我明白了，所以你觉得，你把江公子当做朋友，他却拿你当儿子养，生气了？”
小龙瞪他，总觉得这话怎么听都难听。
沈三思也觉得有点奇怪，两人对话终于进行不下去，因为小龙已经气呼呼转过身去，拿后脑勺对着他。
沈三思却追上去：“这有什么可生气呢，要是有个这么有钱又厉害人肯找认我，那别说当爹了，我把他当爷爷立个供桌供起来都成……”
他还在碎碎念，身边忽然滚来一枚铜板，转转悠悠到了他脚底下。
沈三思立刻低头看，吓得脸都发白：“谁！什么人！”
然而却没人回应，沈三思戒备站起身，紧紧盯着那铜板滚来方向，小龙也好奇看过去，颇为疑惑：“没有人呀？”
他说说完，却听地下轰隆隆传来声响，地动天摇，只让两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紧接着小龙便看到他们脚下，破出个大洞，爬出只房子般大黑蜘蛛来！
这蜘蛛腹部长着无数张鬼脸，像是十几颗人头般窜动哀嚎，沈三思吓得腿都软了：“鬼蜘蛛！”
而这鬼蜘蛛爬出来，却是半个眼神都没给沈三思，长长爪子将他拍飞，直奔小龙而去，贪婪恐怖，大概是嗅到了小龙身上不寻常气息，这妖物胆子但是大很，竟想将查尔斯吞噬！
小龙立刻幻出云雾，可他体内能量不多，活物又不如死物那般好控制，那鬼蜘蛛三两下拨开云雾，便吐出了大股蛛丝。
这蛛丝坚韧，将小龙紧紧裹起来，叫他动弹不得，小龙如今肌肤娇嫩，很快便觉出疼来，发怒想要吐火。
可却是无用，他体内火似乎被什么压制了，半点也发不出。
而这瞬间，鬼蜘蛛已经将他掠走，大步跑到了山中。
沈三思大急，捂着被划破胸口想去追，然而那蜘蛛跑极快，几息之间便看不到踪影，消失在了山林中。
小龙被蛛丝吊在空中，随着鬼蜘
蛛跑动左摇右晃。
他以前看故事书，只听说过骑士去救公主时要披荆斩棘，却没想到恶龙想抓公主也要披荆斩棘，心中顿时升起悲戚之感。
而他正觉得晃得头晕，却悠悠转了个弯，一抬眼就对上十几颗印在蜘蛛腹部人头，吓得几乎要尖叫。
这鬼蜘蛛大概活年头多了，腹部竟长出巨大鳞片每一片上面都有几张张人脸像被镶嵌在了里面。
这些人脸每个都不同，但无一例外都是十分痛苦狰狞，而一见小龙，那些狰狞脸一个接一个张着大嘴动起来，仿佛要挣脱鳞片将他吞吃入腹。
小龙既觉得恶心，又觉得惊惧，而这鬼蜘蛛很快窜逃到一处洞穴里，这才将小龙丢到地上。
他身上还缠着蛛丝，那鬼蜘蛛爪子像是利刃，踩在地上就会炸出一道裂痕，而这利刃此刻正向查尔斯方向高举，又狠狠扎下来。
查尔斯迅速招来云雾抵挡，那层层云看起来柔软，却像保护层一样将他护住，他努力想利用空间法则将面前蜘蛛解体，却心有余力不足。
活物空间法则是与死物完全不同，查尔斯脑海中传承懵懵懂懂，还不甚清晰，较为漫长成长期日日夜夜消耗着他能量，根本无法支撑他用以别处。
幼龙在成长为成年龙时，都要经过一个极其脆弱成长期，这时龙族所有力量都会成为成长养分，体质脆弱，按理来说，正是要好好被长辈保护着阶段，更别说查尔斯刚刚接收了传承，体内力量更为混乱。
这种弱势，让查尔斯觉得憋闷又气愤，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恶心蜘蛛脚层层破开云雾，仿佛下一刻就要刺透自己头颅。
鬼蜘蛛兴奋发出一连串叫声，腹部头颅像在大笑，在这洞穴回荡着。
而就在稀薄云雾彻底散开之前，一只覆满青鳞利爪抓住了蜘蛛腿。
接着这只手握紧，猛地将那黑色腿折断，反手将掰断黑色利刺飞掷，直接插进了那鬼蜘蛛腹部，穿透卡在肚子里。
鬼蜘蛛暴怒哀鸣着，声音巨大，震得人小龙耳朵发麻，他侧过头，便看到江无一正站在自己身前。
可又不太对劲。
此时江无一与往日完全不同，他肌肤上覆满了青麟，头上生出巨大角，这角与鹿角相似，却是暗金色。
似乎是察觉到了小龙视线，江无一转过头，双眼竟也是与龙角相似暗金色，透着冰冷杀意。
小龙心脏一颤，那鬼蜘蛛却又扑来，江无一转过身，再没用灵气法技，就这么硬生生用肉搏方式，将蜘蛛穿透撕碎。
那鬼蜘蛛八只脚都被扯断，露出八个圆形伤口，不断流出绿色血，粘腻沾了满地。
江无一身上却没留下一滴血，他微微一动，飞溅在他身上妖血便落在地上。
而这血显然带着妖毒，沾到泥土便滋啦啦冒起烟，一阵焦糊味道传来，伴着怪异腥气。
直到那蜘蛛被彻底撕成碎片，江无一动作才停住。
小龙被困在蛛丝里，却仍然有些发抖。
这样江无一让他发自内心感到恐惧，他指甲化作利刃，泛着丝丝寒气，小龙下意识看向他手，脑海中不断回放方才画面，这只手是如何轻松将蜘蛛穿透，又是如何将血肉撕成碎片。
而现在这只手，放在了他颈侧。
手下动脉里流淌温热血液，似乎让江无一感到愉悦。
他样子依旧怪异，似乎有些神志不清，竟按压着查尔斯后颈，缓缓俯身，最后在他面前几毫米位置停住。
江无一呼吸也是冷。
但小龙呼吸却是温热，两人呼吸缠绕在一起，分明是暧昧场景，可此刻查尔斯只觉得浑身发冷。
面前人像是随时要暴起，将他也一同撕碎。
于是他只能极小声喊：“江衍……”
江无一似乎反应了一阵，接着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笑。
“找到你了。”
接着面前人散成了青雾，下一瞬，一条苍青龙现在查尔斯面前，瞳孔冰冷对着他双眼。
苍龙并没有化作原身大小，缩小了许多倍，却仍有几米长，成人腿一般粗壮。
小龙身上蛛丝被很快被龙息吹开，查尔斯正有些迷茫，却见苍龙迅速爬到他身上，一圈一圈将他缠紧。
只让他露出个脑袋来。
这种被束缚感觉很不好，更别提苍龙鳞片坚硬，粗粝划在小龙身上，叫他觉得有些难受，小龙只好艰难开口道：“江衍，你能不能放开我？”
苍龙却不理会，缓缓在他身上游动，查尔斯心底生出不确定惧怕感，总觉得这条龙像是下一刻就要将他绞死。
小龙心里有些委屈：“你到底怎么了呀？”
他身上恐惧几乎要化作实质，江无一能轻而易举感觉到，心底却被他恐惧激不断升起暴虐与血气。
于是苍龙瞳孔闪了闪，缠更紧了，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将他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到一样，警惕看着洞穴入口。
查尔斯手脚都被束着，只有指尖能活动，费力戳了戳苍龙鳞片。
“江衍，你干嘛一直缠着我，好疼……”
苍龙细微动作顿了顿，这次倒是没再无视，微微松动，终于让查尔斯能顺利喘一口气，甚至将胳膊拔了出来。
露在外面手腕处被鳞片磨出了显眼红痕，小龙呼气替自己吹了吹，苍龙脑袋凑过来，定定看着他。
查尔斯有些怕往下缩了缩，接着不断地喊他：“江衍，你能不能变回去……我，我害怕。”
江无一没有回应，此时完整神魂贴近相融，让他神智混乱，脑袋仍然不太清楚。
他此刻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将面前小孩紧紧缠住，听到他话，只觉得小东西是要逃跑，眼神越加发冷，又紧紧将他缠住了。
分裂神魂这种事，极少有人做过，几乎没有什么深入记载，江无一先前也没想到，骤然距离过远会让自己控住不住恢复原身，现在更是神志不清，以至于小龙怎么劝说，苍龙都充耳不闻，只是死死将面前宝贝缠住，不让他乱动。
过了好一阵，苍龙像是累了，才不再死死盯着他，而是将脑袋缓缓贴着他头垂下，放在自己盘起身上。
小龙却更忐忑，总觉得除了被绞死，自己现在更有可能被一口咬掉脑袋。
而查尔斯毫无安全感想变回龙身，却发现体内力量也彻底被禁锢了。
那冰冷呼吸打在颈侧，倒是有些要命，小龙觉得又痒又麻，只想躲开，却被束缚死紧动弹不得，只能承受着这异样感觉。
良久，他手掌拍拍苍龙：“你不会睡着了吧？”
苍龙呼吸匀称，确昏昏欲睡，神魂在重新修补连接，山洞内光浅淡，查尔斯垂眼，却看到龙鳞闪耀，比起最美宝石还要耀眼。
小龙不合时宜伸手摸了摸苍龙龙鳞，有些羡慕。
苍龙被他摸了一会鳞片，这才睁开眼，像是对待不听话小孩一般，用耳朵拱了拱小龙手。
查尔斯这才发现，那暗金色角下，竟还生着对小鹿一样毛茸茸耳朵。
内心恐惧感逐渐被苍龙柔和动作驱散，查尔斯隐隐开始反应过来，江衍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于是他蹙眉，大着胆子摸了摸苍龙柔软耳朵：“江衍，你是不是很不舒服呀，你到底怎么了？”
苍龙疲惫将头放在他肩颈上，查尔斯竟诡异升起一种，江衍在对他示弱寻求怜惜错觉，正想说话，紧接着却眼前发黑，身子一软便晕了过去。
江无一将他带入了识海世界。
苍龙仍然是龙形，紧紧缠绕在他身上，小龙懵懂睁开眼，只觉所有感官都被放大，苍龙触碰让他觉得怪异，于是伸手推了推龙脑袋。
可接着，被遗忘了记忆袭来，小龙缓和一阵，才慢慢想起，那天接受传承时，是江衍用一半神魂替自己压制红龙。
他识海内一半烈火遍地，一半云雾缭绕，而那片烈火显然被什么东西笼罩着，只变成一片熔岩，被包裹着。
而绕在他身上苍龙却有些脆弱，连色彩都不明艳。
查尔斯眨眨眼，猜测道：“你神魂在我身上，所以我突然离开你这么远，是不是会对你有影响？”
苍龙似乎委屈，将头蹭在他颈侧，像是默认。
小龙崽崽有些愧疚：“对不起哦。”
苍龙得到了安慰，心底暴虐终于散去。
良久，识海内一直挂在小龙身上苍龙终于化回人形，眼底暗金仍未消散，抬眼看向小龙开口：“我说过了，不要乱跑。”
小龙觉得江衍这个语气应该是还在生气，可想想戴琳娜话，小崽崽自己却也还别扭，于是闷声道：“哦。”
这不情不愿敷衍，让江无一心口也觉得憋闷。
他神志清明，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闹什么别扭？”
说着，江无一便顺手要按小龙角，却被小龙退后几步，躲开了。
小龙捂着角角，置气说：“不给你摸。”
江无一蹙眉，却觉识海震荡，面前小孩已经无师自通顺利从识海溜走，消失不见了。
然而查尔斯从识海溜走才想起，现实中自己，正被苍龙身躯紧紧围住，动弹不得。
苍龙双眼也再次睁开，道：“傻瓜。”
江无一说罢，又将小孩圈紧，质问：“到底是闹什么？”
想了想，他又开口：“不说不放你走。”
他现下神志清明，倒是有些心猿意马，小崽崽被自己躯干紧紧缠着，无比亲密贴合，而龙族向来喜欢收集财宝，藏在狭小洞穴里，这让苍龙觉得无比满足。
江无一甚至想就这么将小龙掠走，索性藏起来。
小龙本就生气，听江无一说他傻更怄火，破罐子破摔道：“我就是傻，但也不想做宠物，我现在讨厌你，你不要和我说话，要是生气就吃掉我吧！”
江无一愣住：“我什么时候将你当成宠物？”
戴琳娜话在他脑海中打转一上午，原本并没在意细节就全被翻出来剖析，而很多事情本就是禁不起推敲，被明晃晃拉出来，总会显得异常难看。
小龙又本来就是憋不住气性子，闻言怒气冲冲伸出手腕，叫江无一看清自己手上青色龙纹。
“你还不承认！你和井裕也说过，说我是兽宠……我今天都看见了，其他修士也会养宠物，你和他们一样。”
小崽崽越说越觉得委屈：“我打不过你，可是就算打不过，也不想做宠物……”
“你现在就咬死我吧
，我也不要帮你找龙鳞了！”
他说悲壮，一副英勇赴死样子，江无一却半天没出声，只是一直静静看着他，像在思考什么，小龙屏息，紧紧盯着他，观察着他反应。
良久，苍龙冷质瞳孔动了动，扬起头凑近……
查尔斯倒吸了口气，被吓得心尖颤了颤，猛地伸手将苍龙凑近脑袋推开。
接着江无一就见他像只泄了气皮球怂下去，瞬间红了眼圈，带着哭腔开口：“江衍你凑过来干嘛！”
“你难道要真吃了我？你怎么能这样呀！你……你把这个破契约拿走不就好了嘛……”
本来还在冥思苦想要怎么哄小龙江衍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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