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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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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东哥,我可以跟哥哥说参军的事了吗?”回去的路上,陈福香问岑卫东。

    关于这一点,岑卫东其实也在考虑。

    说肯定要说,现在已经七月,离九月的征兵只有两个来月了,不可能一直拖着。但怎样说服陈阳是个问题,不过这个事最好别由他去说。

    见他不说话,陈福香扁着嘴:“卫东哥,不可以说吗?”

    岑卫东揉了揉额头:“当然可以,这个事让我去说好吗?不过福香,哥哥参军以后,就会在军营常驻,一年可能只能回家一两次,即便回家也只能呆几天。他以后恐怕就没法照顾你了。”

    “不用哥哥照顾,我自己会照顾自己呀。”陈福香摸着栗子毛茸茸的脑袋,“我还有栗子呢!”

    真是人不如猴,想得到猴子,怎么就没看到她面前的这个大活人呢!

    岑卫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试探地问道:“卫东哥比你哥哥空闲,卫东哥照顾你行不行?”

    陈福香偏着脑袋:“可是等你伤好了,你就要回家的啊,咱们俩的家离得太远了,卫东哥你没办法照顾我的。”

    看着小姑娘认真的小脸,岑卫东心塞的说不出话来。试探失败,小姑娘现在还没开窍,根本没听懂他的意思,也没往男女方面想。

    要想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让懵懂的小姑娘开窍,还要让陈阳认可他,接受他,太难了,时间来不及。

    而且他的伤虽然有所好转,可真正痊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月内他也没法离开这里,也就没法带福香一起离开。

    福香还小,他可以慢慢地等她开窍,陈阳的前程不能耽搁。陈阳今年已经19岁了,再不去参军,以后就更没机会了。

    所以他必须得找个时间,试探试探陈阳的意思,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说话间,两人回到了村子,陈向上背着猪草远远地看到他们,立即向他们招手:“福香,卫东哥,我今天在河里抓到了一条这么长的草鱼,可惜你们不在。”

    “这么大,得有两斤多吧?”陈福香惊讶地看着他比划的手势。

    陈向上眉飞色舞:“拿回家我称过了,两斤三两。福香,奶奶说,你一个人,中午就别做饭了

    ,到我们家去吃饭,奶奶做下饭的酸菜鱼。”

    酸菜是四奶奶自己泡的,这个季节主要是酸豆角,又脆又酸,很爽口,切成细末,再弄点蔬菜丁,混在一起,炒熟,撒在鱼上面,又酸又辣,还有鱼的香味,非常下饭,光是这配菜都能让人一顿干掉三大碗饭。

    两家关系好,有什么好东西都相互赠送,陈福香和陈向上也没少去彼此家里蹭饭。所以陈福香把陈阳的毕业证收起来后就跟着去了陈向上家。

    她踩的点好,去的时候,四奶奶刚好端着鱼上桌,瞧见她,笑眯眯地说:“福香,快洗手,吃饭啦。”

    两斤多的草鱼,还有配料,弄了满满一大盆,四个人好好地吃了一顿。

    饭后,四奶奶拿出一叠厚厚的白色鞋垫,分了五双给陈福香:“你哥哥的,正好你放假了,就你给他纳了。”

    陈阳天天要训练,非常废鞋垫和鞋子。

    陈福香接过:“谢谢四奶奶。”

    两人也没午睡,就坐在堂屋里,搬出纳鞋底的工具,忙活了起来。

    岑卫东第一回看到这一幕,有点诧异:“福香也会纳鞋垫?”

    陈向上一点都不给自己奶奶面子:“她比我奶奶这个纳了几十年的还厉害呢。我奶奶说她那个叫什么来着?绣什么?”

    “刺绣,福香的手艺可好了。”四奶奶慈爱地看着坐在她旁边开始分线的陈福香。

    岑卫东满眼的好奇:“听你们这么说,那待会儿我得见识见识福香的好手艺了。”

    半晌,福香穿好了线,针利索地扎进鞋垫里,速度很快,而且针脚密实,短短几分钟,她就在鞋垫上扎出了一个小小的四边形,然后换了一根针,开始在四边形里绣十字。

    陈阳不让她动手脚,所以最近陈福香给她自己和陈阳绣的鞋垫都是最普通的,连花样她也懒得想了,直接就按照四奶奶的模子绣。

    “确实很不错。”岑卫东不懂针线活,但看速度、熟练度和阵脚好不好看,还是能看出来的。

    陈向上得意地仰着下巴:“这算啥,福香绣的小动物和花才好看呢,跟真的一样。”

    “吱吱吱……”就连栗子也跑来凑热闹。

    陈向上看到它灵光一闪:“福香,你绣个栗子吧。”

    陈福

    香偏头看着栗子,它就是一只普通的动物,绣到鞋垫上也没什么用,而且:“栗子这么可爱,绣鞋垫上,哥哥舍不得踩。”

    “那还不简单,你在一张白布上绣吧。”陈向上出主意。

    绣只猴子,太难了,而且特别耗费时间,岑卫东虽然想见识陈福香的绣艺,可也不想她那么辛苦,遂说道:“绣栗子就算了,这个太耗时间了,等回头有空再说吧,要不福香,你绣一朵桃花给我见识见识?”

    桃花小,用的时间短,而且也相对比较简单一点,耽搁不了多久。陈福香答应了:“好吧,你等会儿。”

    她拿了一块白布,穿好针线,开始绣了起来。

    刺绣这个技术活,不懂的人看起来特无聊。陈向上只想看结果,并不想在这里巴巴地瞅着这个漫长的过程。

    看了两分钟,他就觉得没趣了,打了个哈欠,对岑卫东说:“卫东哥,咱们去下象棋吧。”

    “你自己去吧。”岑卫东虽然也不懂刺绣,但他比陈向上更能沉得下心。仔细观察,他发现,福香的刺绣技艺真的很好,一举一动都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美感,赏心悦目的,她安静地坐在那里,专注地刺绣,眉目如画,一人一刺绣,宛若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夺目得让人挪不开眼。

    “我一个人怎么下啊?卫东哥,走了走了,等福香绣完咱们再来看嘛,她要好久的。”陈向上非要缠着他。

    岑卫东被他缠得没法,也怕他的聒噪影响到福香的状态,索性答应了他:“行,就陪你杀一盘,输了别嚷着再来啊。”

    “哼,谁输谁赢,还说不一定呢!”陈向上跑进他自己的房间,找出象棋,铺在桌子上,招呼岑卫东,“卫东哥,快来。”

    岑卫东只好过去。

    四奶奶去上茅房回来,看到这一幕啊,满是褶子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自从小岑来了,孙子也更活泼,更像个孩子了,可能是因为家里有了成年男性的缘故吧。

    他一走,堂屋安静下来,陈福香全神贯注,不一会儿就绣出了一枝桃花,褐色的木枝上面长出点点新绿,再往上是一团花团锦簇的桃花,粉色的花瓣,由浅至深,越靠近花心,颜色越深,旁边还有两朵含苞待放的花骨

    朵,一滴晶莹的露出挂在上面,欲坠未坠。

    就只差一步了,陈福香换了一根黄色的针线,轻轻几针,勾勒出黄色的花蕊,然后在花蕊顶端点上黄色的花粉,在最后一点时,她勾起唇角,耍了个小心眼,注入了非常少的香火之力,然后收线。

    同一时间,岑卫东感觉身体里似乎划过一抹暖流,快极了,而且瞬间就消失了,弄得好像只是他的错觉。

    “卫东哥,卫东哥……”陈向上见他拿着象棋不动,催促道,“该你了。”

    岑卫东放下了象棋:“今天就下到这里吧。”

    “不是,咱们说好下一盘的,胜负都还没分出来呢,卫东哥,你耍赖啊。”陈向上不满地嘟囔。

    岑卫东站了起来:“明天陪你下两盘,我去看看福香的桃花绣得怎么样了。”

    见他实在不肯下,陈向上只好收起了象棋,跟了过去。

    听到声音,四奶奶抬起头,捏着手里的白布,笑眯眯地说:“卫东,向上你们来了,看看福香这绣的桃花,真是太好看。待会儿我把这块布裁下来,给福香缝个手帕。”

    “我看看,我看看……”陈向上立即跑去凑热闹,先岑卫东一步接过白布,惊叹地哇哇叫,“好漂亮,跟真的一样,我就说吧,福香绣得比我奶奶都好。”

    岑卫东也惊叹极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陈福香的双手:“你这双手太巧了。”

    忽地,耳朵边传来了陈向上的结结巴巴的声音:“蝴蝶,蝴蝶飞来了……”

    最后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生怕吓到了什么一样。

    岑卫东侧头,看到一只斑斓的花蝴蝶从院子里蹁跹而来,最后落到了白布的桃花上。

    岑卫东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唯恐吓跑蝴蝶。

    陈向上比他还紧张,拿白布的手微微颤抖,两只眼睛都快跳出来了。

    花蝴蝶扇着翅膀,缓缓落到花蕊上,趴上去吸食花蜜。明明是绣出来的假花,没有花蜜,可它硬是赖在上面不走。

    确定蝴蝶不会被轻易吓跑后,陈向上用前所未有轻柔的嗓音说:“好神奇,福香,你,你真是太厉害了。”

    就连四奶奶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也对此叹为观止:“我以前只听说过,绝佳的绣艺可以以假乱真,

    招蜂引蝶,本以为只是传说,没料到还能亲眼见识一回,值了。”

    陈福香吐吐舌头,有点心虚:“巧合,巧合!”

    是她做了弊啦,这蝴蝶可不是被桃花吸引过来的,分明是冲着她的香火来的,小东西可真敏感,小机灵鬼。

    “奶奶,你纳的鞋垫都能卖一毛钱一双,那福香绣的这支桃花能卖鸡毛钱啊?”陈向上兴致勃勃地问道。

    这可问住了四奶奶,要是以前啊,绣艺这么好,可以做手帕之类的放到裁缝铺寄卖,那些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们可喜欢了,肯定会争着买,不愁卖不出去。

    但现在,没有了裁缝铺,手帕、衣服、围巾、袜子之类的都是用那什么机器织出来的,快得很,又便宜,谁还买刺绣啊,也没听供销社说有收刺绣的。

    “卖什么卖,现在乱卖东西可是割资本主义的尾巴。”斥责了孙子一顿,到底是舍不得这么漂亮的刺绣就这么埋没了,四奶奶说,“福香,待会儿我把这张白布做成手帕,拿去问问供销社那边,看他们收不收啊。”

    “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妈很喜欢刺绣,福香,能把这副桃花送给我吗?”岑卫东忽地插了一嘴。

    岑卫东帮她和哥哥补习了那么久,平时还经常送她东西,一张手帕而已,陈福香怎么可能不答应,只是:“卫东哥,这是用咱们乡下自己织的土

    布绣的,做手帕可能不是那么好用,要不,回头我重新帮你绣一张送给你妈妈吧。”

    农民很少发布票,也就没法去供销社、百货大楼买布。可农村人也得穿衣服啊,所以有些会织布的老太太会自己织一点布。四奶奶正好就会这个,家里还有一个老式的木制手摇织布机。

    不过她织出来的布比较粗,摸起来有点硬邦邦的,吸水性也不是很好,只能做自己穿的衣服或是被罩之类的。另外就是拿来做鞋子和鞋垫了。

    他们乡下人用还行,送岑卫东的妈妈,有点寒碜。

    岑卫东本来也不是拿来送礼的,这只是借口而已。他摇头:“没关系的,福香,我姐姐也很喜欢刺绣,你先把这块刺绣做成手帕送给我。回头我给你弄一点布和针线回来,你帮我绣一副牡丹图,可以吗?”

    见他坚持,陈

    福香也不好拒绝:“那好吧,不过这块布摸着比较硬,卫东哥你真的不考虑换一换吗?明天我让哥哥去供销社买一块边角布回来,重新给你绣一个吧。”

    “不用,福香,这个就非常好了,你很棒!”岑卫东笑心情大好地看着她。

    他一直没想好怎么安置陈福香。

    但在见识了她高超的绣艺后,岑卫东已经想到了让她名正言顺地脱离榆树村,拥有一个美好未来的办法。而且,他能保证,等这事确定后,就是陈阳也没法拒绝他的提议。

    相处久了,陈福香也能感受得到,岑卫东这会儿是真的高兴,特别的高兴。

    她绣的手帕这么好吗?他那么喜欢,要不回头让哥哥再弄两块好点的布,帮他妈妈绣两张手帕。

    想到这里,陈福香问:“卫东哥,你妈妈喜欢什么图案啊?”

    他妈?他妈是个工作狂,一直忙着工作,他又十几岁就参了军,大家分隔两地,平时只能靠书信来往,几年才能见一回,他还真不知道他妈喜欢什么。

    可刚才的谎已经撒出去了,他也不可能否认,只好说:“漂亮的她都喜欢,她不挑。”

    那好办,回头绣几个代表吉祥图案的手帕送给她吧。

    可惜,岑卫东不会给她绣手帕的时间。

    “福香,初二的课本都借回来了吧,学习得怎么样了?有不懂的拿过来问我。”岑卫东没说两句,又把话题转到了学习上。

    陈向上一听这个就头痛:“卫东哥,都放假了,你怎么还天天逼着福香学习啊,你这样简直像黄世仁!”

    “臭小子,瞎说什么呢?卫东也是为了福香好,你不认真念书就算了,还想拖福香的后腿。我告诉你啊,暑假不许拉着福香上山下河,这么热的天,把她晒黑了我找你小子算账。”四奶奶按着陈向上的额头凶巴巴地警告他。

    这个小子眼珠子一转,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现在天气这么热,明年福香就18了,初中也毕业了,肯定得说人家了,回头要是晒得黑乎乎的,怎么说亲?

    陈向上委屈地抱着脑袋:“奶奶,你偏心,福香才是你的亲孙女吧!”

    “你要比她乖,那你也是我亲孙子。”四奶奶横了他一眼,根本不理他的卖惨。

    见实在没人搭理他,他只好找岑卫东:“卫东哥,那咱们去河边摸鱼洗澡吧。”

    乡下孩子,到了夏天,经常下河洗澡,这也是男孩子们最喜欢的活动之一。

    岑卫东一个大人,哪好意思跟群孩子去河里洗澡,拒绝了他:“你去吧,我要熬药了。”

    听到这话,陈福香抬头问:“卫东哥,你的身体好了吗?”

    “好多了。”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他确实最近感觉好多了,要是再来一次,说不定就能痊愈了。可惜,那种好事再也没发生过,他也没找到原因。

    陈福香点着小脑袋:“哦,卫东哥,你快点好起来吧,药好难吃。”他都吃好几个月了。

    “会的。”岑卫东笑了笑,去屋后拿柴。

    次日一大早,岑卫东拿着昨晚写好的信,还有四奶奶用福香的刺绣做的手帕出了门,直奔县城而去。

    等邮局一开门,他就进去将信和手帕寄了出来。

    办完最挂心的事,岑卫东想着家里的老人和孩子,并没有先回去,而是在县城里转了一圈,买了两包烟,又买了一些不要票的糕点和水果糖。

    他本来还想买肉的,可惜来得比较迟,不要票的骨头和边边角角、猪血、猪肝之类的都被人买走了,他手里没有本地的肉票,只能作罢。

    买完东西后,没有多转,岑卫东就回去了。下了客车,他直奔武装部,去了闫部长的办公室,将一包烟和其中一包糕点、水果糖递给了闫部长。

    “这几个月麻烦闫部长了,今天去县里面,看到有卖吃的,想着还没给嫂子和小朋友们买礼物,就随便挑了点,闫部长你别嫌弃。”

    闫部长自然是不肯收:“岑同志,这可使不得,拿回去,拿回去。”

    “闫部长,我这就随便买的,不要票。你要不拿,我以后都不好意思找你弄肉票了,肉票多难得啊,你说是不是?说起来,还是我占了你的便宜。”岑卫东推了过去。

    话说到这份儿上,闫部长也不好再拒绝了,他收了东西,又邀请岑卫东:

    “中午去我那儿少喝两杯,尝尝你嫂子的手艺。”

    人情就是有来有往,岑卫东知道,他要不去吃饭,闫部长收了东西肯定会不自在,遂笑道:“那就辛苦嫂子

    了。”

    “辛苦啥,你不来,咱们家也要吃饭啊,也就多添双筷子的事。”话是这样说,但一会儿,闫部长还是找了个借口出去了一趟,让值班的民兵去他家里,告诉他婆娘中午多做一个人的饭,家里今天有贵客,旁的倒没多说。

    但闫部长的媳妇儿跟着他结婚几十年,两口子默契十足,只一句话就明白了,这是丈夫提点她中午做丰盛点,别怠慢了客人。

    于是,等岑卫东跟着闫部长去他家时,闫部长的媳妇儿已经做了一个红烧肉,一道豆腐烧鱼,还炒了一叠花生米给他们下酒。

    “你们先喝会儿酒,还有两个素菜,很快就好。”闫部长的媳妇儿笑眯眯地说。

    岑卫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嫂子,打扰了,这么多菜,够了,别炒了,你也赶紧来吃饭吧。”

    “不急,你们先吃,我一会儿就好。”跟岑卫东打过招呼后,闫部长的嫂子就去灶房忙活了,只留闫部长和岑卫东在堂屋。

    闫部长把他的酒瓶子抱了出来,拧开盖子,倒了半小碗,推给岑卫东,又给自己倒了大半碗:“岑同志,你有伤,意思意思,随便喝点,咱们边喝边聊。”

    “好,多谢闫部长这段时间的照顾,我先敬你。”岑卫东先拿起碗,跟他碰了一下,然后仰头喝下一大口。

    看到他碗里的酒明显少了,闫部长心道,小伙子不错,挺实诚的,也痛快地拿起碗喝了一大口,然后招呼岑卫东:“吃菜,吃菜,别光喝酒啊,尝尝你嫂子的手艺。”

    两人边喝边聊,从大家都熟悉的军队聊起。可能是有共同背景,又都上过战场,两人越说越投机,说到后面,颇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

    最后,两人说起征兵这个事。

    岑卫东问:“闫部长,今年的征兵计划下来了吧?”

    闫部长摆手:“听说县里面已经接到通知了,不过还没传达到咱们公社,还得再等等。不过每年都这么个程序,大家都做习惯了,也不用再另外安排,只等规定下来再办就是。”

    “嗯,那往年咱们前进公社有多少征兵名额?闫部长可有看好的苗子了?”岑卫东喝了一口酒问道。

    闫部长是个人精,听到这儿,就明白了岑卫东的意思

    ,也知道了这小子特意来找他喝酒的意图,笑着说:“咱们公社有一二十个吧,具体多少还得看县里面的分配。至于苗子,实不相瞒,我老家在隔壁县,也不了解公社下面的生产队,你就住在生产队,要是有什么好苗子,可要向咱们推荐啊,咱们得择优录取,选出最优秀的子弟兵,保家卫国。”

    他这既回答了岑卫东的问题,又表明,自己在前进公社没有任何亲戚,不会徇私,弄自己人进去,最后还明明白白地卖了岑卫东一个人情,同时提醒岑卫东,当兵是保家卫国,糊弄不得,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推到他这儿。

    岑卫东听懂了他的意思,大大方方地说:“闫部长,我还真有一个人要向你推荐。你觉得陈阳同志怎么样?我实在很看好他,他不当兵真是可惜了。”

    闫部长有点意外,没想到岑卫东会推荐陈阳。不过这样他倒松了口气,陈阳身体素质过硬,政治背景也经得起考察,而且还获过县里面的表彰,思想觉悟很高。推荐他,自己也不亏心,更没做任何徇私舞弊的事。

    岑卫东没乱来,让闫部长的笑容真实了一些:“没错,陈阳这小子确实是个当兵的好料子。要我还在部队里,也喜欢招这种新兵,回头我问问他,他要有意向,等通知下来了就让他赶紧报名。”

    “嗯,那就麻烦闫部长了。”岑卫东明白,闫部长这关是过了。凡事过犹不及,他没再提这一茬,将话题转到了民兵们的训练上。

    男人喝酒总要耗不少时间,直到下午两点,岑卫东才从闫部长家出来。

    人一走,闫嫂子赶紧出来收拾桌子,又给喝成大红脸的丈夫倒了一杯温水:“老闫,这个小伙子是谁啊?以前怎么没见过,长得挺俊的,结婚没有啊?”

    闫部长打了个酒嗝,睁开眼,端起搪瓷缸子,喝了半杯子水,脑袋清醒一些后,不大高兴地说:“哎呀,你别乱点鸳鸯谱了。也不看看对方是什么人,你侄女是什么人。”

    闫部长没撒谎,他家在隔壁县,但他老婆的娘家却在本县,就在隔壁公社。离得近,来往就多,闫嫂子娘家人都是种地的,总想把家里人送到公社吃公粮。

    可那一家子,大字都不识一

    个,怎么安排?闫部长自然不答应。于是闫嫂子的娘家又退而求其次,想让她帮刚成年的侄女找个公社吃公粮的对象,免得在乡下受苦。

    闫嫂子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合适的对象,不是对方看不上她侄女,就是对方风评不好。直到今天看到岑卫东,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她虽然不清楚岑卫东的身份,可闫部长大了对方一二十岁,却还左一口“岑同志”,右一口“岑同志”的,对方的身份显然不简单,至少不比闫部长低,要是侄女能说这么个对象

    ,这辈子肯定不差。

    “他什么身份?见都没见过,你怎么知道咱们家云云配不上他?”闫嫂子不高兴地说。

    闫部长按住额头,无奈地说:“他比我退伍前的军衔还高,你觉得合适吗?行了,别瞎想了,人家就来这儿办点事,回头就回去了,你别给我惹麻烦。”

    “什么惹麻烦,再厉害不还要提着东西找你帮忙吗?”闫嫂子不高兴地嘟囔,顿了一下,她推了推闫部长的肩,“他找你啥事啊?”

    闫部长把杯子递给她:“再给我倒一杯水,说了你也不懂。他就是向我推荐一个人参军。”

    “人家向你推荐就行,我亲侄子让你帮个忙,你都不答应。”闫嫂子更不痛快了。

    闫部长无奈地看着她:“我怎么没帮忙?我不是把你侄子弄到隔壁民兵营去试过了吗?呆了两天,他就叫苦,吵嚷着要回去,连这点苦都吃不了,怎么当兵?行了,人岑卫东也没私心,他推荐的人我也非常看好,就是他不推荐,我也想找那小伙子说说这事。”

    闫嫂子才不信呢:“这话也就你相信,整个公社那么多合适的,怎么不见他推荐其他人啊?”

    闫部长一愣,好像也有道理,陈阳是很优秀,但这不能说明其他小伙子都很差啊,也有几个还不错的苗子啊。可岑卫东谁都不关心,却独独关心陈阳,莫非他们有什么关系?

    可一想陈阳家那情况,闫部长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岑卫东可能也就是跟陈阳住得近,了解他,欣赏他,所以想提拔他一下而已。

    “行了,别瞎说,我们征兵都是按照上面的规定来的,不会做任何徇私舞弊的事。你可别出去乱说,给

    我惹麻烦。”闫部长提点妻子。

    闫嫂子听得不耐烦,摆了摆手:“得了吧,谁有空管你们这闲事啊,你请我出去说我都不去。”

    别看闫嫂子在丈夫面前口无遮拦,什么都说,但出去她口风可紧了。丈夫是家里的顶梁柱,她可不能扯他的后腿。

    闫部长也深知妻子的性格,放下搪瓷缸子:“我去武装部了。”

    傍晚,训练完,收工的时候,一个民兵来通知陈阳:“闫部长叫你去他的办公室一趟。”

    “哦,好的。”陈阳点头,去井边洗了一把脸,拍掉身上多的灰尘,走到闫部长办公室,行了个军礼:“报告!”

    “进来,坐吧。”闫部长和气地说。

    陈阳点头,规规矩矩地坐到闫部长对面。

    闫部长给他倒了一杯水:“陈阳,今天叫你过来,是有两件事想跟你说。”

    陈阳挺直腰杆,直视着他:“您说。”

    闫部长摆了摆手:“放轻松,现在已经不是训练值班时间了,喝水……是这样的,你进民兵营也这么长时间了,是这批新民兵中最出色的,我想给你安排个任务。”

    “服从组织安排。”陈阳立即表态。

    闫部长接着说:“镇上那边,让咱们派几个民兵去电影院值班,倒是你还是跟陈元彬一组,他带着你去吧。”

    “是。”陈阳掷地有声地说。

    闫部长继续道:“另外一件事呢,是今年的征兵工作要开始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陈阳心想,莫非是闫部长打算安排他参加征兵工作吗?遂即表态:“我服从组织的安排。”

    一听闫部长就明白他是想岔了,只好直白地说:“陈阳,你训练刻苦,各项表现都很优异,还有很不错的射击天赋。虽然你年龄稍微大了点,但这也不是问题,你有没有想过去参军?”

    陈阳错愕。他怎么都没想到闫部长会突然找他说起这个。

    他再傻也明白,这是闫部长给他抛的橄榄枝。只要他点头,今年参军的名额里就十有□□有他的名字。

    可这是为什么?现在参军可是抢破头的好事,一人参军,全家光荣,而且去了部队,里面还要发军大衣、军靴等好东西,还有额外的津贴和票据,部队又管吃住,在里面不用

    花什么钱,完全可以省下来补贴家里面。

    所以参军也可以说是广大农村子弟很不错的一条出路。但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会落到他头上,而且还是闫部长主动提起的。

    他可不信,他表现优异之类的话。全公社,一两千号人,符合当兵条件的怎么也有一两百,表现好的不少,闫部长怎么没叫别人,偏偏叫他?

    可是他身上有什么可图的吗?陈阳也想不到,他们家穷,没送过闫部长任何东西,也没有什么有来历的亲戚,就他跟福香相依为命,跟父亲都闹翻了,舅舅那边自他妈去世后,这十几年也没任何往来。闫部长这么帮他,图啥啊?

    闫部长没错过陈阳那一闪而逝的惊讶。这个小伙子挺沉得住气嘛,旁边遇到这种事,早笑出来了,就他还绷得住,岑卫东眼光不错。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闫部长笑眯眯地问道。

    陈阳摇头,压下心里的种种猜测:“没有,能去当兵,保家卫国是最光荣的事。只是,我家里的情况闫部长也知晓,我不大放心我妹妹。”

    哪个年轻人没有过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做出一番成绩的梦想?谁乐意一辈子围着一亩三分地转,整天

    为了吃饱饭而发愁。

    无论是为了他的理想还是前途,又或是为了过得更好,当兵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闫部长自然知道他家里面的情况,但人家的私事也不好过问。

    他点点头说:“距离正式的征兵还有一段时间,你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两全之策,既能安置好你妹妹,又能不耽误你的前程。小伙子,明年你都20岁了,机不可失啊,好好想清楚。”

    陈阳抿了抿唇:“谢谢闫部长,我会认真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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