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025<!>
“陈阳,陈阳……”陈建永人未至,声先到。
陈阳正在切猪板油,他打算把油炸了,听到陈建永的声音,头都没抬:“你怎么来了?吃饭没?”
“哎呀,吃什么饭啊,走,赶紧跟我走。”陈建永夺下他手里的刀放在案板上,兴奋地说,“陈支书在等你呢,快点。”
陈阳可没忘记上回他跟陈支书闹得不愉快这事。
“他找我做什么?”
陈建永嘿嘿笑:“好事,让你去公社说说你舍己救人,勇斗野猪的经过。大根叔让我提醒你,这可是个好机会,让你好好把握。”
陈阳心弦一动,点了点头,洗干净手,进屋对陈福香说:“福香,哥哥有事要出去一趟,猪板油你切好放进盆里盖上,别让野猫给偷吃了,晚上我回来炸。中午你自己吃饭吧,不用等我。”
“哦,好的。”陈福香点头。
陈阳摸了一下她的头说:“吃过饭锁了门,你就出去玩吧。”
不放心地叮嘱完妹妹,陈阳这才跟陈建永走了。
等他们过去时,肉已经分完了,杀猪匠和村里来帮忙的几个男人正在收拾东西。瞧见他们俩,杀猪匠说:“小队长叫你们去他们家,陈支书也过去了。”
两人又掉头去陈大根家。
姜还是老的辣,陈大根很会来事,一扭头就把陈支书拐去了他家吃饭。
等陈阳和陈建永过去时,他们俩已经坐在桌子上喝上了。
瞧见二人,陈大根立即招手:“过来,你们两个小子好好敬咱们支书一杯。”
两人听话地凑过去,给陈支书连敬了三杯酒,陈大根又在一边吹捧,劝酒,直把陈支书哄得眉开眼笑的。
吃过饭,陈支书就把陈阳和陈建永带去了公社,故意找了个小干事说了这事:“于干事啊,你知道,我是个大老粗,不像你们文化人,笔杆子溜。咱们村这两个小伙子也没读多少书,得麻烦你了。我就是想啊,去年他们东风公社就捡了个包的事都能说明他们东风公社拾金不昧,思想觉悟高,咱们前进公社的人也一样思想觉悟高啊,这不,今天我就给你带了两个小伙子来了。”
于干事是个刚工作没两年的年轻人,还比较冲动
,一听涉及公社荣誉,是为公社争光,立即跟打了鸡血一样,拍着胸口说:“那个陈支书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陈支书心说,包在你身上有什么用?你一个小干事就是个跑腿的,能顶什么事。这小伙子不大机灵啊,聪明的不是应该去请示请示上级领导,顺理成章地把这事往上报吗?
还好,陈支书运气不错,还没出门,主任就过来了,说:“小于,上次我要的那份文件呢,准备好了吗?”
于干事立即说:“好了,徐主任,你等一下。”
他去拿文件了,徐主任没事,看向陈支书:“今天什么风把陈支书你给吹来了?”
陈支书乐呵呵地指着身后的两个小伙子:“这不是过来麻烦小于帮我写点材料吗?咱们村的这两个年轻人,今天舍己救人,勇斗野猪,两个小伙子一起杀了两头各两三百斤的野猪,厉害吧。”
背靠大丘山,前进公社的村子没少受这些野兽的侵扰。它们有多难缠徐主任也是清楚的,别说两个没受过训练的小伙子了,就是他们的民兵想要杀一头野猪怎么也得七八个人一起上才行。
徐主任怀疑地打量着陈阳和陈建永:“就他们两个人?”
听出他的不信,陈支书乐了,就是不信这样报上去才更惹眼啊。他立即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这个事啊,榆树村三队的村民都知道。”
陈阳憨厚地笑了笑:“都是运气好,我们也是没办法,撞上了,跑不过只能搏一搏了。”
“好个博一搏,年轻人有志气。”徐主任笑了笑,招呼他们,“走,去我办公室说一说。”
陈支书一听就知道有戏,高兴地跟了进去,徐主任详细地问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听说还有那么戏剧性的一幕,恍然大悟,这也就说得通,两个年轻人怎么能杀死两头成年野猪了。
不管怎么说,运气有时候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两个年轻人思想觉悟高,舍己救人又勇敢,还为民除了害,这事总假不了,值得表扬。
陈支书说得对,他们前进公社也可以树树典型,争取争取先进嘛,没道理名誉都让东风公社给拿了。这次的事就证明,他们前进公社的年轻人也一样的有出息,思想觉
悟高。
不过这事还得向书记汇报。徐主任心里装着事,也没留他们,站起身说要处理一份文件。
陈支书识趣地说自己村里还有事,得走了,双方高兴地道别。
虽然没给什么承诺,但陈支书一瞧他的样子就知道有戏,于是也乐呵呵地走了。分开时,还不计前嫌地拍了拍陈阳的肩:“小伙子,好好干。”
“是,支书,我们听你的。”陈阳也很上道,话不多,但中听,哄得陈支书高高兴兴地走了。
他一走,陈建永就绷不住了,拽着陈阳问:“你说上面会奖励咱们什么?”
陈阳打掉他的手:“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你就别得瑟了。这事能不能成,还是个未
知数,你回去别瞎嚷嚷,就说陈支书是叫咱们去了解了解情况。不然万一回头没了消息,全村的人都要笑话咱们。”
陈建永这才不得瑟了:“知道了,上面没消息下来前,我什么都不说。对了,大根叔说明天杀猪。”
“怎么,今天分的十斤肉还不够你吃的?”陈阳好笑,才分了肉,他又惦记上了。
陈建永嘿嘿直笑:“这年月谁嫌肉多啊,再说我们家人也多,倒是你们家只有你跟福香两个人,要是肉吃不完可以找我,我有认识的人,价格方面不会亏了你。”
陈建永已经结了婚,还有个两岁的儿子,再加上他们家没分家,跟父母、大哥一家还有未出嫁的小妹住一起。一家十口人,分的那点肉根本不够吃。
他说这话也是替陈阳着想。他知道建了房子后,陈阳手头很紧,他们家分了这么多肉,可以卖一点,补贴家用。
陈阳拍了拍他的肩:“知道了,不过我不打算卖,吃不完做成腊肉,给福香补补身体。”
他们乡下人,没有票,除了过年,平时想吃上猪肉很难,有钱没票也买不到。所以哪怕有多余的陈阳也不打算卖。
陈建永理解:“也是,看看分了家才一个多月,福香的小脸上都有一点肉了,钱的事不急,慢慢挣,先把福香养好,养聪明要紧。”
两人说说笑笑地回了家。
第二天大清早陈阳就去帮忙了,等陈福香起床的时候,他刚好端了一盆猪血回来。
“福香,把锅洗干净,掺半瓢水
烧开。
等水一开,他把猪血倒进去,小火煮了几分钟,关上锅盖闷了一会儿,洗过脸,喝了粥,再掀开锅盖,猪血已经凝成一块了,不老不嫩,刚好合适。
他把猪血捞了起来,放进盆里,扭头对陈福香说:“中午哥哥给你煮猪血汤吃,走吧,拿盆子,咱们去分肉。”
分肉是大事,家家户户都喜欢全家出动。
兄妹俩过去时,村头已经排满了人,有的已经分了一部分走。
这次是村里养的猪,跟上次分鱼一样,按照人头和工分分配,既照顾了老弱幼,也兼顾了多劳多得的原则。而且为了公平,每家都是肥瘦相搭配,每样来一点,骨头和猪下水也搭在了里面,选择瘦肉、骨头和猪下水的可以多拿一点。
后者没有油水,很不受欢迎。但陈阳经常在外面跑,听说过,其实这些也是好东西,比如骨头可以补钙,对长身体的小孩和老人很有好处,猪肝可以补血明目等等。
所以他跟陈福香商量:“我们要点猪肝、猪骨头吧。”
其实他还想要猪大肠的,不过那个味道很多人接受不了,他怕福香不吃,所以就算了。
陈福香自然是没有意见:“好啊。”
于是轮到兄妹俩时,陈阳说:“我们的肉换一半猪肝和猪骨头。”
听到这话,大家都扭头诧异地看着他们,还有人不要肉,要骨头的?
不过等看清楚是他们兄妹后,大家又明白了。不是人傻,是他们家的肉多,所以可以选骨头和猪肝换换口味。
没办法,谁让陈阳能干,他们兄妹人少分的肉又多呢,两个人比好多四五口人的家里都分得多,羡慕不来。
说到人少,这还得归功于陈老三和梅芸芳两口子啊,要不是他们两口子作,陈阳还不能当家作主呢。
大家扭头看排在隔壁队伍的梅芸芳。
梅芸芳装作没听见前面的动静,扭头跟女儿说话,实则心里酸死了。好好的肉不吃,非要吃骨头和猪肝,真是个贱骨头,有好日子不会过。
猪肝和猪骨头相较于猪肉便宜多了。去肉联厂,猪肉要六七毛一斤,还得有票,但猪骨头往往只要一两毛一斤,还不要票。所以一斤肉能换四五斤猪骨头。
陈阳兄妹加起来
,这次总共能分三斤肥肉两斤瘦肉。他只要了两斤肥肉,其他的全换成了骨头和猪肝。一头猪也没多少猪肝,所以还是骨头居多,有排骨,有筒骨,总共十来斤,装了满满一大盆。
陈阳端着这一大盆往家走,很是惹眼,一路上不少人跟他打招呼。
“阳阳,要了这么多骨头啊?”
陈阳笑了笑:“是啊,我看骨头比较多,就少要了点肉。”
“阳阳这小伙子真不错。”大妈夸道。
不知是谁忽然说了一句:“陈阳多少岁了,有20了吗?”
“没有,今年18,明年19,虚岁倒是差不多20了。”
“那可是个大小伙了,该说亲了。”
“是啊,他是个能干,年纪也到了。”
“对啊,福香是个傻的,等开了工,家里没个女人操持也不方便。”
……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说着说着就拐到婚事上去了。然后大妈才发现,陈阳这小伙子很不错啊,拿出去相亲也是个抢手货。
他身材高大,五官端正,又吃苦耐劳,勤快能干,而且心里是个有数的。这不,一分家就建起了砖瓦房,连小队长家还在住茅草房呢!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分了家,上面没长辈管着,谁嫁给他啊,一过去就当家作主,住上砖瓦房,不用看公婆脸色,也不用受
妯娌的气,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亲事。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有个傻子妹妹,可能要养一辈子。但哪怕这样,人的小日子也比村子里大部分人强多了,嫁过去也不亏。而且陈福香也是个大姑娘了,最近好像没那么傻了,过几年很可能也要嫁出去。
这么一看,陈阳在乡下还真是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对象。
不少大妈婶子阿婆都动了心,她们自家没合适的女儿,或者跟陈阳同姓不宜通婚,但谁娘家还没个大侄女、外甥女之类的啊。对视一眼,她们都明白了,不光是自己起了这个心思,竞争者恐怕还不少,得抓紧了。
陈阳完全不知道,只不过去分了一次肉,他就被人惦记上了。
回到家后,他把猪骨头挂了起来。冬天天气冷,放一两天也不是问题,这么多骨头他们一两顿也吃不完,陈阳要这么多另有用处。
他对陈福香说:“快
过年了,咱们明天搬家吧。大根叔、四奶奶他们帮了我们不少忙,还有五爷爷是长辈,咱们搬家,也该请他们吃顿饭。”
这是早就说好的。
陈福香点头,指着肉说:“哥哥,只有猪肉够吗?要不咱们再带栗子上山溜溜?”
看出她的小心思,陈阳点了点她的鼻子:“不用了,我已经想好了,猪筒骨萝卜汤,爆炒猪肝,蒜苗炒猪血,再来一个红烧肉,安叔那边分了我半只兔子,弄个芋头烧野兔,然后再炒两三个素菜。这些就已经够了,顶得上年夜饭了,再好会让人眼红咱们的。要是福香想吃肉,下次咱们俩在家自己悄悄吃,知道吗?”
“知道了,我听哥哥的。那哥哥,要我做什么?”陈福香兴致勃勃地问。
陈阳还真给她找了点事做。
他把猪血切了一块放进碗里,递给她:“你送去给四奶奶,跟她换点白菜、莴笋、萝卜。”
他们家地里的菜还没有长大。四奶奶勤快,种的菜多,他们祖孙俩吃不完,但陈阳也不好一直白要他们家的菜。
“好。”陈福香高兴地拿着碗去了四奶奶家。
陈阳则先去了五爷爷家,请他明天中午去吃饭。然后又拐弯去了陈大根家,说明了来意。
陈大根点了一支烟,乐呵呵地说:“咱们队里第二家砖瓦房,是该庆祝庆祝,可惜现在不能放鞭炮了,不然啊,叔给你弄个大鞭炮热闹热闹。”
说到最后,陈大根有些遗憾。
陈阳倒是不在意这些形式:“你们能来,我就很高兴了。对了,九婶呢,我想请她帮个忙。”
陈大根老婆在娘家排行第九,名字就叫丁兰九,嫁过来,小辈们就喊她九婶。
“兰九,过来,陈阳有事找你。”陈大根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很快,丁兰九从地里抱了一堆青菜回来,笑眯眯地瞅着陈阳:“阳阳,啥事啊?”
陈阳说:“九婶,明天我们搬新家,想请你们几家吃个饭,感谢长辈们对我们兄妹的照顾。不过你也知道的,我跟福香都不大会做饭,所以想劳烦婶子明天过来帮我们做午饭。”
“好,明天上午婶就过来。”丁兰九很爽快地同意了,还把刚摘回来的那捧青菜直接塞给了陈阳,“你们
自留地里的菜还没长大,我们家的菜多,你把这些拿回去吃。”
陈阳没客气:“那就多谢婶子了。”
“哎呀,一点自己种的菜,又不值钱,客气啥。你明天请客,菜不够到婶地里摘。”丁兰九热情地说。
陈阳谢过她,抱着菜回了家。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饭后,他们兄妹就把东西都搬到了新家,又将新家打扫了一遍,弄得干干净净的。
刚收拾好,丁兰九就又提了一篮子菜过来,有芹菜、莴笋和蒜苗。
陈阳见了很不好意思:“婶子,你太客气了,我们请你吃饭,最后反倒让你自己拿菜过来。”
“客气啥,我们家好几口人,拿过来都不够我们家那几个小子吃的。”丁兰九嗔了他一眼,“去忙你的吧,福香来帮我洗菜,好不好?”
“好的,九婶。”陈福香搬了两个小凳子到院子里,放在水盆边,跟着她一块儿把菜收拾干净,然后抱去了灶房。
灶房里,陈阳已经将今天要请客的食材都准备好了,放在桌子上。看到这么多肉,丁兰九都有些感概:“你哥还真是实诚,弄了这么多东西。”
要不是知道他们兄妹俩分了不少肉,她都不好意思吃这一顿。
不行,原先她还准备就给一块钱礼的,看到这么一顿饭,她觉得有点拿不出手了,还是再凑一块吧。
陈福香完全不知道丁兰九的心思已经转了好几圈,她问:“婶子,我要做什么?”
大块地骨头陈阳都已经剁了,肉也洗干净了,只要切一切就可以下锅了,没什么需要她做的了。
丁兰九心思一转,笑道:“待会儿你帮婶子烧火。现在就站在一边陪婶子说说话。”
“好。”陈福香听话地站在了一边。
丁兰九看到她乖巧的模样,笑了:“福香真是个乖孩子,难怪你哥哥这么疼你。”
“哥哥很好,是最好的哥哥。”陈福香一点都不吝于表扬自己的哥哥。
丁兰九被她这副认真的神情给逗笑了。点头赞许地说:“陈阳确实是个好哥哥,那你想不想他更好啊?”
陈福香眨了眨眼:“想啊,婶子,怎么个更好法?”
丁兰九说:“你看啊,陈建永跟你哥哥玩得很好,他都已经娶老婆生儿
子了。你哥哥年纪也不算小了,福香想不想有个嫂嫂,多个人疼你,也疼你哥哥?”
丁兰九也是受人之托。
昨晚,陈阳从她家走后,隔壁的于三娘就跑过来委托她探探陈阳的口风。于三娘想把娘家的侄女说给陈阳。
她那侄女已经18了,跟陈阳同龄,听说是家里面的老大,在家操持家务,几个弟弟妹妹都是她带大的,挺能干的。陈阳啊,就需要一个能撑起家的能干媳妇。
丁兰九想想也觉得有道理。陈阳也到了说亲的年龄,于三娘把她侄女说得这么好,见见也无妨,但这事还首先得陈阳同意才行。
可陈阳到底是个大小伙子,直接说,丁兰九怕他害羞,关键是现在陈阳忙着借桌椅板凳碗筷去了,也没时间说这个事。所以她打算先探探陈福香的口风。这兄妹俩感情好,要是陈福香不反对,这婚事就成了一半了。
陈福香已经有点懂娶媳妇的意思了,就是要娶个女人回家,跟他们一起生活。
她其实有点不情愿跟陌生人分享哥哥,可是村里的男人都要娶媳妇,娶不到媳妇会被人笑话老光棍的。
她不想哥哥被人笑话。
于是她点头:“想。”
丁兰九看见她的小脸鼓鼓的,明显是不大情愿,却还是要应好,不由有些心疼。真是个懂事的孩子,那个杀千刀的陈老三,怎么狠得下心啊。
她温柔地安抚陈福香:“不用害怕,等哥哥去看的时候,福香也一块儿去好不好?新嫂嫂会跟哥哥一起疼爱福香的。”
她相信以陈阳对陈福香的重视,如果女方对福香的存在有点意见,陈阳就不会同意婚事。
抱着一捆柴进来的陈阳听到这话,眉心拧了起来,却还是当装作没听到一样,和和气气地说:“福香,哥哥好像忘记了准备葱,你去四奶奶家要点葱回来。”
“哦,好的。”陈福香立即跑了出去。
支走了妹妹,陈阳就对丁兰九说:“我的事让九婶操心了。”
虽然他的语气还是没变,但丁兰九还是察觉到了他的不痛快,估计是不高兴她跟陈福香讲这个。
丁兰九耐着性子解释:“阳阳,是村里的婶子大娘们托我问问你的意思。大家瞧你能干,好些人想把娘家那
边的亲戚说给你,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要不就相相看?等明年你上工了,家里也有人操持,照顾福香,你也更放心,你说是不是?”
要是刚分家那会儿,没准陈阳还真会同意,因为他实在不放心妹妹一个人在家。但现在福香已经能自理,自己照顾自己了,还有栗子跟在她身边,一般人也欺负不了她,他已经不担心这个了。
“谢谢婶子关心,不过这个事还是算了吧。婶子知道的,我刚建完房子,还欠了债,哪有钱说亲啊,再过两年吧,等我攒些钱再说。”陈阳委婉地拒绝道。
没钱确实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另外一个原因,还是他不放心妹妹。连亲爹都能做出抛弃福香的事,他又怎么能保证另外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会照顾、爱护福香呢?
父亲不仁还可以分家,但娶的妻子怎么办?总不能为了妹妹把老婆赶回娘家吧?万一有了孩子就更麻烦了。
福香的状态越来越好,陈阳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候节外生枝。他希望先等妹妹恢复了正常,再来考虑他的婚事。反正他也还年轻,不着急。
看出他目前确实无意讨媳妇,丁兰九叹了口气:“是婶子多事了。”
陈阳笑道:“婶子哪里的话,你和大根叔对咱们兄妹爱护颇多,你这也是关心我,我感激都来不及。不过现在真不是时候,我想攒点钱再说,毕竟以后家里添了人,开销也要上去,总不能让人家好好的闺女跟我吃糠咽菜吧?”
虽然明知道他是说笑的,凭他的勤快,怎么也不至于吃糠咽菜。但丁兰九还是对这番话很受用,心里的那点小疙瘩也没了:“还是阳阳你想得周到。不过啊,村里人都看得出来,你小子是个有出息的,就算婶子不提啊,其他人也会上门给你说亲的。”
陈阳羞涩地笑了笑:“那还得请婶子帮忙,我现在是真没钱娶媳妇。”
丁兰九被逗笑了:“你这滑头,我是受委托来给你说亲的,结果你让我去帮你拒绝她们。”
“这不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大根叔和婶子疼咱们兄妹吗?”陈阳一句话吧丁兰九哄得眉开眼笑。
丁兰九笑着说:“找上我的,我能帮你说,你暂时没这个心思。没找上我的,那
就没办法了。”
“什么没办法啊?”陈福香拿着葱进屋就听到最后一句。
陈阳跟丁兰九对视了一眼,都略过这个话题。
“我就跟九婶随便聊聊。福香过来帮忙烧火吧,哥哥出去忙别的了。”陈阳把陈福香拉到了灶前,出了门。
陈福香乖乖坐下,点火。
丁兰九看到这
一幕,心情有点复杂。多友爱的兄妹俩啊,哎,就是命不好,不过好在熬了过来。
“福香,我要炒菜了,待会儿每个菜怎么做,婶子会边做边跟你说,你记着啊,下次你们可以自己在家尝试着做。”
既然陈阳暂时不打算成家就多教教福香吧,她学一点是一点,以后陈阳在山上忙一天回家也有口热饭吃。
陈福香认真地应下了。
菜还没炒好,家里陆续就有客人来了。
陈阳把他们都招呼进了堂屋里,倒上茶。
等人到齐了,他进灶房把菜端了出去。
虽然只请了三户人家,但奈何这年月家里的人都比较多,还是坐了两桌。桌上硬菜多,陈阳又特意去打了两斤高粱酒。
很久没敞开肚子吃了,这顿饭大家都吃得高兴,宾主尽欢。
但陈老三的心情就不大好了。
梅芸芳瞥了他一记:“儿子搬新房,请了陈大根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就连那个没啥关系的死老太婆都请了,却不请你这个亲爹。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这个事,不知道村里多少人在笑话他们呢!
陈老三心里本来就烦,还被她这么说,更不痛快了,吸了一口老烟,没好气地说:“这都怨谁?”
“你怨起我来了?当初我说丢了那个傻子,你也同意了的啊。再说了,你那儿子可不是好东西,一分家就建砖瓦房,早就有二心了,以前挣的钱就没交,偷偷藏了起来,防着咱们呢!”梅芸芳越想越气。
自打分了家就没一件好事。现在搞得他们家都快成村子里的笑话了,她现在一出门,那些八婆就会假惺惺地说“三娘啊,听说你们家陈阳今天搬新家,请客啊?”
这些人,明知故问,故意来戳她的心窝子,真是可恶死了。
而且这还没完,以后但凡陈阳过得好了,那些跟她不对付的,就会拿这事来奚落她,笑
话她。
陈老三其实比她更丢人。她到底是后妈,隔了一层,跟继子不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陈老三可是亲爹啊。
搬家请客这种事都不叫亲爹,他的脸往哪儿搁啊。
陈老三不耐烦听这些,站了起来,拿起背篓就往外走。
梅芸芳见了,立即喊他:“你去哪儿呢?饭还没吃呢。”
“上山捡柴,不吃了,你们吃吧。”陈老三头也不回地说。
梅芸芳气得跺脚:“这个没用的,说两句就跑,我当初怎么看上这么个东西。”
“妈,我想吃肉,咱们中午也吃肉吧。”陈小鹏听说了陈阳请客的事,嘴馋了,但上次被陈福香打了一顿还赔了一只鸡,他不敢再上门,只好找他妈要吃的。
梅芸芳瞪了他一眼:“就分了那么点肉,现在吃了,过年吃什么?而且还要拿点去孝敬你外公外婆。”
“他们村又不是不分肉,干嘛每次都把咱们家的肉给他们送去。”陈小鹏不满地抱怨。
以前陈阳在家,分得多匀一点就算了。他们家今年才分了四斤猪肉呢,平摊下来,一个人就一斤肉,得吃好几个月,塞牙缝都不够,还分给别人,陈小鹏当然有意见。
可他的意见没用。
梅芸芳拍了他一记:“那是别人吗?那是你外公外婆,没他们就没有我,没有我,哪有你。”
“知道了,知道了。”陈小鹏不耐烦听这些,蹬蹬蹬地跑进了屋。
梅芸芳气不打一出,怒吼道:“燕红,干嘛呢,当自己是地主家的小姐啊,放了假天天窝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出来帮我做饭。”
陈燕红不情不愿地出了屋:“哦,来了。”
这三天两头吵架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她可真怀念没分家的那些日子。
请完客的第二天,又有好消息传来。
大队那边传来了消息,陈阳和陈建永被县里面评为了先进人物,要不是过年了,时间来不及,资料没交上去,搞不好他们还能获得市里面的表扬。
除了荣誉,县里面还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张奖状,一个白色的印着红色的“舍己救人”四个红字的搪瓷缸子,一张毛巾。
东西虽然不多,但这是奖励,意义非凡。
陈支书拿着这些东西时
,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那模样简直比他自己得奖还开心。
他亲自把东西送到三队,又说了一堆激励陈阳和陈建永的话,最后才飘飘然地走了。
不光是这些奖励,公社的民兵队知道陈阳和陈建永两个人打死了两头野猪的事迹后,都觉得这两个小伙子是可造之才,所以让他们加入民兵队。
加入民兵队虽然没工资发,平时也要下地干活,但是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而且还能在公社那边露脸,要是在公社干部的眼里留下了好印象,以后选村里的干部、招工什么的,也有优势。
陈建永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陈阳有些犹豫,公社那边空闲时都要搞训练,巡查,维护公社的治安。他就没法出去打零工或者多挣工分了,仅靠每天上工挣的那点,只能勉强填饱肚子。但他还想让妹妹过上好日子,送她去上学。
陈大根见了,直骂他:“你傻不傻?在农
村有什么前途?咱们一年到头从早忙到晚,到了年底,也攒不了几个钱。别说像城里人那样穿新衣了,连痛快地吃顿肉都困难。你一直窝在乡下,能给福香什么好日子?你还想让福香上学,那你说,是城里的学校更好,还是咱们乡下的学校更好?”
这还用说吗?大家都知道城里好,城里再苦,每个月都会发各种粮票和钱,饿不死人,比乡下强多了。
见他垂着头,陈大根又说:“陈阳,你得看远一点。你是福香唯一的依靠,只有你过得更好了,她才能过得更好。你大根叔我是没遇上好时候,我要遇上你这机会,怎么也要混到公社去。”
他的这番话打动了陈阳。
陈阳一咬牙,真心实意地说:“谢谢大根叔,是我想岔了,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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