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数了数手中厚实一叠票子，除去本钱，马文洁今天一共挣了六块五毛钱，她心花怒放！
来之前就说好了，卖菜钱，对半分。modaoge婆婆实在拗不过她，答应了，本来婆婆是一毛钱也不想要的，就是希望她这个小儿媳以后别整天对着井口发呆，来城里散散心。
如今马文洁手中可支配三块三毛七，其中里面还包括了上次留下来的一毛二。
她带上三个娃儿财大气粗地说：“走，我们去吃好吃的！”
大宝不打瞌睡揉眼睛了，赶紧跟上去，口水直流：“姆妈，吃饭饭哇？”
二丫在国营饭店门口停下来，小脸拘谨，她探了探头，瞧见对面那桌人在吃四季豆炒肉配大米饭，她羡慕得舔了舔嘴巴：“姆妈，吃肉肉哇？”
三宝不吭声就这么定定注视国营饭店里面一个小娃儿在吃葱花豆腐脑，他咽了咽唾液：“……”
马文洁明白了娃儿们想吃饭，牵着小手手就走进这家饭店。
她臭美的想，今天赚钱了，而且自己这么聪明能干，以后还会赚更多的钱，娃儿们想下个馆子，她哪有不同意的。
只是十分钟后，背了语录，这才刚要点菜，就被服务员瞧不起地请出去——
那男同志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斜睨她：“光有钱没用，你没粮票吃不了！”
马文洁拍了拍额头，问：“我们农民没什么票，能不能多付点钱？我听广播里说大城市有议价粮，就是在饭店花两分钱换一两粮票，你们这里可以吗？”
服务员没好气摇头：“那是大城市，我们这不行，没票就不能吃饭，这是规定！”
好不容易排了一圈长队轮到自己吃饭，马文洁不想就此放弃。
一个身穿中山装，今年从省里分配到本县做县长的青年男子注意到这边动静。
他站起来，身材高大，五官硬朗，才刚吃完了午饭，瞥见这个女人可怜兮兮央求服务员通融一下，瞧她一身衣服补丁摞补丁的打扮，一看就是农村人头一回带娃儿来城里。
那讨好又卑微的笑容猛地触动了他冰封已久的心，几十年前，他母亲曾这样带他们姐弟三人去投奔远在上海的父亲，当时也是这样讨好别人的。
那几年，世道太乱，母亲半路上被偷了银元，只能拿出一个银镯子央求饭店老板，给娃儿几口吃的。饭店老板拿了银镯子看到他们一身狼狈，衣服又脏，不仅没给吃的，还污蔑他母亲偷他的银镯子，那时才四岁的张钦粤跑过去咬了店老板的手背一口，镯子掉地上，他抢回来了，却也被店老板扇了一巴掌，打掉了一颗门牙，还好后来换牙时又长了新门牙，不过那段保护母亲和两个姐姐的艰难岁月他是忘不了的。
张钦粤想到了父亲，想到自己被逼婚，后来又因为新婚妻子出轨离婚，突然就没了笑容。
他掏出三张粮票：“我这里有六两粮票，应该够你们下馆子了。”
做好事不留名。
瞥了眼直勾勾盯他的三宝，张钦岳不知道这娃儿在读他的心，摸摸娃儿的光头，转身就走了出去。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等马文洁反应过来，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提了公文包，潇洒骑上二八大杠离开了国营饭店。
马文洁追上去：“同志，你等等——”
无奈那人似乎知道她要给钱的想法，头也没回地说：“不用了，我喜欢做好人好事。”
马文洁感动得泪眼汪汪：“同志，我不能白拿你的粮票……”
跑步速度依旧没有放慢下来。
上辈子读大学马文洁是学校里的长跑冠军，这辈子她发现这具身体其实也挺能跑的，可跑太快，布鞋里大脚趾应该是抵前面太狠了，把本来就快破的布，硬生生抵出了一个口子，她大脚趾就这样露了出来。
张钦岳回头看到了这一幕，君子非礼勿视，他收回了视线。
马文洁面无表情的望着地面发呆。
脚趾头漏风！
在这炎热天气里是挺凉快的，但是能不能不要在她追人的时候出糗呢？
低头瞟一眼那个大趾头，正灵活动了动，似乎在和她打招呼。
马文洁有点想炸，她感觉两辈子的脸在今天全部丢光。
啊啊啊！
这个年代没有工作，没有城里人户口，真的好暴躁，想买一双鞋子的票都没有。
路人指指点点在看她笑话。
算了，穷人是不配谈“有尊严”活着这三个字的！
等再过几年到了八十年代，她未来一定会成为富婆，先订做十双精致的皮鞋来穿一穿！
她再也不想这么丢脸了！
来到饭店点了三个菜。
一个韭菜炒干豆腐收了两毛，一个红烧排骨收了三毛，一份羊杂汤收了两毛，一共是七毛钱刚好收六两粮票。
大碗的菜，色香味俱全，马文洁内心疯狂咆哮——
我的老天爷，她日思夜想家常菜里的油水，看着好味美！
多么香啊！
马文洁不停舔嘴巴，心里激动的不得了，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下筷子。
“姆妈，吃哇！”
二丫手抓了一筷子排骨给她，抬起了圆圆小脑袋冲她笑。
大宝闷头给她夹了一筷子香干自言自语：“好吃哒，先给姆妈吃！”
三宝给马文洁用汤勺舀了一勺子的羊杂给她，中间不小心洒了一些汤汁，小嘴嘴酷酷安排：“吃！”
好吧，三个娃儿还算孝顺，也不枉她辛苦照顾他们一场。
“乖呀，你们都一起吃。”马文洁拿筷子埋头和娃儿们吃得满嘴油。
出来时，三个人都是抱着肚子离开。
这一大三小排排走的场景，成为了在场人关注的重点。
没有票，也就歇了逛街的心思，马文洁挑着空担子，带娃儿去茶铺等老孙头一起回生产队。
……
小孩不能喝茶，三个孩子口渴了，张大嘴巴：“啊——”
等投喂。
马文洁拿出水壶喂他们喝水，然后去茶铺里要了一碗茶听在座的人聊八卦。
咚咚咚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踏入，茶铺里出现了那个上午出手阔绰的老大娘，马文洁记得她被另一个老人称呼“大燕”。/p>
这位老人跑得太过匆忙，眼神火热，扫视一圈后，找到目标人物。
一把抓住了马文洁的手：“哎哟喂，总算让我看到了你，闺女呀，你真让我好找，你明天还卖不卖菜？”
马文洁迟疑道：“大娘，我……”
大娘舒了一口气：“闺女，你家黄瓜真好吃，我拿回去，都没来得及炒菜，就被我三个小孙子吃光了，他们说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黄瓜，都让我出来再买几根，哭得我头痛，我只能出来找你，幸亏老李头，瞧见你在茶铺，不然我还找不着你呢！”
马文洁看了眼大宝。
对上一双充满童真的大眼，小嘴嘴不闲着，还在啃冷硬的苞谷面饼子，小肉屁屁挪了挪，乖乖贴着弟弟妹妹坐在长长的板凳上，瞧见穿戴一新的城里娃儿吃包子，都没多看第二眼，只是笑眼弯弯又不挑食的用小米粒牙齿用劲儿咬饼子。
“大娘，我家距离这儿三十多里地，今天是坐驴车过来的，明天我大概是来不了的。”
她家黄瓜好吃，这都多亏了大宝灵泉的功效。
大娘皱着眉头问：“闺女，你姓啥，哪个队上的？”
马文洁颇为意外这位大娘还愿意继续问下去，她老实回答：“我姓马，大娘叫我文洁吧，临鸿公社和平生产大队的。”
大娘点头：“那行，我让我大女儿走一趟，明天是星期天，她不上班，正好骑单车去你那买些黄瓜。”
因为要做饭，大娘把钱塞到马文洁手中，又火急火燎转身回去，中间不忘叮嘱：“我闺女姓王，她叫王湘萍，明天来找你，你把黄瓜拿给她就成。”
马文洁来不及看多少钱，人家大娘的双腿就加足了马力一溜烟跑远了，好像饭要烧糊了似的。
悄悄看了眼四周，没人注意这边，马文洁才小声道：“三块？！”
这个大娘是准备买两大筐黄瓜回去吗？可她婆家没种这么多呀。
马文洁走出去，大娘在跑，马文洁只能拼命追，她想不通，她到城里来，怎么尽是让她遇到要追的人呢。
好不容易追上大娘，马文洁强调：“我家没这么多黄瓜，您给一块钱就够了！”
大娘却强硬的把手推过来：“我怀疑你们那边的水土比较好，种出的黄瓜清脆可口。像大山公社种出来的菜就不好吃，文洁，你把钱拿着，你家没有那么多，就去你邻居家收点。”
马文洁愣了一下，低头说：“好像也行。”
甚至想到了以后可以收购生产队其他人家里的菜来卖。
现在干什么事，都要打着集体的名头，她回去后想办法办一办手续。
不说多了，一斤菜卖出去一毛钱，那进价五分钱一斤应该是可以的。
不过，这和大娘的事，应该分开来看。
毕竟今天卖的黄瓜是经过了大宝的灵泉滋润过的：“大娘，你等等！”
“我忙着烧饭……”大娘两条腿像风火轮一样跑得飞快，转眼间消失在巷子里，抄近路走了。
马文洁叹了口气，大宝的灵泉，她又搞不出来，她上哪去找几箩筐好吃的嫩甜黄瓜给大娘？